猛虎山。
猛虎門駐地。
得益于百多年來數代人的積累,這座位于郡城以東三十里的山峰,整個都屬于猛虎門的產業。
此山再往東,就是大名鼎鼎的雁門山脈。
深秋時分,落葉枯黃,群鳥早已不見蹤跡,山峰也顯得分外孤寂。
微風吹拂而來,落葉繽紛二舞,也為此地增添了幾分悲涼之感。
跨過山門,沿山間石階上行千余層,入目是一處龐大的莊園。
演武場、書塾,幾十小院……
不說其他,單單是在這山上建成這片偌大莊園,耗費就已驚人。
猛虎門能有今日,也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在夫人攙扶下站穩,眼望此地,楊奉府的眼神也變的越發陰沉。
“去后院!”
一揮手,一干門人弟子依序行入莊園。
郭凡并沒有跟上,而是自覺的拖著傷體回到自己所住的小院。
他雖是二代弟子的大師兄,但因為上一輩的緣故,并不受楊奉府信任。
也不屬于猛虎門核心團體。
看情況,門主是要召集親近之人共商大事,他去了不過是自找沒趣。
“咯吱……”
推開房門,屋內的擺設一覽無余。
一床、一幾、一書柜、一蒲團而已。
床上被褥疊放的整整齊齊,書柜里除了武功典籍,還有各種雜記野史乃至詩書經卷。
書籍之多,甚至超過了門內的書塾。
郭凡穿越而來,重活一世,對于物質享受已經不再那么迫切。
反倒是對這個世界的種種,充滿好奇。
這些,唯有書籍文字可以滿足他。
不喜玩樂、不愛美食、,對女色似乎也不怎么在意,這也讓他成為猛虎門中的異類。
好在郭凡在外的表現一直較為木訥,倒也沒因此讓人往他處想。
“呼……”
長吐一口氣,他在蒲團上盤膝坐下,并從懷中取了療傷丹藥服下。
丹藥入腹,當即化作滾滾暖流,涌向周身,補充氣血的同時,也刺激的傷口發癢。
隨著藥效漸起作用,傷口處的痛楚也不再明顯。
郭凡心神一凝,腦海中當即出現一副威勢滔滔的白虎踏天圖。
圖形浮現,意念瞬間收緊。
同時,他肉身輕顫,細微處也開始發力,催發氣血加速傷口恢復。
這種能力,就算是修成內力的高手也不曾有。
而他之所以會,全賴于自己修行的功法。
白虎神煞身!
這功法名字起得霸氣,實則就是一個雞肋,如若可能,他巴不得不修。
當年,猛虎門前任門主孫解良偶然得到一副白虎畫卷。
他從中窺得,這畫卷中當藏有一門玄妙武技,并沉迷于其中。
后來,他為了驗證心中所想,逼迫自己的弟子改修這門白虎神煞身。
以弟子修行的過程,驗證功法。
四個弟子,因此被他活生生害死了三個。
若非郭凡福大命大,熬到師父走火入魔提前去世,他怕是早已步了自家師弟的后塵。
而這白虎神煞身,他也再也擺脫不得。
此功雖然不圓滿,但在煉體階段有種種妙用,按說也算不錯。
若是能滋生內力,也不乏是門強悍武學。
但可惜,副作用更大。
每當深夜亥子交替之際,就有一股莫名煞氣入體,讓人疼痛難忍。
每日,疼痛半刻鐘!
郭凡的一位師弟,就是忍受不了這種不能避免的折磨,自殺身亡。
郭凡到還好。
他天生神力,肉身強悍,相應對疼痛的抗性就較大。
再加上隨著實力的增加,煞氣折磨的威力也逐步減弱,倒也堅持了下來。
想來只要成就內力,應該就能免疫這煞氣入體的煎熬。
在郭凡運功療傷之際,時間也緩慢流逝。
不知不覺間,深夜已經降臨,黑夜籠罩群山,莊園也僅有少許地方燈火閃動。
“噠……噠噠……”
一陣敲門聲把他驚醒。
“師兄,你睡了沒?”
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緊隨其后從門外傳來。
“沒,師妹有事?”
郭凡睜開雙眼,眼神閃過一絲疑惑。
這個時間,有什么事需要找他,來的還是門主的掌上明珠婉君師妹。
“師兄,我爹找你。”
楊婉君沒有推門而入,只是在門外小聲回應。
“門主找我?”
郭凡心中咯噔一聲,面色也變的陰沉起來。
他心中急速轉念,同時緩慢起身:“師妹稍等,我換身衣服就去。”
“嗯。”
楊婉君應是。
不多時,換好衣服的郭凡走出門,跟著對方行入莊園的主宅。
這里,燈火依舊。
得益于功法玄妙,雖然還未靠近,他已經感覺到里面數股熟悉的氣息。
門主、門主夫人,三位師叔,還有幾位師弟……
猛虎門的核心人物,竟然都在!
難不成,從擂臺那里回來,他們就一直商量到現在?
“咯吱……”
楊婉君推開房門,內里場景映入眼簾,果然,屋內眾人俱在。
“爹,師兄來了。”
“嗯。”
楊奉府緩緩點頭,示意楊婉君在一旁站定,隨后才把目光落在跟著入內的郭凡身上。
他一開口,就讓郭凡心頭狂跳。
“郭凡,猛虎門待你如何?”
這是要干什么?
“門主。”
郭凡深吸一口氣,雙手抱拳一禮,沉聲道:“郭凡年幼時不過是一街邊乞兒,當年若無師尊收留、諸位前輩的照料,怕是早已成荒野枯骨。”
“猛虎門再造之恩,郭凡永不敢忘!”
“好!”
楊奉府聲音一提,贊道:“你是年輕一輩的大師兄,自幼懂事,為師弟師妹們做了個好榜樣。”
說到這里,他話音一轉,道:“聽說,你最近喜歡讀野史典故?”
“是。”
郭凡小聲應是:“晚輩在習武之余,閑來無事,就尋幾本書看看。”
“不用緊張,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楊奉府看他一臉謹慎的樣子,不禁面露微笑,道:“論習武用功,你那些師弟師妹,沒一個如你的。”
“門主過獎了。”
郭凡垂首道:“是在下天資魯笨,只能下些笨功夫,是我不如人。”
“你啊,你!”
楊奉府手指郭凡,面帶感慨。
這個人,有天資、肯努力,性情更是穩重,絲毫不像個年輕人。
若非是師兄的徒弟,修煉的武功也有缺陷,他怕是也會當做門中棟梁來培養。
奈何……
心中嘆息一聲,楊奉府慢聲開口:“你即喜歡看書,可看過王蒙報恩一節。”
“看過。”
郭凡低著頭,讓人難以看到他的臉色。
所謂的王蒙報恩,說的是有一人名叫王蒙,年幼時曾在李家為奴。
雖是奴仆,李家人待他卻如己出。
后來王蒙離開李家出去闖蕩江湖,習得高明武藝,最終出人頭地,成一方豪杰。
而此時李家已經沒落,并得罪了一個大仇家,幾乎有滅門之災。
王蒙有感年幼時李家的恩惠,接過李家的仇怨,與那大仇家同歸于盡。
后人把他的故事編撰成書,就有了王蒙報恩一說。
楊奉府道:“你怎么看王蒙的所作所為?”
郭凡沒有抬頭,卻能清楚的感覺到,場中眾人的目光正死死盯著自己。
當下只能硬著頭皮道:“王蒙知恩圖報,令人佩服,也是我輩楷模。”
“不錯!”
楊奉府點頭。
隨后他長吐一口氣,緩了緩神,才道:“郭凡,我也不瞞你,我與孔宗翰的比武,是我輸了!”
“什么?”
郭凡猛然抬頭,一臉詫異。
當然,在他心中,對此早已有所預料。
“當日繼續比下去,只會是我死、他重傷的結局,這非他之愿,所以才有了七日之約。”
楊奉府無視郭凡的臉色,繼續道:“我如今身中他的劫風指力,七日后絕難恢復,而他的傷勢卻不會有太大影響。”
“所以,七日之后的比武,我必死無疑!”
“因而,猛虎門需要退路!”
“門主。”
郭凡面色一凝,抱拳道:“門主有事盡管吩咐,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正有事要囑咐你。”
楊奉府眼眸下垂,聲音突然一提:“猛虎門第五代弟子郭凡聽令!”
“弟子在!”
郭凡單膝跪地,大聲應是。
“我以猛虎門第五任門主的身份。”
楊奉府顫巍巍的起身,單手高舉,道:“在列祖列宗靈位之前,由諸位同門作證,現今把猛虎門門主之位,傳于第五代弟子郭凡!”
“門主!”
郭凡雙眼一睜,猛的抬頭朝楊奉府看去。
饒是他在此之前想過會遇到什么,卻也沒料到現今這種局面。
“弟子魯笨,何德何能……”
“住口!”
楊奉府虎吼出聲,身上氣息勃發,直接壓制的郭凡不能動彈分毫。
“論天分,年輕一輩你屬第一!”
“論習武用功,別說年輕一輩,就算是師門長輩,也無一人如你。”
“而且,你是師兄的大弟子,猛虎門門主的位置,本就屬于你的。”
楊奉府喘了喘氣,繼續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無外乎是實力不足,難以服眾。”
“你放心,今日我會以灌體之法,舍棄畢生所學,助你修成內力。”
“屆時,猛虎門門主之位,再無爭論!”
“門主!”
郭凡身軀顫抖,咬牙道:“不可啊!”
“有何不可?”
楊奉府大步上前,身上衣衫無風自動,眉目張狂似下山猛虎,不怒自威。
“凝神,接我灌頂秘法!”
一聲虎吼,他大手伸展,自上而下,猛擊郭凡頭頂。
“彭!”
地面輕震。
無形氣場自兩人身上涌現,環繞全場。
郭凡緊咬牙關,身上筋肉瘋狂抖動,隨著頭頂一股奇異之力涌入,一股莫名的氣息也隨之在他體內部滋生。
與此同時,楊奉府的氣息也在飛速削弱。
“記住,七日后,你就是猛虎門門主,要帶領剩下的門人弟子應對疾風堂。”
“你萬萬不可舍棄猛虎門基業,若不然,你就是猛虎門的罪人!”
吼聲在耳邊徘徊,而此時的郭凡早已陷入到某種驚愕之中。
卻是在他識海之中,一面神秘銅鏡悄然浮現,原本一片混黃的鏡面上更是泛起細微波瀾。
這面鏡子,在他穿越而來的那一刻就在他的識海之中。
但至始至終,都不曾顯露異樣。
而今,竟然生出變化。
就在他驚愕之際,鏡面突兀一閃。
下一刻。
一抹流光裹住郭凡的元靈,洞穿諸天萬界,徑自沒入某個軀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