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府內院,方才追殺親兒子,追得帽歪衣斜的房大相爺已然整理了衣冠。
不怒自威地坐在主位之上,手撐著案幾,雙目如電,落在孽子房二郎身上。
房二郎臊眉搭眼地垂頭喪氣跪坐在距離親爹兩丈遠的距離,頻頻朝著坐著一旁的娘親看過去。
不過這個時候,盧氏就像是看不到親兒子求援的眼神和表情似的。
慢條斯理地在那里擦拭著茶碗,然后給房大相爺倒上了一杯香氣濃郁的紅茶。
“老爺,喝點茶湯消消氣吧,莫跟這傻小子一般見識。”
“哼!”房大相爺余怒未消地悶哼了一聲,這才端起了茶水淺抿了一口。
盧氏伸出了手,輕柔地替夫君按摩起了肩膀。“夫君何必這么多動,跟這愣小子這么攆,累壞了怎么辦?”
聽到了盧氏之言,房大相爺傲嬌地冷哼了一聲。
“哼……老夫雖然年紀漸長,但是收拾這小子照樣不在話下。”
今日攆著這小子滿府亂躥,現在還一身是汗,不過經過這么一跑動,整個人倒是頗為舒爽。
盧氏緊緊地抿了抿嘴,又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磨皮擦癢的親兒子,附合地道。
“那當然了,夫君雖然是斯文人,可是早年好歹也是隨著陛下東征西討,立下過不少的汗馬功勞……”
聽著這番話,房大相爺不禁眉舒目爽,心中那升騰的怒火,也漸漸地被妻子的溫柔給澆滅。
“夫君,二郎也跪了這么久,是不是讓他先起來活活血,畢竟過些日子就要成親的人,若是跪出什么毛病,那可不成。”
“……”房大相爺瞠目結舌,這輩子第一次聽說罰跪還能跪出毛病這樣的話來。
不過妻子都這么說了,自己也不能不給盧氏面子,只能悶哼了一聲。
心領神會的盧氏嘴角輕揚,然后沖那二郎輕喝道。“臭小子,愣著做甚,還不趕緊起來。”
聽到了娘親的吩咐,房俊趕緊一轱轆爬了起來,揉了揉剛剛挨了親爹幾棍的屁股討好地笑道。
“哎!謝謝娘,謝謝爹……”
盧氏這才松開了給房大相爺按摩的手,有些心疼地看著這個牛高馬大,膘肥體壯的親兒子。
又心疼,又氣惱地拿手指頭戳了戳這小子的額頭。
“告訴娘,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害得你爹如此生氣?”
房俊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鬼鬼祟祟地瞄了一眼親爹,這才小聲地朝著娘親抱怨道。
“娘,孩兒其實沒做錯什么,是爹誤會了……”
雖然年紀大了,可一樣耳明目聰的房大相爺頓時雙眉一挑,拍案而起。
“老夫誤會什么?!”
“老夫去的時候,你是不是拿那本該用來寫詩作畫的紫毫筆當成鼓槌高案幾,還告訴老夫說你在打拍子。”
“還扯著嗓子在那里嗷嚎什么貞觀十五年的那一場爹。”
“???”盧氏的腦子瞬間就亂了,爹這個稱謂,前面最多也就是一位,哪來的一場?
房俊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臉,趕緊解釋了句道。
“不是這樣的,歌詞應該是貞觀十五年的第一場雪,我只是看到爹突然出現,叫了一聲爹而已……”
“歌詞?你還會唱小曲?”盧氏呆呆地看著這個親兒子,這個嶄新的才藝著實讓她這個當娘的有點措手不及。
“不不不,不是那種不正經的小曲,處弼兄教我唱的是很正經的東西,那叫歌。歌名就叫《貞觀十五年的第一場雪》。”
“哈!還歌,老夫我看你……”房大相爺大巴掌一拍案幾,怒火又騰騰地升起。
“老爺!”盧氏忍不住轉過身來一身輕喚,房大相爺看到了妻子盧氏投來的目光,悶哼了一聲,又悻悻地坐了回去。
“娘親,我唱得可好聽了,就連處弼兄和為德兄聽了孩兒唱,嫉妒得眼珠子都紅了。”
看著二郎那一臉篤定而又自信的模樣,盧氏倒真是來了興致。
“來,你哼上兩句,讓娘聽聽,是不是真像你說的那樣好聽……”
看到妻子盧氏又被這個小子忽悠住,坐在那邊的房大相爺氣的吹胡子瞪眼,偏又無可奈何。
“……”聽到了娘親這話,房俊忍不住往親爹的方向看了眼。
“瞧你那樣,有娘在,怕什么?”
看到這個膘肥體壯的兒子仍舊是那樣的畏懼親爹,盧氏哭笑不得地輕拍了下這小子的肩膀嗔道。
有了娘親當家作主,再加上對于自己的歌喉,很有自信地房俊終于醞釀了半天之后張開了口。
“貞觀十五年的那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
盧氏呆愣愣地看著跟前放聲而歌的二郎,瞬間就感覺頭皮發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開始在內心滋生。
只這一句,同樣也讓房玄齡滿臉震驚地看向了那已經抬起了雙手,繼續放聲而歌的房俊。
那滄桑而又有著極其充沛情感的嗓音,還有那動人的旋律,瞬間就讓房玄齡整個人都呆在原地。
隨著房二郎的放聲高歌,歌聲傳出了屋子,傳向前方,越來越多的房家人都被這打動人心的歌聲悄然地靠近屋子。
都紛紛支愣起了耳朵,伸長了脖子,恨不得能夠聽得更加的真切。
隨著他的歌聲,讓人真有一種身臨其景之感。
似乎真的看到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那白雪飄蕩飛揚的天空中搖曳起舞……
一曲終了。深情地演唱,并陶醉在自己歌聲中的房俊這才睜開了雙眼。
就看到了跟前的娘親眼睛都隱隱發紅,目光定定地看著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屋外突然傳來了叫好聲,然后又有喝斥聲傳來,然后就是嘈雜喧鬧的腳步聲四散而去。
看樣子都害怕被抓著現形,全都逃了開去,唯有管家房慎理所當然地留了下來。
還有那可愛的小丫環綠蝶,眼中異彩漣漣地縮在角落里,滿臉沉醉。
看到娘親仍舊似乎在發愣,房俊眼角一斜,看到親爹也是一副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不禁有些揣揣不安起來。
半天,盧氏抬起了雙手,挾著房二郎的腦袋瓜子左搖右擺,難以置信地道。
“夫君,這,這真是咱們家二郎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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