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大師你說本會主論:佛、德、善、性,又聽大師開場立調,大師是覺得佛能渡眾生出苦海,救這天下蒼生于水火?”張德明看著慧心,微笑的問道。
“我佛起道立九戒,開愿就生生世世守‘清規戒律’,成佛者必定功德加身,張施主認為佛不能么?”
慧心嚴肅了幾分回道,論佛是天心行走大會的必論節目,但是少有張德明這樣,由非佛門弟子主動挑起的。
“這樣啊,請問大師,何為佛呢?”張德明微笑著道,慧心整個人都是一僵,張德明卻沒停下,繼續道:“何又為魔呢?”
兩個問題一出,不少人都變了色,不過大多是幸災樂禍的表情,唯有慧能,面色劇變。
“不好!”慧能驚異道。
他身旁的兩位金剛也眉頭緊皺,道:“方心吧,慧心能搶下玄德寺當代天下行走的位置,佛論必定是翹楚。”
慧能卻搖頭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擔心的是這斗論本意。”
他身旁的金剛疑問道:“什么意思?”
“論佛,贏了固然好事,可輸了指不定動搖他佛心。這些也就罷了,要是能除去一個競爭對手也是好事。
但是這張施主之前的表現我看過,極其喜歡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我怕他問佛,實為斗佛,指向我佛門道統!”慧能開口道。
“不會吧,佛道之爭鬧到如今,斗佛?”另一個金剛開口道。
慧能卻沒在回話,眉頭緊皺,認真的聽著。
下方的慧心被張德明哲學性問題問的一僵,顯然是沒想到張德明會如此問的,他停頓了一下,雙手合十寶相莊嚴的道:
“我彌陀佛,張施主,守的清規戒律,佛心常駐既為佛。滅人倫,行惡果,業力加身即為魔!”
張德明聞言,點頭道:“那慧心大師,佛門所有弟子都守‘清規戒律’么,我是說,本愿沒開的大師們,也全守么?”
慧心微頓,回道:“‘九戒’為愿術之需,我佛弟子,佛心常駐,行善積德即為守戒,張施主何必拘泥于形式。”
‘喲,功力不錯啊,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概念都悟透徹了!能活用了!’
張德明點了點頭,笑道:“我明白了,大師意思是說,有佛心者,行善積德即為佛?”
慧心看著張德明,并沒有回話。
“那么我想請大師幫我參悟一事”張德明見此,頓了頓繼續道:“我曾經遇見兩人
,一人終日心善積德,被鄉里愛戴;一人無惡不做,被人憎惡。
可是忽的一日,為善者行惡,人們就突然厭惡,甚至超過了十惡不赦,以之為魔。
而為惡者恰好行了一善,被人當做佛陀轉世。誠宛如你佛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想請大師幫我參悟參悟,這個中緣由,這佛這魔對否?”
慧心整個人都僵立在了原地,半響無語,甚至面色逐漸蒼白了起來。
‘小樣,可以詭變老子還需你了!’看著慧心的面色變化,張德明內心念頭閃過。
這一案例,可是涉及到佛道根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核心概念,真要是懷疑這個了,那就離還俗不遠了。
天空沉寂了片刻,又一個身影突然在張德明身旁浮現,慧能和尚巨大的虛影,對著張德明一禮,道:“見過張施主!”
“怎么慧能大師也有賜教?”張德明詫異的道。
畢竟慧能慧心兩人,如今可是處于競爭關系的,出手幫忙,張德明是真沒想到的。
“賜教不敢當,只是張施主如此理解我佛家之念,關乎根本,不得不插言罷了!”慧能淡然的回道。
張德明挑了挑眉頭,道:“慧能大師言重了,論佛罷了!”
慧能看了看張德明,沒繼續的爭辯什么,而是開口道:“張施主剛才所問,小僧回答你吧。
我佛確實講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佛門也恪守這一觀念。張施主剛才所問,小僧明確告訴施主,那惡者是佛,那善者是魔。”
張德明看著慧能,放出了最終總結,道:“哦,為善一生,偶行一惡就十惡不赦?為魔千世,突行一善就為佛?
慧能大師你確定你佛能渡這滾滾紅塵,能救黎明蒼生于苦海,不是到頭來,群魔亂舞,掛皮吆喝,銅皮煤心?
大師可得慎言啊,你佛可都看著呢!如此構陷佛家道統,即便你們一個是天下行走,一個是雷音寺高僧,也不可輕言的。
此來關乎佛家根本呢,貧道雖然不是佛門弟子,但是······佛道一家嘛,貧道也得為佛門說說話的!”
張德明說出的話語時,玄德寺和雷音寺的和尚,全都變了色,雷音寺的眾人也明白慧能為何突然跑出去幫慧心了。
因為這根本不是在論慧心本身觀念了,而是在論佛道本質了,真要被立言了,那他們靈山是佛門還是魔窯?
這是要壞佛門根基啊,張德明還反手占據了道德制高點,用起了
他們常用的佛道一家的武器!這人······
慧能也頓了頓,隨即面色淡漠,做疾苦相,地牢遭遇讓他心性依然修夠了。他對著張德明一禮,道:
“張施主著相了!無心為善為偽善,千世不可度,有心為惡即為魔。但若有心為善,放下屠刀,便可了卻前塵往事,立地成佛。
此乃我佛慈悲,此乃我佛渡眾生之道,此乃佛理,佛性!阿彌陀佛!”
言語間,慧能身上都透著淡淡的金光,禪意盡顯,雙手合十間對著張德明一禮,身形直接消散,沒在等著和張德明繼續爭論。
因為他并不是來斗論的,不過是助場一下的。有些心神失守的慧心,也因此醒悟了過來,同樣雙手合十,對著張德明道:“阿彌陀佛,小僧明白了,定當緊記張施主今日之教會,永不忘佛理!”
張德明看著消失的慧能,抬頭看了看雷音寺方向,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提議留下慧能,讓他們狗咬狗是不是錯誤的決定?
不對,是他剛才突然起興,打的方向打錯了,不該打佛道根基的,這是逼著他們雷音寺和玄德寺統一戰線。
“別客氣,大師只要不再說什么你佛慈悲,就你佛能渡這苦海眾生就行!”張德明思緒電轉間微笑的回道。
“小僧定當銘記于心!”慧心虔誠的道。
“那大師你繼續論德吧,這佛······大師還是少論的好,佛道之爭如今已然夠怪了!”言罷,張德明虛幻的身形也緩慢消失在了天空。
“懟的好,真是暢快!可惜差點,能懟還俗一個天下行走就好了。真想見到天下行走被懟還俗時,佛門的臉色!”
張德明剛回神,身旁的谷連才就罕見的興奮道。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激動,以至于面色都紅潤了幾分。
“師兄,別這激動,這大會還開著呢!被瞧見了不好!”張德明愣了愣,看著激動的谷連才玩笑似的開口道。
“他啊,就是被佛門懟太多次了。前些次里好不容易有一次懟贏了,結果人家直接悟道了,成了名正言順的佛子。
如此‘輝煌’的戰果下,如今瞧見這場面,能不激動嘛!”甘子禮看了看谷連才,一臉笑意的道。
“甘師兄你夠了啊,回回都拿這個說事,沒完了是吧!整的跟把人懟悟道是我故意似的!”高興的谷連才面色一僵,隨即漆黑著臉說道。
“好好好,我的錯可以了吧!”甘子禮滿口認錯,卻帶著一臉的笑意,讓惱羞成怒的
谷連才一陣的憋屈。
張德明無語的看了看兩人,干脆不再插話,而是看著岳夢生道:“岳師兄,此事你怎么看?”
“什么?”岳夢生疑問道。
“師兄何必明知故問。”張德明看向了下方的慧心。
岳夢生微頓,看了看張德明,道:“鴻蒙大勢將起,修行界動蕩不安,這佛門出手肯定是常事。以佛門的脾性,用佛道之爭起手再正常不過了些。
今日這不過是佛門借機的一個小試探而已,佛門東渡已經是必然了,阻止不了的。
畢竟這節骨眼上,既然引域外入場,我鴻蒙內部肯定就要一致對外,下面人弄的這些小事,育靈和鴻蒙兩大圣地應該都會默許。
今日慧心敢在大會上公然以佛論道爭,就是最好的例子,最為直觀的體現。
而且我覺得吧,讓這佛道再多融融也好,這些年佛門將這佛道一家玩的確實有些不叫話了,融一起后方便整頓。”
張德明聞言,看了看岳夢生,育靈峰三老中,岳夢生看著最咸魚,什么事情都不關心。但是他卻是三人中,活的最清楚、最明白的那一個,也是心思最多的那一個。
天下行走交流會正在進行中,外門小青山如常,往屆本來應該是外門弟子和內門低級弟子的盛會。
本界因為合會的緣由,讓此會和絕大部分外門弟子沒了干系。大會火熱的進行著,外門如常的運轉著,和兩界交流會舉辦期間比,沒多少的變化。
小青山里,陸永升六人如常的完成了交接后,離開了后勤交接區域。
今日前行的六人,一個個都帶著些許的嚴肅,陸永升他們來到小青山的陣法主控室區域,停在了老遠的位置。遠遠的看著主控室區域,陸永升問道:“都安排好了么?”
陸豐點了點頭,道:“已經安排下去了,沒什么異常反饋!”
陸永升聞言,道:“那就動手吧!”
言語間,他翻手摸出了一個特殊的火折子,和普通武者帶的火折子不同,之前武者帶的火折子宛若凡物。
陸永升手里的火折子,整體都泛著金屬光澤,其上有著復雜的紋路流轉,一看就不是什么簡單的法器。
隨著陸永升的動作,他身旁的五人也齊齊的翻手摸出了一個同樣的火折子。
這時陸永升背上,一個幽魂似的老者突然冒了出來。老者身形佝僂,樣貌丑陋,宛若人猿,對方手里同樣捏著一個虛幻的火折子。
陸永升回頭看了看老者,低語道:“福伯,看著吧,你的仇我們一起報!既然與世無爭下,純潔不了,我們就如妖如魔,攪他個天翻地覆!”
陸豐看了看低語的陸永升,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也是看著從純善如白紙,變成了如此,也不知道當年離家之行,他到底經歷了什么!
他頓了頓,道:“動手吧少主,遲了恐生變故!官家提供的東西本就是過時的,要是再出點變故,恐怕事情就難了!”
陸永升點了點頭,道:“結陣!”
隨著他的話語,六人一魂,以一個奇異的陣勢勾連了起來,和其它武者不同的是,他們這次的中心位不是人,是那人猿般的幽魂老者。
隨著他們勾連起來,他們七人手中的火折子,都變成了一團特殊的黑霧,曲文柏那獨特的魂術氣息,彌漫在七人之間。
隨著火折子化作黑霧融入六人一魂身體,六人身體全都虛幻了起來,緊接著融入了人猿老者體內。
老者虛幻的身體凝實了幾分,消瘦的身形也開始壯碩,膨脹間變得漆黑如墨,同時很是怪異。
手成鬼爪,蜂腰而駝背,宛若猩猩般結實的胸膛,背卻又有些佝僂,面上更是青面獠牙間有著一張人猿臉。
當他變化完成后,悄無聲息的向著主控室飄去。整個過程沒半點的聲響或者氣息波動發出,異常的安靜。
天空大會的繼續,張德明離開后,慧心開始辯德,整個就是一辯論賽的感覺,嗯仙俠版的!
本來辯佛作為佛門天下行走大會保留節目,應該是慧心最有收獲的可能性環節。但是因為打錯主意,又被張德明突然橫叉一桿子,導致了他不敢再貿然的論佛。
因此大會不急不緩的進行著,沒什么出眾的,加上又是斗論,讓不少人毫無興趣,甚至有的后悔留下了參加這一會了。
“浪跡紅塵,心善積德,原本是眾修的路子,在遠古時代,每一位修士到了一定修為后,都需要紅塵練心,積德行善,謂之‘化神’。
可是這些年隨著道于術的變化,這個路子慢慢仿佛變成了我佛門的專有,恪守本心者,越發的少了······”
“這道貌岸然的,論的老夫甚是不快!”谷連才聽著下方慧心的論道,開口道。
張德明難得和谷連才有了相同的觀點,他被慧心這占據道德制高點的態度給惡心到了。
‘什么叫只有佛門恪守
本心?不需專門去紅塵練心就是不對的?那鴻蒙術道萬千修士都是傻的不成?道路不前進,還選擇后退不成?’
張德明看了看谷連才,見對方沒立即行動,想來是在想怎么懟,或者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懟。
張德明不再遲疑,第一次在一輪大會中,第二次下場,可見現在的論述,確實讓他有些反感。
張德明伸手按在了光屏上,這一論的下場規則沒有上一論那么清晰,更加神棍了不少。
只見張德明伸手按在光屏上后,光屏上金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不知道功德金蓮如何判定的,張德明再次被判定為了與佛有緣的人。
他虛幻而巨大的飄逸身形,再一次的出現中央浮島上,長發飛舞,一席青衫飄蕩間,盡顯仙家氣象。
見到張德明再一次出場,不少原本神游的人,都突然來了精神,瞬間有了興趣。
張德明看著慧心,一禮道:“慧心大師好!”
“張施主有禮了,不知道張施主又有何指教?”慧心神情認真的回道,言語間真誠而專注,想來是想要搬回一局。
“指教不敢當,大家不是在斗論嘛,掰扯掰扯閑話!”張德明笑了笑,看著慧心道:
“慧心大師論德善,講究行善積德。讓貧道一事很是不解,不知道大師可否為貧道解惑?”
慧心看了看張德明道:“張施主請講,小僧若是知道,定全力而為!”
‘呵,還知道留余地了,怎么口氣不繼續保持了嘛?’
張德明帶著微笑,問道:“請問大師,如何行善?何為積德啊?是否要有天地功德加身,才算行得善舉,有著德報?”
慧心被這看似簡單的問題,問的愣了愣,思考了一下,這里面似乎沒什么陷阱,才回道:
“張施主你那說的是大善,功德加身那固然是好的,但是這樣的大善舉并不常見。
我等普通修士難有此舉,也難得天地反饋。但是這并不表示就不行善積德了,只需緊守本心,不造業果,不壞蒼生造化,造福萬民,皆為行善積德,反之即為惡。”
張德明聞言,恍然的點了點頭,道:“哦,我明白了,總結下來就是在一套自己的道德標準下,做好事就算行善積德是吧?”
慧心眉頭微微一皺,作為經常斗論的高手,認真起來后,瞬間注意到了張德明的措辭,他糾正道:“不是自己的一套標準,而是只有一套標準,并不會因某人而變動。”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