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外律師趙慕慈  第468章 到底誰沒穿底褲

類別: 現實 | 現實百態 | 涉外律師趙慕慈 | 月之素   作者:月之素  書名:涉外律師趙慕慈  更新時間:2021-08-12
 
這天是入駐盡調現場的最后一天。趙慕慈有事晚來了一會兒,到場發現除了自己團隊的人都到之外,不遠處會計師團隊也也都到齊了。一瞥見她進來了,湯明祿拿起不銹鋼水杯送進嘴里,一只眼睛斜看了她一眼,呷了一口水,嘴里發出很大的響聲。趙慕慈瞧見,略微致意,便往自己團隊這邊走來。

到了才發現,唐雨欣并沒有在場。趙慕慈輕聲問緣故,楊遠豪答道:“哦她有點事,晚來一會兒,跟我說了。”趙慕慈沒有作聲,不想背后身后忽然響起了湯明祿的聲音:“哎呀趙律師啊,你們律師可真是大忙人吶。這三天兩頭不見人可怎么是好?呵呵呵!”

趙慕慈一回頭,不想眼角余光瞥見汪副總正站在門口不遠處跟人說話,聽見湯明祿的聲音自然抬眼看向了這邊。她本打算應付一下的,此時卻不由得起了防衛的心思。轉身面對著湯明祿,她神色不動,話語里卻夾雜了幾分利氣:“什么叫三天兩頭不見人?哪天律師沒在場?哪次您找我我沒回應?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湯師!我們工作辛苦程度不亞于你們,就這么被你兩句話就否定了,我們冤枉啊!呵呵!”

聽到趙慕慈刻意模仿他貌似爽朗實則掩飾的笑聲,湯明祿立刻意識到她可能不高興了,但是……這有什么關系呢?本就是有備而來的。于是他不動聲色瞧一眼門口,低頭看著腳笑笑,開口回應道:“也是,我這不有事著急嘛,左等右等您大律師老不來,見諒見諒!”

趙慕慈略垂下眼再看向他,眼中帶了些打量和思忖:“我去調檔案了。您不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嗎?作為團隊負責人我們可沒辦法一直守在現場啊,有太多移動作業的事需要我們去操心!”

見趙慕慈絲毫不吃虧,湯明祿倒有些意外。怎么幾日不見,這姑娘就忽然身上長了刺,只剩下看著和善而已。占不到便宜,他便不再含沙射影的說給門外那位聽了,面上繼續掛著一副笑容連連點頭:“是是!呵呵!”

趙慕慈瞧了他幾秒,方開口道:“什么事,湯師?”

湯明祿才像反應過來似的,似乎要說沒事,猶豫了一下又開口了:“是這樣,上次問你的那份合同大概什么時候有結果?我們一部分的明細賬目都審完了,就差這一份呢。”

趙慕慈明知故問:“哪份?您問過我的合同少說也有幾十份了。”

湯明祿嘴角抽一下:“就是哪份侵權之債的合同,三百萬的。”

趙慕慈作恍然狀:“那份啊。上次您問過之后呀,我們就抓緊看了,嗯……我們認為啊,這份合同還是存在一些問題,還是不適合進行預判。”

湯明祿:“存在問題?沒什么問題啊!你說說,有什么問題?”

趙慕慈輕吸一口氣,考慮著要不要跟他說,一兩句可說不清。這時汪副總在門口說話了:“趙律師,湯所長,有話我們這邊說。”

兩人答應著跟湯副總來到了旁邊小會議室。湯副總轉身說道:“剛才聽兩位在談論合同的事,說是有些問題,所以叫二位到這邊來聊,順便我也想聽聽二位的意見。”

聽如此說,湯明祿便先一步說話了:“啊,是這樣,上次不是說公司的一批合同和訴訟,法律關系明確、事實清楚的可以由律師提前定下來結果嘛,所以我就問問趙律師,其中的一份合同能不能盡快確定下來,我這邊就等這一份結束這家關聯公司的帳呢。”

汪副總:“就是侵犯我們公司利益要求賠償三百萬的那個訴訟?”

湯明祿和趙慕慈同時說道:“對。”湯明祿不由得看了趙慕慈一眼,趙慕慈卻目不斜視,對湯副總說道:“那份合同我們認真研究了,確實不適宜進行預判。”

湯明祿一只眉毛擰了起來,攤開一只手側頭有些急的問趙慕慈:“怎么就不適宜預判了?我根據你的高管訪談筆錄問過那位股東了,我還問了這家關聯公司的法務,我也咨詢過投行外聘的律師了,他們都覺得法律關系是夠明確了證據也夠充分了,可以說,直接就能確定是我們贏了。你只需要確認一下,我這邊就可以做應收帳款計提了,不耽擱你什么事兒嘛!怎么就這么難呢?”

不提投行律師還罷了,一提投行律師,趙慕慈登時想起那天湯明祿在會議室里對她兇很野蠻的模樣。今天剛來到現在,他又在步步緊逼的試圖要求她按他說的做就罷了,還時不時暗戳戳的告小黑狀,實在跟他憨厚老成的外表大為違和。

忍住心中的不快,她說道:“這不是只需要我確認一下的事,我確認了這件事,我是要負責任的,因為我是專業人士,證監會對你我的專業審慎要求和注意義務要遠高于一般人士!更不要說這種誤判對公司未來的上市會埋下多大的隱患。關于你的訴求,我只能說聲sorry。等法院判吧。”

“你!”湯明祿氣結,抿了抿嘴又說道:“我看你是明哲保身吧,理卡的那么死,無非就是不想自己擔風險,發行人公司和我們其他的這些中介結構有多難你一點兒都不顧!說好的一部分合同可以做預判的,到現在為止你一份預判都沒有給到我們,好多工作都停在那里沒法推進!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律師!”

趙慕慈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只見他氣咻咻的看著一邊,顯然惱火之極。然而趙慕慈也上氣了,此人三番幾次這么逼迫難為她,實在可惡。心一橫她直接說了:“誅心的話大可不必講,還有情緒也請你收了,記住你是個專業人士,這樣顯得你很不專業!先解釋一下,十幾份合同都跟進工作了,一部分快出判決了,會及時給到你們。還有一部分在談庭外和解,有結果也會給到你們。我們在以律師的方式處理這些合同,并不一定是你以為的什么都沒干。至于你提到的這一份合同,事到如今我就直說了:這份合同有可能是虛假合同。我們在其他材料和合同里找到的關聯合同和印證材料更指向另一份合同,而這一份,”她指指湯明祿手中的復印件:“不過是一份沒有佐證、似是而非的孤立合同。”

湯明祿和汪副總同時看著她。湯明祿燉了兩秒說道:“不可能,明明就是一份真的……而且我問了那么多人……”

趙慕慈瞟了他一眼:“你問了那么多人,無非就是想要我按你說的去做,至于我這個IPO盡調主辦律師的話,因為和你的想法不一致,所以你就不信。湯師,不管你有多不情愿,該信就得信,畢竟我才是律師,對嗎?”

湯明祿看了她一眼移開目光,又看了一眼汪副總,勉為其難的笑了一下:“可是……投行的那位孫律師我也問過了,她說……”

趙慕慈看著他:“說什么?”

湯明祿不由得有點心虛。從沒見過趙慕慈如此帶著銳利又毫無表情的眼神,印象中那個面相和善平易近人的趙律師消失的無影無蹤,竟像是假的,仿佛這才是真正的她。趙慕慈的冷漠無情眼只維持了一兩秒便攸逝了,湯明祿頓了幾秒方下定決心說道:“她說……可以預判的。”

“這是她全部的話?沒有其他的了?沒有經過斷章取義?我們現在就可以打給她問問看。”

說著不等湯明祿回話便拿出手機要撥給Julia。湯明祿忙阻攔:“不用不用,就是那個……她說證據確鑿事實充分的情況下是可以預判的。”

“就這些?”

“嗯!”湯明祿回答的斬釘截鐵。

趙慕慈又要撥電話,湯明祿忙又補上:“還有……有法院判例存在的情況下。”

“你看,這不有很多的前提條件嗎?這份合同一個條件都滿足不了,你讓我預判?你把我當什么?還什么只需要確認一下,我拿一份假賬讓你確認一下你肯嗎?你不用簽名蓋章嗎?真是。”

“但是,”湯明祿兀自強辯:“我也問了主辦這個合同的股東,也就是合同上這家公司的高管,以及這家公司的法務,他們都確認這個合同是真的啊,是不是……你們律師……還沒有找到相應的佐證材料?要不你們再做仔細點兒?”

聽到如此言語,再看看湯明祿那類似無賴的挑釁面容,趙慕慈陡然升起怒火。然而憤怒在一瞬間就被緊隨其后的理智拽住了尾巴,但開口之際還是免不了火藥味:“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們不仔細了?律師的工作輪得到會計師來評價?你也不過是中介機構而已,何必打腫臉充胖子!我跟你講,正是因為工作做的到位,我們才發現了這份合同有可能是一份虛假合同!我這幾天壓著沒動作,是在考慮要不要將這件事告知給有關方,尤其是湯副總。畢竟如果真的是一份虛假合同,這里面關系的可就是許多的內部人士和公司財務賬目的問題。我本來打算將它按下來再跟你商量著怎么樣大事化小的妥善處理了,不想你今天步步緊逼,處處質疑我的工作,既然如此,”

說到這里趙慕慈轉向汪副總:“我建議召集跟這份合同有關的相關人員,大家一起把這個事情弄個水落石出。若真是一份真合同,我自然會當它是真合同看待,跟進處理后續事宜。若是虛假合同,我會跟湯會計以及券商投行一起將這件事做一個妥善處理,也請湯會計不要再拿著許多道聽途說的話對我的律師工作進行肆意評價和惡意揣度!”

汪副總臉上已是一片凝重。一份三百萬的合同,放在平時不過就是企業再正常不過的一筆交易,即便有什么貓膩也就按規矩辦就是了。可是在IPO項目中,這就很嚴重了。今年國家對IPO項目的審查變得更加嚴格他是知道的,所以原則上他是希望在準備工作階段盡可能的做到資料誠實。謊言越少,漏洞也就越少,成功過審的幾率也就越大。可若是查出來這份合同是假……那免不了經辦的相關人員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受到相應的處理。從公司生存和辦公室政治的角度來說,這不是一件令人喜聞樂見的事。所以他心底希望這份合同是真還是假?一時半會兒他也說不清了。

趙慕慈不理會湯明祿在旁邊哎呀哎呀說著自己沒有惡意只是想把工作干好之類的辯解之詞,只看著汪副總等待他的呼應。汪副總覺察到了,略笑一下開口了:“二位稍安勿躁。說到底都是為工作。有什么事好商量,和為貴。聽了半天我也大致明白了,二位的為難之處也都曉得了。這樣,我回去請示一下總裁,晚點給二位答復。”

三人散會。趙慕慈回到大會議室,立刻將楊遠豪和馬躍叫到小會議室了解更詳細的情況。如之前所說,這份合同在其他關聯合同和財務記載中找不到相互映證的合同或財務記錄,也就是說,這份合同僅有一份擔保合同作為關聯合同,財務報表里是找不到的。楊遠豪便跟馬躍借了相同時期的會計賬簿去查,果然沒發現跟這個合同標的金額有關的記錄。但是在湯明祿的財務記錄里,這一筆卻赫然在列。

看了兩人送過來的各種合同單據憑證,自己又檢索核查了一番之后,趙慕慈確認兩人工作無誤,與報告的情況基本吻合。想到湯明祿那伴急切的要求自己將這份合同計提,她不由得想到以往在IPO現場以及從同行口里聽到的某些與會計師審計有關的消極言論,嘴角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不管他背后站的人是誰,不管他在為誰涂脂抹粉,并不惜為此跟她為敵,從目前看來,他并不占理,反而像是在走鋼絲。一個謊言需要一百個謊言去輔佐掩護。他如此步步緊逼,非逼得她撕破臉面追究到底,那只是他咎由自取。出來混,誰到底沒穿底褲,只需讓潮水略微退一退便一目了然了。

湯明祿這邊則是一邊急急給投行項目負責人打了電話,另一邊忙忙的跟之前咨詢過的股東和法務確認溝通此事,似乎連他自己也意識到,或許真理并不占在他這一邊。他之所以如此急于將這一份合同作為應收帳款計提,一來是因為以前監管力度不如現今,長期作業手法寬松的緣故,另一方面也是有恃無恐——在IPO項目中,會計師出具的數字可以被復核,但是會計師的最底層明細和底稿憑證卻無法復核,也沒有外部復核監督,只要現場負責人簽字了就算復核過了。究其原因,就是人手和時間嚴重不足,尤其是遇上這種發行人公司體量大賬目多運營活躍的。對其他中介機構來說,這是最大的黑洞,然而對會計師來說,這是他們最大的護身符,也是最大的營銷點和利益交換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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