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二巫師外,柳妍是第一個從陂南王山寨下山進城的女人。
牛爾的電影需要她扮演一個角色,這就是牛爾給代理陂南女王行使權力的陳星,給整個陂南山寨的理由。
至于古麗萊和艾米特等人,因為她們一則年齡尚小,二則有父母有家庭,要動就要一起動才好。但牛爾現在還沒有想好,怎么安排這些人更合適一些。
他現在的心思,與當初在陂南王山寨時已經有了一點變化。
柳妍一個人在山寨,上山或下山對任何人都沒有什么牽扯,所以倒是個自由的人。
而且牛爾覺得,柳妍和他還算談得來,她對一些新的事物接受起來也比較快。何況她雖然不算是很漂亮,很亮眼的那種,但她的身材卻為她加分不少。
至少牛爾覺得,柳妍很可能是陂南王山寨里的那些女人中,最容易融入現代生活的一個,并且她很可能從這部戲開始,就會在娛樂圈逐步站穩腳跟,進而獲得一席之地。
這一點對山寨里的那些年輕女人們來說很重要。柳妍下山后如果能生活得很好,山寨里其他的年輕女人們對下山后的生活也就會很有信心,甚至還會因此而有一些夢想去追求。
卓瑪(柳妍扮演)整個人被肥厚闊大又復雜的藏裝包裹,她的身材很可惜地就這么被徹底埋沒掉了。所以黎雲歌對這個傻傻的,只知道傻笑的藏族女人,似乎并沒怎么在意。
她倒是對那個陳曉芮的扮演者趙莉穎念念不忘。這個看不清實際年齡的女人,長得太漂亮,太可愛了,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是戲。
雖然牛爾說趙莉穎是他一個好哥們的女朋友,然而黎雲歌根本就不相信牛爾的話,更不會相信牛爾這種人。
牛爾如果還會有什么道德底線,他當初就絕不會碰自己,更不會碰那個什么阿姿茉。
世界上根本就有什么他不敢碰的女人。都這個時候了還跟老娘扯犢子,黎雲歌心里冷笑。
銀幕上的劇情漸近兩個主人公,黎雲歌終于止住了胡思亂想。
因為兩個主人公之一,就是她的大女兒徐佩琪扮演的那個王金娣。
白天,鵝毛大雪,滿目都是被白雪覆蓋的一個山谷。
有五、六個站在雪地里一動不動的人。大概站了很久了,他們的頭上和肩上都落滿了雪,背后那輛吉普車的篷頂也被積雪覆蓋了。
夷州見不到雪。即便是銀幕上的雪,黎雲歌也仍然覺得非常神奇。徐婼瑄姐妹在青藏高原拍戲的時候拍了很多雪景發給了黎雲歌。此時見到銀幕上的雪,黎雲歌就覺得親切。
卓瑪靠著陳昆侖。
穿著全套滑雪服的孟曉芮站得靠前一些。
中年藏族司機和年紀輕輕的漢族小干事站在后面。
孟曉芮:當年出事的那條公路在哪里?
陳昆侖慢半拍,或者是不屑回答這種愚蠢的問題,話讓熱心的小干事搶去了。
小干事(指著雪坡):在下面……就在這下面。
孟曉芮:……挖過沒有?為什么不挖?
問得更蠢了。
小干事不合時宜地笑著說,至少壓著十五米到二十多米厚的石頭和冰雪,怎么挖?
話音未落,從雪坡裸露巖層的部位滾下來幾塊石頭,發出令人恐懼的咕隆咕隆的回聲。孟曉芮嚇得往陳昆侖身后躲。
別人見慣了,無動于衷地看著石頭從自己身旁不遠處,滾向更低的地方。
孟曉芮很困惑,“這么危險……他們為什么還要從這里經過?”
小干事顯得有點興奮,可能是因為能與極少見的大美女說上話吧,“大地震以后,公路大
面積塌方,所有抗震醫療隊都從這里往外運傷員,沒有別的路……我們陳院長的爸爸和媽媽……就是在那個地方……”
陳昆侖似乎已經忍無可忍。
他掏出一支香煙遞給小干事,指著吉普車說,找個避風的地方抽煙去。
孟曉芮卻突然問道,“那個碑在哪里?怎么看不見那個碑?”一邊問著還一邊往四周到
處看。
小干事又要往前湊……陳昆侖不再看他,卻用手指逼住了小干事。小干事沒敢動,也沒敢
出聲。
四野寂靜無聲。
眾人仰望,白山無際,滿目大雪紛飛。
時光倒流。
白天。雪山。大霧。
霧靄中漸漸露出了兩個抬擔架的人。
他們沿著雪坡筋疲力盡地下行,走出畫面。緊跟在后面的兩個人已經抬不動擔架,幾乎是拖著擔架在積雪上滑行。
鏡頭中終于出現了包括黎雲歌在內都在期待著的兩個人——王金娣在前,陳秋水在后。
就在此時,鏡頭切換,又回到了年邁王碧云的畫室。
黎雲歌立刻就憤怒了。
剛剛露出個人影,怎么又突然就沒了?!
牛爾只好輕聲安慰。電影講故事有它特有的方式方法……你不能只盯著你女兒一個人看,要跟著劇情走就不會著急了。遲早都會再出現的,你想看到的,在兩個小時內都能看得到。
黎雲歌哼了一聲,卻也不再出聲。
年邁王碧云背后的畫布上,一幅巍峨的雪山之景已經成型,極有氣勢。
這座大雪山與陳秋水和王金娣夫婦的殉難之地頗為神似。
就在此時,陳昆侖的大胡子,在王碧云的電腦屏幕上晃了一下。
孟曉芮的畫外音,“姑媽,你看看這是誰?”
陳昆侖的面孔被推向攝像頭,因為廣角的效果而嚴重變形。
陳昆侖有點不太自在地打招呼,阿姨……我是陳昆侖……我是陳秋水和王碧云的兒子……畫面外好像有人捅了他一下,他笑得很不自然。
年邁的王碧云呆住了。她好像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不明白眼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孟曉芮的面孔擠進了屏幕。
“姑媽,如果因緣際會,陳昆侖這個丑八怪,就應該是你的兒子呀!”
畫外音是混亂的笑聲。
陳昆侖的面孔和卓瑪的面孔,都在電腦顯示屏上晃動不定。
“阿姨,十八年前年我去夷州辦理爸媽的遺產捐獻手續,在苗栗時聽人提起過你……”
(苗栗就是陳秋水在夷州時的鄉下老家)
陳昆侖說到這,電腦忽然就沒有聲音了。年邁的王碧云見大胡子陳昆侖很有禮貌又很拘
謹地繼續跟她說著什么她卻聽不到,就顯得很有點著急。
急切間,她好像忽然就認出了這張面孔上曾經非常熟悉的痕跡。
她伸出顫抖的手指,在屏幕上撫摸著陳昆侖的臉龐,“孩子……你在說什么……我聽不見,我聽不見你說話……!”
“曉芮!我聽不到聲音……我聽不到他的聲音!曉芮!快讓我聽到他的聲音!他在說什么?快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