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淶漲紅著臉，怒氣沖沖的看著卓術。見白稷開口阻攔后，臉色這才稍微好看點，苦笑著道：“君上有所不知……”
“哦？我無知？”
“不不不……”
卓淶連連搖頭，他可真沒這意思。后面的卓術則是忍著笑，不敢說話。看到這幕，卓淶臉色愈發的難堪，這小子真是仗著有人撐腰，越發的無法無天。
“賈人身份低微，淶耗費萬余錢爭取到這機會。學宮內有數位大儒坐鎮，更有君上親自指導，若他好好修學，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出仕從吏。屆時，總比當個賈人來的強。”
看，父子之間的矛盾沖突這年頭就有。這就和后世類似，卓術想當商人，而卓淶則是希望他能考個公務猿。到時候光耀門楣，對卓氏也有好處。到時候來個官商勾結……豈不美哉？！
呸！齷齪！
卓淶倒沒考慮這么多，他只是希望卓術能從吏。
白稷沒有著急，示意卓術來自己面前。望著他，笑著詢問道：“你為什么想要當個賈人？”
“想幫阿翁做些事……”
卓術低著頭，囁嚅開口。說話的時候還偷偷瞄了眼卓淶，生怕他爹又動手揍他。
“老夫不需要你幫！”
“你閉嘴。”
白稷瞪了眼卓淶。話音剛落，尚牛等人紛紛關門。好幾條健碩的細犬鉆了出來，汪汪汪的叫個不停。這幾只都是喜之前送來的，經過幾個月后已經長大了。
卓淶：……
望著眼前這幕，卓淶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是撒情況？
“咳咳！”
白稷輕輕咳嗽了下，上次他就和尚牛提了嘴。結果，他還真這么干了。而后，他又繼續看向了卓術，笑著道：“所以，你不想從吏，只想當個賈人？”
“嗯！”
“當賈人，算學肯定得好。這樣，我給你出個題。一斤肥瘦相等的山彘肉得要十錢，肥的一斤六錢，瘦的一斤四錢，這買賣是否有問題？”
其實這問題很蠢，卓淶瞬間就想到有問題。肥的該是十二錢，瘦的八錢才是。這么做買賣，那這賈人得虧死不可。只是還有個問題，這話是白稷說的……
“有！肥肉十二錢，瘦的八錢！”
“哦？你敢質疑我出的題？”
“還不認錯？！”
卓淶狠狠拍了下卓術的腦袋。
這秦國有誰敢說白稷錯？
以白稷的地位來說，要搞死卓氏那真是一句話的事情。想想看曾經不可一世的趙高，現在不也是乖乖的飲鴆自殺了？他聽說，趙高只是說了句白稷的壞話而已。
“尚牛，把他給我拖下去，讓胖虎和他溝通。”
“喏！”
卓淶怕的差點就給白稷跪了，“我不說了……”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誰告訴你，我就肯定不會犯錯的？”白稷又看著卓術，笑著道：“做買賣也有學問，你看如果不夠聰明，做買賣就得虧本，對不對？”
“嗯！”
卓淶本想否認的，可看到門口杵著一票兇悍的野獸，最后還是把話給咽了回去。白稷望著卓淶，認真道：“其實你不必妄自菲薄，賈人也沒什么不好的。”
“君上，商君曾說……”
“商君已經作古百來年了，便別再叨擾他老人家了。商君時期的秦國，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現在的秦國，已經是稱霸中原，吞并六國。楚人刻舟求劍的故事，你們總該聽說過吧？”
父子倆同時點頭，這故事出自《呂氏春秋》，他們自然是都聽說過的。講的是楚人佩劍沉于河水，而其只于舟刻了印記，妄圖以印記去找劍。看似荒誕，實則很多人皆是如此。
時代變了，但是他們還按照老辦法去做事。
不光是卓淶，很多人皆是如此。
在白稷看來，賈人并非是洪水猛獸。有賈人吸黔首的血，但也有很多賈人懷著腔熱血，做了諸多利國利民的好事。他們走南闖北也不容易，還得承擔各種未知的風險。
天災人禍可不少，動不動就會有流匪劫道。運氣好就丟點錢貨，要是長得不順眼，人可能都得涼。
發展商賈有利于經濟，同時還可以增加商稅，減輕黔首田賦。商賈增多，勢必也會帶動就業崗位的增加，秦國也能由農業轉為半工半農。只要控制得當，對于黔首來說反而是好事。
要說控制，在秦國可太容易了……哪怕是寡婦清這種級別的存在，最后也因為秦始皇一句話，背井離鄉來至咸陽，客死異鄉。他們就是山彘，不能吃的太肥，要不然很容易就被當年豬宰了。
所以，白稷并不擔心。未來的事情他也說不準，反正他活的長，等以后真的有問題再調整就好。要真有吸血的商賈，那他只能把對方給宰了。
“不久后的秦國，需要商賈帶動經濟發展，也需要你們讓黔首過的更好。別的不說，河南之地的羊毛還等著你們呢。”
卓淶其實聽得不是很懂，但白稷說的肯定對。
隨著羊毛之路的開辟，未來草原上飼養最多的不再是戎馬，而是綿羊。因為他們不是傻子，靠羊毛就能吃的好穿的好，不會想冒著生命危險闖至秦國。好戰的鷹派肯定會有，但并不能撼動大局。
草原上不需要有灰狼和雄鷹，只要有溫順的綿羊便好。要真的有狼和鷹的出現，那白稷就宰了他們！
“所以說，當賈人也沒問題。他既然喜歡做，便去學。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朝著方向努力，同樣會有好的結果。”
白稷望著卓術，“便留下，學點東西也是好的，以后成為秦國第一大富豪，豈不美哉？”
“不不不……”
這可把卓淶嚇得不輕。
第一大富豪？
不要命了？！
槍打出頭鳥，他們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最主要的是族人可以代代傳承，錢財方面倒是其次。所以，卓淶才會把卓術送到學宮。只是看白稷目前態度，似乎就這想法……
他不知這究竟是好是壞，但學些本事總是好的。按照白稷所言，后續秦國需要商賈，而他們的地位也會隨之提高。這對他們來說，肯定是件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