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詔部族所建造的龍宮當中,之所以會出現有關“化龍一道”的文字,自然是有其原因的。
而其目的就是讓舍詔中人在豢養蠱蟲時,讓自家的蠱蟲走上化龍之道。
這樣即便是最為末等的蠱蟲,也有一步步遞進,伴隨舍詔修士共同成長的可能,方才不負本命蠱蟲的稱謂。
須知舍詔修士擅長使用蠱蟲,其一身的修為也都和蠱蟲息息相關,蠱蟲強,則修士強,蠱蟲弱,則修士弱。
同時他們和手中蠱蟲的關系,并不像是其他修士和陰獸的關系。
其他的修士,就算手下的陰獸陣亡,其魂魄和修為也不會折損太多,可以比較輕松的進行更換。但是舍詔的修士則不同,一旦本命蠱蟲陣亡,他們自身亦有可能殞命,就算不殞命,也會身受重創,道業崩塌。
此中關系,就好似本命法器對于劍修而言。
只不過舍詔部族修行的并非是劍道,而是一方旁門左道,或可稱作是“蠱道”。
許道捏著南柯蚍蜉蟻王,他打量著蟻王白胖的身子,心中暗自思忖到:“也不算是純粹的旁門左道,若舍詔修士以化龍一道豢養蠱蟲,那么就不僅僅是在豢養蟲豸……”
“如老蜈蚣此人之前煉化升仙果時口中所說的,一旦金光蜈蚣晉升為筑基境界,蛻變成為妖怪,那么他也能因此晉升為筑基境界的道士。”
許道眼睛微亮,暗呼:“傳聞仙秦之前有豢龍氏,這舍詔部族若是真依鐵壁上的文字,將本命蠱蟲豢養成龍,或可稱作是‘豢龍’。”
區區養蠱弄蟲,不過是旁門左道,迄今為止未有證道的。就連是否有人依靠蠱蟲修行至元嬰境界、成就了真人鬼仙,許道也是沒有聽說過。
但化龍一道可不同,且不說世間本就有真龍存在,其盤踞江河湖海,龍宮遍布天下,明顯是一條康莊大道。
要是鐵壁上所述文字是真,當真有祖龍此物,那么這還是一條通天的大道。
只是很可惜的是,根據許道在舍山當中的種種見聞,舍詔部族內的修士雖然多豢養有蠱蟲,不少舍詔道徒煉有本命蠱蟲,但明顯沒有讓本命蠱蟲走上化龍一道的修士,個個都是究其詭異,用其陰邪,煉蠱落入了下乘。
想到這里,許道又是不得不嘆:
“舍詔先人如此的處心積慮,嘔心瀝血,算計無數的為后人著想,卻不料后人太過敗家,壓根不識先人心血,只是入了旁門。”
他感慨著,眼睛卻是微瞇了起來。既然知道舍詔的先人如此嘔心瀝血,他自然不能讓眼睜睜看著舍詔先人的心血白費掉!
許道輕笑著,低聲呼到:“那么、貧道便笑納了。”
在鐵壁之上,除了有講解妖物化龍的道理之外,自然也提到了舍詔修士究竟應當如何正確的豢養本命蠱蟲。
其中最令許道在意和感到驚喜的,便是有關筑基的道理。
在舍詔正統的修行法門當中,筑基這一關時,舍詔修士乃是以自身豢養的蠱蟲作為靈根,而非簡單的取用妖物軀體。
首先,道人需要先將自家的本命蠱蟲豢養至媲美筑基道士的妖怪境界,同時其自己也修行至后期道徒的境界,然后就可自蠱蟲體內采集靈根,融蠱蟲進肉身當中。
如此方法,不僅解決了靈根難尋的問題,還因為蠱蟲和道人朝夕相處,道人的肉身植入蠱蟲龍血時,排異的概率得到降低,進而提升了筑基的成功率。
其中唯一的缺點,或許是尚且還是道徒境界的舍詔修士,極難將自家本命蠱蟲先豢養至妖怪境界。
但就算是這一點,舍詔先人也早早就有準備。
化龍換血大陣,正是為此而準備的!
此陣不僅可以提升整座舍山的靈脈等級,還能將蜃蛟體內的精氣,緩緩融進舍山上所有的活物當中。
這能讓舍詔族人的體內具備蜃蛟龍血,更加方便他們豢養蠱蟲、融入蠱蟲。同時他們在山中豢養蠱物時,蠱物因為吞吐龍脈靈氣,也更容易走上化龍的道路,誘發成龍。
更重要的是,化龍換血大陣并非煉化掉蜃蛟之后,就會失去了作用。
舍詔修士只需要將數量龐大的妖物填入龍宮當中,整座大陣就可以為他們自妖物體內掠奪生機、龍血,幫助他們的本命蠱蟲蛻化為龍種。
其不一定非要吞食筑基妖怪或是金丹妖精的血肉,能以數量彌補質量。當然了,血肉質量也是越上佳越好。
而許道身處于龍宮鐵塔當中,他所處的位置正是陣法核心,即積聚妖物精氣和龍血的密室。
只要他啟動陣法,整座龍宮中的活物,各自生機都會被攝取至密室中,滋養密室當中的蠱蟲和道人。
如此密室,在鐵壁文字當中還有一個別致的稱呼——血池。而在密室中種下龍血靈根的過程,也被舍詔先人稱作是“沐浴龍血”。
眼下許道端坐在“血池”當中,他讀懂了化龍一道,知曉了化龍換血大陣的奧妙。
其手中也有著一只近乎本命蠱蟲的南柯蚍蜉蟻王。
因南柯蚍蜉是舍詔族內原有的傳承蠱蟲之一,少見稀有,它化龍的可能性比起雜等蠱蟲,又遠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甚至就連鐵壁中所沒有提及的具體種靈根法門,許道也是早早獲得,并試驗過數次。
許道現在只需要啟動陣法,掠奪生機,就能將手中的南柯蚍蜉蛻變成為龍種,進而能施展換血秘術,自蚍蜉體內采出血脈靈根,種靈根在身!
而現在的龍宮當中,雖然沒有數量龐大的妖物、龍子龍孫,但卻有著一整頭的蛟龍尸首。其若能榨取的生機,恐怕足夠他筑基十幾次都有余了。
此時此刻。
許道已經是萬事俱備,東風不欠,只差開壇做法了!
捏著蚍蜉蟻王,他在腦中迅速的梳理了一下自己即將進行的事情,其心神不由的震動起來。
“筑基、筑基,終于要踏出這一步了。”
一時間,許道思緒如潮,這讓他不得不趕緊澄澈心神,壓下心中升起的種種雜念。
深呼吸數次,他就再次恢復到了平靜的心態,幾乎一念不起,唯有目中閃爍著智慧的火花。
許道托著蚍蜉蟻王,當即微闔眼眸,頭頂上濃濃的氣血和靈光糾纏升起,充斥在整座密室當中。
他的念頭侵入龍宮全景圖當中,開始調動起龐大的龍宮陣法——化龍換血大陣。
就在許道跨進鐵塔,至啟動陣法的過程中。
蜃蛟游走在龍宮內,它不斷的吞吃血食,讓龍宮當中數量龐大過十萬的活人,全都被碾成了骨渣碎末。
一顆顆人頭種在它的身上,從頭種到尾,就連它那四支貼在腹部的腿爪,上面也是長著一張張僵死的人臉,煞是可怖。
而六個舍詔的道士,以及令狐道士,則是都跟在蜃蛟的身后撿漏。
每每出現因為各種機緣巧合,自蜃蛟的口下逃脫性命的幸運兒,七個道士都會及時的趴到對方的上空,放下長鉤,將對方釣起來。
它們次次都得手,毫無遺漏。就算底下有活人察覺到了不妙,道士們變化出的法力繩索也能像觸手一般將活人捕捉到,然后生拉硬拽的抓到陣法外。
兩相配合之下,偌大的龍宮當中,除了許道以及他囊中的蘇玖、老蜈蚣之外,竟然再無一個活人存在。
通過龍宮全景圖,許道窺視到了這一幕,他心中一時滋味莫名,但也暗地里呼了一口氣。
一旦大陣開啟,無分敵我,整個龍宮中的活物都會被化龍換血大陣抽取生機,將精氣聚集到鐵塔當中。
既然十萬活人已經盡數沒于蜃蛟之口,那么他啟動陣法后,也就不用背上殺業,反而還算是為十萬人復仇,不損道心。
唯一讓許道有些擔心的是,龍宮陣法的威力是否真就像鐵壁中所述,連筑基境界的妖怪都能活生生煉化掉。
“而且此陣布置了千年,已經破舊不堪,蜃蛟也并非妖怪,而是被道士們豢養百年,吞服血食無數的妖精尸體!”他心中暗暗想到。
但眼下除了啟動陣法,期待陣法效果之外,許道也別無他法。
他心中自我安慰到:“就算無法打斷蜃蛟尸變的過程,只要能多多攝取來點精氣,足夠我筑基使用,也就行了!”
心中念頭一定,許道身上法力當即大作,瘋狂的涌入鐵塔內。
整座龍宮突地一震,連壓著龍宮的不知多少萬斤重的湖水也搖晃了起來,宛如地龍翻身般。
七只趴在龍宮陣法外的道士,它們正在剔牙磨爪,明顯飽餐一頓的樣子。并好整以暇的交談著。
此時突然察覺到變故,七個道士目中都露出訝然之色:
“這么快,是陣法要塌了么?”
意識到這點,六個舍詔道士眼中紛紛都流露出驚喜之色,同時它們的身形晃動,隱隱間分成了幾個陣營,互相又露出忌憚之意。
可是不等它們再度出聲,一股磅礴的靈氣立刻在龍宮的中央升起,其光猩紅,照射得整座地下暗湖都泛紅。
除此之外,龍宮的四周亦是升起了道道靈氣柱子,支撐在陣法當中,突地拘禁住了宮內正在蔓延的煞氣。
原本驚喜的六個舍詔道士全都傻了眼,它們面面相覷,有人不由問:
“你們誰在下面做手腳了?”
有道士眼尖,立刻喝到:“我呸!都還傻愣著作甚,還不趕快的將底下那頭蛟尸釣出來。”
原來一共十幾道靈氣柱子在龍宮中支棱起來之后,尸氣蜃蛟游走在其中,它身上的尸氣、精氣都像是開閘泄水一般,瘋狂的流逝。
“哞!”蛟尸瘋狂的扭動翻滾起來,一直無聲的它腹部也鼓動,發出了牛吼般的聲響。
幾乎眨眼間,蜃蛟身上的大小傷口就新出現了不少。而且肉眼可見的,它氣勢開始變得低靡。
一顆顆長在它身上的人頭,瞬間就都枯萎掉,極像是干癟的蘋果掛在它的身上似的。
而在龍宮鐵塔當中。
許道看著席卷而來的蜃蛟精氣,其目中歡喜不已,他連連驅動手中的南柯蚍蜉,甚至自己也開始準備煉化起蜃蛟的精氣。
可是等到下一刻,蜃蛟的生機真個被聚攏到密室中時,他卻是急忙按捺住了動作,目中驚跳。
原來不只是有蜃蛟的精氣被攝取而來,它身上的濃濃尸氣也被聚集在了鐵塔中。
這一情況出現,讓許道連忙又打起數道護體法術,將自己的肉身好好護住,唯恐遭受到了尸氣的侵蝕。
好在南柯蚍蜉的適應能力強,并且它還在黑山中走過一遭,對尸氣的承受度極高,甚至能吞食尸氣為生。
于是許道只能暫且放棄自家煉化蜃蛟精氣的舉動,轉而全神貫注于手中的蚍蜉蟻王,驅使它吞食滾滾而來的蜃蛟精氣。
嘶嘶!
密室當中紅彤彤一片,許道和蚍蜉蟻王好似真個浸泡在了鮮血之中,鐵塔密室不愧“血池”的稱呼。
蟻王也早已經不是初次煉出妖氣的蟲豸,它搖擺著頭顱,頂上兩只好似犄角的觸手晃動,濃濃的精氣被牽引著,不斷的灌注進它的體內,幾乎有多少來多少。
但蜃蛟體型龐大,它的精氣好似沒有窮盡,就算蚍蜉蟻王再能吞吃,居然也趕不上陣法抽取的速度。
許道瞧見這一幕,自然是不能容忍浪費。既然他自己不能吞吃,那便讓其他的蚍蜉也來吞吃。
嗡嗡嗡!大股大股的南柯蚍蜉也被他從蚍蜉幡中放了出來。
十幾萬只煉氣級別的蚍蜉出現,充斥在了鐵塔中的每一個角落,密密麻麻的。
如此多張嘴巴吞食起蜃蛟的精氣,隱隱間催促陣法,使得陣法攝取蜃蛟精氣的力度又增加了不少。
食氣化龍間,蚍蜉蟻王以及其麾下蟻民,個個都通體發紅,殷紅如玉,妖氣不斷的攀升。
蜃蛟的精氣成霧,甚至凝結出露珠,血水般掛在一只只蚍蜉的體表之上。
許道望著眼前這幕,腦中回蕩著鐵壁上的四個字:
“沐浴龍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