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魚鱗上得到了鮫人島方面的信號,許道當即就往鮫人島控制的城池奔赴過去。他沒有花多少時間,就趕到了城外。
許道并沒有立刻進城,他站在城外,仰頭看向城池的上空,目中有蓬勃的氣血升起,其混雜著絲絲縷縷的黃氣,交雜一片,使得他眼中的景象都為之扭曲。
許道心中暗嘆:“如此蓬勃的氣血,關押的凡人應是達到二三十萬之眾。”
瞬間,他的眼神陰沉下來。城池中裝了二三十萬,再加上已經被抽魂煉錢,以及被個個道士私藏下來的,落在鮫人島手中的凡人早就已經超過了五十萬。
輕呼出一口氣,許道壓下心間種種情緒,將身上的氣息一擺,然后往城池的上空飛去。
城上有人,對方一瞧見騰騰氣血,立馬就辨認出許道的身份。幾個魚人道兵連忙高呼:“恭迎道長回城!”
也有鮫人島的鮫女轉過頭,向著許道點頭:“見過道友。”
許道也向對方一一回禮。不用他在人群中尋找,鮫女尹鐺在瞧見他后,自行便排開人群,嬌滴滴的跑到他身旁,熟絡說:“道友可算是回來了,妾身可找了你半天。”
許道假裝不明緣由,持著手中閃爍不定的魚鱗,問:“發生了何事,怎的如此著急呼喚我等?”
鮫女尹鐺撇了撇嘴巴,往城中半空一指,示意說:“是那小賤人將大家都給招了回來。依我看,這家伙是見島上的活人不多了,生怕大家吃的太多,她自己不好交差。真是的,平白攪和大家發財的機會。”
其手指所指之處,一尾暗青色鱗片的鮫女正懸空而立,對方身上煞氣騰騰,手中持著一抹長鞭,身前懸掛著一渾身血污的道人,正狠狠的抽打著。
此鮫女正是負責總管事務的尹尖尖。她雖然在抽打著半空那道人,但是面上瞧不出多少暴戾,有的只是陰沉和凝重。
許道認得被鞭打的道人,正是他初次來到這里時,就已被吊著的那個吳國散修道士。對方懸掛至今,無食無水,身旁的幾十個煉氣道徒都已經暴斃而亡,魂魄血肉也被抽出制作成了鬼物、血錢。
只有這個道士因為法力深厚的緣故,一直都沒有死去。
許道旁觀著,他豎起了耳朵,但依舊聽不清尹尖尖到底在逼問什么,只得問起身旁的鮫女尹鐺。結果鮫女尹鐺近些時日也是一直在外,壓根就沒有理會過城中事情,一問三不知的。
許道索性收回注意,同鮫女尹鐺寒暄閑聊起來,閑聊之后,便在城中游走,同其他的鮫女、客卿打照面,混個臉熟。
足足小半日的時間,尹尖尖一直都在拷打那吳國道士,直到十六個筑基道士,一一都返回到了城中,她方才停下手中的動作。
啪啪的拍手聲音響起,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這鮫女,先是笑靨如花的目視眾人,她一邊將手中的長鞭變化縮小,掛在了自己發絲間,一邊欠身行禮,說:“既然大家都回來了,妾身也就不賣關子,直接講明事由!”
尹尖尖指著身下,點著一一顆有一顆凡人頭顱,口中說:
“諸位登島已有數日,這數日間不管是山林,還是澤地,只要能存有活人的地方,想必大家都已經搜刮過。如今島上的活人數目已經不多,可是聞風而來的豺狼鬣狗卻是越發多了。”
“損失些人口還只是小事,來年配種過后就可再度長出。但要是被海上散修們壞了大事,損壞此島,可就是我等罪過,要被島主問責的!”
她口中說著,講的東西不外乎是要大家收心,別再專顧眼前的私利,得忙活正事了。
除了許道之外,其他的鮫女客卿們聽見,面上雖然若有所思,但是并沒有表態,只是瞅著城中羈押的凡人們,露出貪婪和索求之色。
尹尖尖瞧見眾人的表現,臉上的笑容變冷,她的目中閃過陰冷。
咔!突地有聲音響起,只見其身形瞬間壯大,下身的鱗尾變得粗長,絲絲煞氣從鱗片中滲出,讓現場彌漫起一陣寒意。
許道身旁的鮫女尹鐺,當即面色一凜,忌憚又羨慕的盯著對方,低聲到:“寒水冰魄煞。”
其口中所說,應該就是尹尖尖身上釋放出的煞氣。
許道聞言,細細辨認過去,發覺對方身上的這股煞氣果真陰寒,其質地雖然不如他身上的真龍煞氣,但也絕不是桃花煞氣一類的低劣煞氣能夠比較,很可能同屬于七十二種地煞之一。
他傳出神識:“敢問道友,此寒水冰魄煞有何異效?”
鮫女尹鐺聽見,回答到:“此煞乃是從三千丈以下的海底取出,且唯有極西冰寒之地,方才可能出現。用此種煞氣凝煞,身上會寒氣逼人,連人的魂魄都能給凍住,并能將真氣化作牛毛般的冰針,細微堅韌,不知不覺就可刺入他人的體內,繼而能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是折磨人了……”
一番解釋從鮫女尹鐺的口中說出,果正如許道猜想的,此種煞氣非同小可,同樣也屬于七十二種地煞。
但這也更讓他疑惑,許道是思忖幾下,試探著問:“極西冰寒之地?鮫人島距離極西之地恐有十萬里甚至二三十萬里的路程,此人莫非萬里迢迢,往那極西之地游歷過一番?”
鮫女尹鐺冷嘲一聲:“她哪有這么大的膽子,只不過是七八年前海市召開時,運氣好,島主替她拍得一份罷了。”
“海市?”許道聽見這一詞匯,心中一動,想起了在書上看見過的一則傳聞。
西海當中雖然妖孽橫行、兇獸遍地,一百零八座島嶼往來不便,平常的貿易往來都只是鄰近的幾個島嶼互通有無。
好在海中每隔十年,就會有巨大的暗流涌動而起。
此暗流粗壯,最寬處能達百里,最細也會有數里,好似巨大的活物一般,能在一百零八座島嶼間周行不止。
即便是凡人,若是乘坐上一則木筏,順著暗流也能到達西海中任一島嶼。但可惜的是,這只是按理而言,因為并非只有修士們知曉此巨大暗流的存在,西海中的兇獸同樣曉得。
暗流涌動時,也是海中的兇獸躁動,巡游整個西海時,其中不只是會有煉氣、筑基級別的兇獸,甚至還有金丹級別的兇獸沉浮,兇險至極。
尋常的道人若是混入當中,身消道死只是等閑。只有西海中最厲害的行商們,方才敢結伴而行,隨著暗流往來四方。
而鮫女尹鐺口中的海市,應該指的就是此種依靠暗流而現的海上坊市。
許道細細的思索著,心中大感興趣。他記得還有傳聞說,此種暗流并非只是在西海中涌動,而是橫跨四海,能讓人隨之通往其他的海域。
只是現在并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半空中的尹尖尖在釋放出煞氣之后,當場就震懾住了眾人。
特別是尚未凝煞,只是筑基前期的立根道士,這些鮫女和客卿紛紛色變,趕緊壓下眼中的貪婪和覬覦,聽起尹尖尖接下來的話。
只有鮫女尹鐺瞧見,目中依舊不服,她暗罵到:“好個賤人,只不過是道行多了幾年,煞氣厲害些,也敢在姑奶奶面前如此拿大!要知道當年,這賤人在老娘面前戰戰兢兢的很!”
但她也沒有說出聲,而只是用神識傳遞,且只罵給了許道聽。
這些時日以來,許道對兩人之間的嫌隙早就有所了解,他并不想摻和進去,就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偶爾回應安撫幾句。
暗罵幾句之后,鮫女尹鐺突地像是不經意,問道:“對了,不知道友所凝煞氣,又是那種?”
許道眼簾微抬,他細細思索了一下,并未直接回答對方,而是面上微微一笑:“無甚,不知名的煞氣罷了。若是貧道所料不錯,接下來必然會有大戰,到時候道友就會知曉。”
真龍煞氣比寒水冰魄煞的層次要高些,許道思忖他還是藏著點比較好,指不定待會兒吃他煞氣的,不是西海中的散修,而會是他身旁的這些鮫女、客卿。
鮫女尹鐺見許道賣關子,面上露出不愉,但她想著正如許道所說,等待會兒斗法時,許道藏也才藏不住,便按住了心中的不快,只是扭過頭,不再和許道熱絡的交談。
輕笑聲在城池中響著,尹尖尖肆意的打量著眾人,口中道:
“好話已經說完,接下來就該說歹話了。即刻起,諸位姊妹、道友勿要再私自外出,我等合兵一塊,趕緊平了這座島嶼,將散修們趕走才是!”
眾人聽著,都只是默默的望著她,并沒有人立刻回話。
尹尖尖面上并沒有露出太多的神色,她伸出手指,突地勾在了身旁那吳國道士的脖頸上,輕輕一劃,將對方面目全非的頭顱給摘取了下來。
此吳國道士并非武道中人,而是仙道。肉身一毀,他身上的束縛也破開了,陰神當即就從脖頸處鉆出,嘶吼著便撲向鮫女尹尖尖。
吼!厲喝聲響起:“好狠的女妖,吃我子民,殺我弟子,納命來!”
騰騰的黑氣盤旋升起,一張巨大猙獰的人臉在黑氣中擠出。可是它尚未完全展現形體,口中就又傳出陣陣的痛苦聲,“女妖、妖……”
只見鮫女尹尖尖取下了發間長鞭,她啪的一打,便將對方陰神的形體打碎,周身并有白毛風刮起,將吳國道士的陰神凍成了一塊又一塊冰渣子。
啪啪!劈頭打了數下,她伸手一攬,將陰神凍成的冰渣子全都攏在了身前,緩緩收到胸前的一把小巧銀壺當中。
收吳國道士的陰神,尹尖尖望著眾人開口:“這土著道士寧死不屈,妾身便先將其魂魄抽出,免得浪費了。事成之后,我再同大家分分,諸位覺得可行?”
如此行動,明顯就是在陣前祭旗,威懾眾人。
其套路雖然老套,但是祭旗之物乃是一名筑基道士,且她的舉止云淡風輕,還是成功的唬住了眾人。
即便是許道,心中也是一凜,暗道:“若是再加上魚人道兵,此女的道行和實力還要再增長,能達到慢慢三百年!”
現場很快就響起了一片呼聲:“道友所言正是!”、“尹道友大法力,當依道友所言!”
“哈哈哈!此獠乃是道友獨自擒下,何必分給我等。”……
還有人當即就在言語上奉承起來,即便是和對方不對付的鮫女尹鐺,也是默認下了對方的吩咐,沒再吱聲。
許道掃視一眼,混雜在其中,自然也是點頭應下。
又是笑聲響了起來,尹尖尖的語氣和善不少,她扭動身子,揮鞭直指身后,喝到:“既然如此,我等現在便提兵啟程,一路壓過去,占了此島核心!”
很快地的,近萬魚人道兵都擺好了陣型,由包括尹尖尖、尹鐺在內的鮫女統領,身上的妖氣蒸騰的,氣勢強橫。
許道和其他的客卿則是零散的站在其中,輔助壓陣。
臨了就要出發時,突有人反應過來,問:“我等都離去了,這城中的幾十萬菜人該如何處置?”
鮫女尹尖尖聽見,并未從眾人當中點出幾人留守,而是輕輕一揮鞭,轟然打塌了一面城墻。
她頭也不回的道:“一并驅趕過去便是,此島也并非輕易就能占下,到時候事態有變,正好用作大軍的軍糧,補充消耗。”
說罷,此鮫女便率先驅使自己麾下的道兵,拔石開路,往盆地的更深處趕去。其他人也按著商量過后的陣型,領兵拱衛在周圍。
蒙蒙霧氣中。
哀嚎聲起,凡人們如雞鴨般被趕出城,蹣跚舉步。路上凡有倒斃而亡的,其魂魄立刻就會被收取,或是當場煉成鬼物、或是喂養給兵刃。
許道混雜在其中,只是默默的隨行著。他并沒有瞅看凡人們的種種慘像,而是計較著接下來的大事。
鮫人島一眾的目的地,便是島上唯二郡城中的另外一座。
此城并非已經空蕩蕩,而是被一股黃氣包裹著,受著島上所有道人的覬覦,它的附近已有數不清的散修駐守著,只等大家伙忍不住,齊齊攀附攻城。
而此城,也是奪取腳下島嶼的關鍵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