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道并沒有將白池之中的帝流漿收走,依舊放在池子之中。
帝流漿這種東西,存放的難度頗大,即便是用蘊含靈氣的玉瓶存放,施加以上等的封印符咒,其月華依舊會不斷地流逝,只不過速度有快有慢罷了。
因此道士在得到了帝流漿這種東西,往往都會盡快的用掉,要么直接服用,要么作為藥材煉制成丹藥。其中前者所得好處最多,后者僅僅能夠保留帝流漿妙效中的一種。
但是在“極嵐之島”這種地形中,帝流漿卻并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
反而正是因為時間的流逝,本來僅僅是蘊含月華的水液,如同酒水般慢慢的沉淀,最終才成為了帝流漿。
面對如此神奇的地形和地貌,許道直呼造化之神奇。
此等妙效,其中的精妙程度已然勝過了他迄今為止所有見過的陣法,百里浮槎上的海市大陣也是不如。
一并讓他感到驚艷的,是天樞道士在這種地形之上苦心經營布置的陣法。
天樞道士除了布置用以聚攏月華精氣、保護極嵐地形的陣法之外,還在洞窟底部打出了一條極其深邃的通道,她將地熱引導至洞窟中,時刻烹煮著白池之中的月華之水,加速月華蛻變成帝流漿。
也正是這股地熱在驅動著整座大陣,是大陣動力的來源之一。
否則沒有靈脈靈氣,單靠月華精氣的供給,洞窟中每月積攢下來的帝流漿都還不夠陣法本身消耗的。
除此之外,這處秘庫本身還有著種種的精妙之處。
許道在洞窟中足足待了一個月,每天都被秘庫本身給驚艷到,甚至連修繕《小洞玄云禁真符》的任務都一時放下。
將整個秘庫的參悟一遍后,許道又是花費了接近半年的時間,戰戰兢兢、小小心翼翼的對這座涉及數百座荒島的大陣,進行了修補和調整。
距離天樞道士創立下這一方秘庫,時間已經過去了三百年。
三百年間地脈波動,巖石風化,海水侵蝕,秘庫的地形以及陣法,都和最初情況有了不少的偏差,其中堵塞斷裂的通道、陣紋數不甚數。
經過了許道的修繕溫養之后,整個秘庫恢復不少,月華匯聚更多,島面上還升騰起了淡淡的薄霧,終日不斷,擴散到百里開外。
其雖然沒有多大的防護力度,但能夠將整個秘庫都隱藏下,使得就算有認識“極嵐之地”這種地形的道人路過,也認不出來。
除此之外,許道雖然布置不出幾十里范圍的大陣,但是幾千丈范圍的陣法,卻是可以布置出來。
他以儲存帝流漿的白池為核心,在洞窟原有陣法上疊加,布置了又一套防御陣法。
等到處置好這一切后,洞窟徹底大變樣。
原本除了鐘乳石之外,便再無其他的東西的洞窟,有了水流,還栽種了一些草木,四周墻壁還打通了多個連接外界的孔洞,每日都有牙將鱗兵在孔洞之中穿行。
其一是利用牙將鱗兵巡游方圓百里,作為預警使用;二則是監察整個秘庫的通暢情況,若有滯澀,牙將鱗兵會及時的稟告許道,不用他再親自一座一座島嶼的去探看。
這一日,秘庫洞窟的中央。
許道盤坐在儲滿帝流漿的白池上空,看著洞窟內井然的秩序,眼中滿是成就感。
他之所以花費如此大的心力,整頓秘庫,也是因為心中的想法已經改變了,不再是想在此地倉促閉個兩三年的關,然后再離去。
許道已經將此地做為自己的一處根基之地,須得好心經營。
他將目光從洞窟四周收回,望了一眼身下的白池,心中想到:
“此地雖然沒有靈脈,但每日都有月華之氣匯籠,也是一方風水寶地。真要是離開此地,我又該到哪去尋找一方合適的洞府呢?”
“況且整個西海之地的靈脈都枯竭,縱使是一百零八方島嶼勢力,其島上的靈脈也是薄弱,恐怕還不如我這‘月光寶島’。”
許道給洞府換上了自己感覺合適的名字,并做下決定,將在此地潛修,不到煉罡境界不離開此地。
正好他也剛剛經歷了百里浮槎的大變動,縱使已經跑得遠遠地,還是繼續避避風頭比較好。
心思定下后,許道收拾好雜念,微闔眼簾,開始取用白池之中的帝流漿修行,精粹真氣。
一絲絲淡金色水液飄然而起,纏繞著他的周身,將他仿佛變成了一個金色的大繭,并化作霧氣,被他緩緩的吞入體內。
除了許道在取用帝流漿之外,另有一物也悄悄的趴在白池邊上,縮頭縮腦的,小心翼翼蹭著帝流漿。
此物正是騰蛇,許道將之放養在洞窟之中,雖然禁止了對方吞吃帝流漿,但是騰蛇在他修行的時候蹭吃蹭喝,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正好他在修行的時候,也需要通過《同心同德術》,借騰蛇之資提升自己修行的效率。
一人一蛇,相安無事,都歡快的享用著帝流漿,各得好處。
洞中安靜清閑,許道只需一心修行,每日都有不小的收獲。
時間過去。
當許道打磨真氣一個多月后,方才從這種暢快感中脫離出來。
這并非是他已經將池子中的帝流漿消耗完畢了,而是為免枯燥,他結束了終日煉氣的生活,開始一并參悟手中的功法口訣。
如此一來,他精粹真氣的進度雖然慢了下來,但是在符陣之上的經驗,卻又日日都增長。
這種每天都能感受到實力有所增長,每天都能夠收獲新感悟的日子,讓許道食髓知味一般,更是沉浸。
一直到一年后,他囊中的靈材大多消耗干凈,缺乏新的符墨催動黃天真箓,他才第一次走出了洞窟。
但是沒有離開太遠,許道只是飛離洞窟幾百里,在海中尋覓兇獸,獵取兇獸材料罷了。之后每個一段時間,他都會出島獵殺妖獸,一并透透氣。
如此日復一日,時間又過去三四年。
許道終于中斷了這種潛心修行的閉關生涯。
在接近五年的時間中,他已然將玄陣宗的道統參悟大半,亙古繁星陣法也參悟不少,新得到的金丹符法更是梳理修繕了一遍。
其在腦海中凝結的符箓種子,顆顆又得到了增補,不僅變得更加凝練,其數目也增長到了七十二顆。
通過這七十二顆符箓種子,許道吞云吐霧間,周身的氣機凝練無比,他將真氣布散在周遭,凡是被霧氣所籠罩者,都會陷入了陣法般的拘禁中。
又或者說,許道的吞云吐霧之術已然就是一方陣法,能夠大范圍的殺傷、囚禁、迷惑住敵人。
除此之外的,七十二顆符種結成的黃泉蛟龍觀想圖,也變得更加栩栩如生,靈動威猛,使得許道每日間能觀想吞吐的靈氣數量,更上一層樓。
而這些收獲,全都是他從玄陣宗、繁星島、《小洞玄云禁真符》三方道統中吸收獲得的。
特別是其中的《小洞玄云禁真符》,許道將胎息境界和煉氣境界的符法都參悟透徹,筑基境界的也參悟了小半。
到如今,他隨時都能夠在腦海之中凝練出本命符箓,然后將七十二顆符箓種子安插上去,互相交融。
只不過他尚未達到煉罡境界,沒有直面結丹關隘,并不急著如此。另外他也認為,等他將《小洞玄云禁真符》全部參悟完后,再做嘗試也不遲。
而在接近五年的時間之中,以上收獲還不是他最大的收獲。
許道的最大收獲是真氣已經打磨到了難以再精煉的程度,其仙武各一百八十年的道行,全都精深厚實,肉身和陰神都生機勃勃,已然做好煉罡的準備。
他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即刻可直入青冥之中,采摘罡氣,煉入自身!
洞窟中,許道心念跳動,眼睛這時霍然睜開,目中神光旺盛。
他微仰頭,感受著洞窟中微弱但逐漸增強的氣流,明白自己的“東風”已經到了。
經過四五年的觀察,許道對洞府附近的海域已經是了如指掌。
他睜開眼的當下,正是附近海域一年之中云氣最為低垂的時候,這時海面的風力也最為強勁。
千里海域中,時不時還會有氣旋出現,倒掛于天邊,形成龍吸水。
其能將海中的魚蝦吸食至千丈,乃至萬丈的高空。許道借助這些氣旋,可以較為輕松的升騰至高空,采摘罡氣。
意識到東風已至,許道胸中的情緒也是難耐。
他遂不再遲疑,站起身子,從袖中取出海螺形狀的寶船。
一手托著寶船,許道伸出另一手,將洞窟中正歇息著的騰蛇抓住,立刻踏出了洞窟。
來到外界后,月光寶島的上空果真風云呼嘯,滾滾的霧氣涌動不斷,附近千百里都一樣。
許道站在半空中,被海風吹得衣袍蕩蕩,心中欣喜:“該煉罡了。”
他大笑一聲,當即就將星螺船在半空中一扔,舉著騰蛇,踏向寶船。
嗡嗡!
幾十丈大的寶船跳出,在半空中轟然震動,收了許道,然后就橫行無忌,專門往風大的地方行駛過去。
不多時,許道就在洞府六百里外的地方,尋見了一倒掛的水柱。
他站在寶船之中,親眼看著千萬斤的海水,被大風吞吐著,旋轉著,源源不斷的往高空吸去,仿佛云氣滾動的高空中,真有一頭巨龍正在吞吐海水。
一般的道人面臨如此龍卷,即便是煉罡的道士,也會盡量避開,但是許道碰見后,頓時就是大喜,他駕馭著星螺船,一頭就撞了進去。
噔的!
寶船被風力卷動,又被海水沖刷,周身陣法立刻就閃爍起來。
幾十丈大小的寶船進入龍卷之中,也只是像一條大點的魚蝦般,轟隆隆的就被卷起,往高空中噴吐而去。
好在許道早早就對星螺寶船進行過溫養和修復,雖然沒能將第八道經絡恢復,但是整艘船的陣法已經完備,沒有缺損和薄弱之處。
星螺寶船落在龍卷中,抗下了巨大的撕扯力。
當兩三刻中過去,寶船上上下下的,船體的陣法劇烈顫鳴起來,不再是那么的輕松。
許道待在寶船中,對此并沒有慌意,反而喜色更濃。
“果如傳聞中一般,船行海面上遭遇龍吸水時,無論是大是小,最好都避開,免得被卷入罡風層了。”
海上的龍吸水并不一定就是普通的風力匯聚而成,還可能是天上的罡氣漏下而成,其中越大的越可能!
許道挑在一年中龍吸水最頻發的時節外出,又尋覓到一個十分威勢兇猛的,順利的就被龍吸水卷到了罡風層中。
他環顧周遭,并俯視腳下,眼中的景象模糊不清,但種種跡象都表明,他所在的高度至少是三萬丈。
一絲絲凌厲的氣息正彌漫寶船周遭,讓船體陣法震動不已。
許道盯向這些氣息,目光閃爍。
這些氣息就是罡氣,其周游整個山海界,形成罡風,隔絕虛空,凌厲剛強,輕易就可以洞金裂石,摧骨爛肉,與陰邪帶毒的地煞之氣頗是相反。
但此刻出現在許道眼中的罡氣,都只是層次低下種類,其還被龍卷影響,雜亂不已。
許道微仰頭,將目光對準了更高處:“傳聞天有九重,一重罡風一重天,不知這道龍卷力盡之時,會讓我抵達哪一重的高天?”
他之所以乘著龍卷,便是希望靠著龍吸水的庇護,盡可能的深入罡風層,減少寶船自身的損耗。
但是讓許道失望的是,龍吸水托著寶船,再度升上數百丈后就力盡,反而要拉著寶船往下掉了。
許道連忙就操控寶船,轟然震動,駛出了龍卷。
嗚嗚嗚!
一出龍吸水,凜冽剛強的罡風劈面而來,與星螺寶船狠狠的打了個照面。
陣法激鳴,船中的符錢大肆焚燒。
許道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只是上到了三重左右的高天,接下來的登天,就得靠寶船之力再往上拱了。
他法訣一掐,星螺寶船當即擺正身形,猛地往上直沖。
嗖嗖!一股又一股的罡風從船體四周刮過,無窮無盡。
幾十丈大的寶船,如同一尾逆流而上的小魚,正跨過一重又一重的高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