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重天中,細密的電蛇覆蓋近百丈之地,當中又有青碧色的氣息被電蛇不管打散,互相吞噬。
風云呼嘯,聲響驚人,此方高空仿佛出現了一方青色的雷池,其色澤還在不斷的往白色轉變。
許道盤坐在其中,將自己體內三百六十年的道行,全都傾斜而出,仍由這些罡氣吹打。
他也將自己的肉身,毫無遮擋的暴露了罡風之中,陰神亦是如此。
每一個呼吸之間,都會有巨大的痛苦在許道肉身和陰神上產生,就算他再是鎮壓感知,依舊是被劇痛觸動,肉身和陰神都晃動,心里并生出畏懼情緒。
“受不了了!要不要先停止煉罡,等肉身陰神緩緩?早知道就不該一同煉罡了,肉身和陰神好歹得有個先后順序!”
懈怠的念頭在許道的腦中跳出,這個念頭跳出后,立刻就迎風而長,在他的腦子中盤旋不走。
許道的手也一并摸到了山海幡,但是就在要動用它的前一刻,許道又生生的忍住了。
他冷哼一聲,低下頭顱,不僅沒有避讓周遭的罡氣,反而心中一狠,大口大口的吞吐,讓這些罡氣穿五臟、過六腑。
更是劇烈的痛苦誕生:“痛痛痛!”
但是因為許道的根基扎實,真氣中又融合有兩種煞氣,罡氣并沒有在他的體內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反而將他的根基加以純化。
只要再堅持一些時日,當他的肉身和陰神全都適應了罡氣,他就是煉罡成功!
到時候,他就不用再繼續待在罡風層中,完全可以攜帶足量的罡氣離開此地,返回洞府中,慢條斯理的打磨溫養肉身和陰神。
只是在此之前,他卻是得一口氣撐過去。
否則的話,就算他根基扎實、法力高強,還有帝流漿能修復隱患,他也將在心中留下陰影,一次煉罡不成,二次、三次的難度將會更加難成,還會留有隱患。
而許道志在結成一品金丹,怎么可能縱容自己退縮。
時間流逝,可能是因為肉身和陰神一同煉罡的緣故,許道花費的時間比莊不凡當初煉罡要多很多。
幸好他眼下是獨自一人在煉罡,并沒有外敵前來擾他。
高空中青碧色的電池,變得愈發純白,當中誕生的火焰也是光潔通透,大放白光。
許道盤坐在其中,肌膚變得晶瑩白皙,并散發出玉質釉質的光澤,仿佛窯洞中剛剛烤出來的絕品瓷器。
圍繞在他周身的無數電蛇,也被他用真氣收入。
眼下他的真氣打出去,凌空就是一絲絲似電非電、似劍非劍的白光,極其的耀眼奪目。在真氣的渲染下,他的頭發甚至都變得晶瑩發白。
但是這種發白并非是凡人那種枯白,而是神人身上讓人不可直視的煌煌之色。
這正是許道撐過了煉罡的重要關頭,只差最后收功溫養,將所得的罡氣都定在體內,讓之無漏,就可以結束這場煉罡了。
但就在許道開始收功,并緩緩收攏四周罡氣時,嗚嗚嗚!
高空中一陣大風刮過,他頭頂上的日光突地旺盛。
嗤嗤!道道金光穿透無窮紫氣,落在他的身旁,居然又洞穿了都天神霄罡和碧海青空罡,并引發驚奇的變化。
滋滋間,一點點金黃色的火焰在半空中誕生,并爆炸般彌散開,眨眼間就將附近的罡氣都點燃,以燎原之勢,籠罩了方圓上下近百丈的范圍。
而許道恰好就在其中,他有些發懵:“這是……大日玄黃罡?”
眼下正是西海夏季,一年中日光最盛的時候,許道已經見過兩次大日玄黃罡誕生了,結果沒想到又見到了第三次。
“咦!不對勁,這并不是純粹的大日玄黃罡!”
在都天神霄罡和碧海青空罡中,金色的火焰雖然以兩種罡氣為依附,籠罩了四方,但是下一刻,它又被火池中的電光青氣給侵蝕,金黃的顏色開始變得純白色。
許道尚未完成收功,他的真氣在外,也受到了波及。一股狂躁的感覺,頓時出現在許道的心中,點燃了他壓抑著的所有劇痛。
“該死!日光落下,玄黃罡誕生,擊潰了我之罡氣的平衡。”
多種不同的罡氣配比,雖然可能誕生出新的罡氣,但是也可能幾種罡氣拼得你死我活,全都消耗掉,不留一絲,其間的平衡極度難以調和。
許道可能調合都天神霄罡和碧海青空罡,還是多虧了肉身和陰神分別進行鉗制。
因此許道在發現這種原理后,就只是選擇了都天神霄罡和碧海青空罡進行熔煉,并小心謹慎的調和,以及排除其他罡氣干擾。
結果沒想到在最后關頭,居然有大日玄黃罡憑空誕出,橫插一腳,打亂了他的步驟。
許道體內原本都熔煉好了罡氣,也就此受到了污濁。
他現在只有兩個辦法,第一個就是將已經污濁的罡氣、真氣都切割掉,以損失道行為代價,保住煉罡的現有成果。
第二個則是將被污濁后的罡氣也鎮壓下,一并吞入體內,并盡可能的打壓大日玄黃罡造就的影響。
千種思緒在許道的腦海中流轉而過。
第一種削減的是道行而不是真氣,會一并削弱他的根基,降低他的潛力,他立刻就將這個辦法拋開。
許道的臉上露出狠意:“既然如此,就只能吞了橫插一腳的大日玄黃罡了!”
吼!他低喝一聲,身上咔咔的響起聲音。
高空之中,許道放棄人身姿態,體表鱗甲生長,蒼白森森,變化出了龍種形態。
但是他并未徹底的化作成為龍種,而是以人形龍身的姿態繼續盤坐,陰神也彰顯出法軀,隱藏在肉身之中。
顯露出妖軀法軀后,百丈寬大的罡氣池子對他來說顯得擁擠,就好像只是一個大點的澡盆子罷了。
許道將自己的神識和真氣全都釋放出去,籠罩周圍百丈,狠狠的煉化起來。
三種原本互相爭斗罡氣,在他強硬的鎮壓之下,爭斗的烈度變緩,竟然開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打成一片。
其中讓許道有些驚奇的時,此三種熔煉成一團的罡氣,居然又開始反過來淬煉他的真氣了。
要知道他剛剛已經算是煉罡完成,只差收工了,否則他也無法將真氣神識打出,強勢的去鎮壓周遭罡氣。
在此之間,許道的真氣已經發生了質變,被吹打到了暫時難再精進的地步,之后就得他花費時間,一點一點的進行打磨。
但是三種罡氣交融出現,其產生的罡氣居然讓他的真氣再次被磨煉,桎梏松動。
許道瞬間又驚又喜:“莫非不是禍,是福?”
他現在想再多也沒用,只得硬著頭皮,將三種罡氣一并的煉入自己體內,迅速的定住胸中真氣,然后封禁四周,免得再生出端倪,又混來一股其他罡氣。
三種罡氣配比,不出問題的可能性就已經很小,若是再多一股達到三種以上,其可能就會瘋狂下跌。
許道希望剛才的精進感覺是錯覺,都不想他的煉罡再出現什么差錯。
好在穩定下身子后,他返觀內視,發現自己的肉身和魂魄并沒有半分的不適,煉罡已經告一段落,收功完成。
一尊巨大的身形,盤坐在高空,巋然不動。
許道整個人在此之間,仿佛變成了一尊巨大的白玉,上下神異,氣質強悍而又精致,口中正吞吐中高空濃濃的云氣罡風。
等到他再睜開眼睛時,其瞳孔中滿是歡喜之色。
他剛才的感覺并非是錯覺,得到大日玄黃罡的干擾之后,他的真氣果真又得到精進,在質變的基礎上再次蛻變。
許道伸出手掌,體內的真氣冒出,一股純白的光芒頓時在他的掌心之中生出。
此光既有雷霆電光的凜冽,又有青空的深遠悠揚,還有大日焚燒的暴戾張揚,正是三種罡氣巧妙的結合后所形成的一味嶄新罡氣。
許道將之托在手中,發現其跳動不已,但并非是像電光一般在閃爍不定,而是如同刀劍身上的白光般,跳動不已。
它還和太陽放出的日光相呼應,吸取著日光的熱度,并隨時都要跳躍而走,刺向高空大日。
許道已經在體內煉入了罡氣種子,且剛剛收納了大量的罡氣入體,他并不缺手中這一絲,便輕輕一松手。
轟、霹靂!
罡氣跳出,由小變大,在高空中形成了一道粗壯的白色虹光,直擊向更高的高空。
它在許道的目中,直沖著太陽,仿佛要將太陽都劈成兩半似的。其不是雷霆,卻神似雷霆;不是火焰,卻又更是兇猛。
而尋常的罡氣打出,都只是如狂風般,只有頂尖的罡氣才會化作種種形態,各有特殊。
許道的這味罡氣是白虹形態,絕非凡俗。他在心中頓時驚喜:“這一味罡氣,似乎比最先熔得的那一味更加玄妙、也更加強橫!”
回想著剛剛突變的一幕,許道心中的喜意壓過了后怕。
若是沒有大日玄黃罡橫插一腳,他的罡氣層次就會弱那么一些了。
雖然這一些在眼下看不出來有什么,但是日后就得許道花費大精力去彌補,還可能留下彌補不了的遺憾。
欣喜過后,許道沒有在去琢磨新煉罡氣的性質,他眼下真氣不多,身困體乏,得先休養才是。
許道只來得及在心中思忖著:“既然是一味嶄新的罡氣,那么它就有個響亮的名號,今后若要說出去,也方便威懾他人!”
他仰頭一看,發現剛剛的被他放出的那縷罡氣,已經消散,但是罡氣沖的白色云柱,依舊還豎著,罡風層中的罡風也無法立刻將之吹散。
“此乃白虹貫日之相!”
許道沉吟開口:“不如便叫做‘白虹貫日罡’。”
此名借用了古時典故,對應罡氣的異象,還沾上“虹”、“日”幾字,能和熔煉出它的三種有名有姓罡氣關聯,倒也算可以。
許道心中得意,自忖他起名不差:
“只等本道揚名立萬,世間就能又多出一味厲害的罡氣!此氣得來玄妙,氣度不凡,想來擠得三十六天罡中的一個位置,也是不難。”
他有驚無險的煉罡成功,得到了極度契合自己的罡氣,頓時自信心高漲,思緒還一下子飄飛到了結丹之上,認為自己丹成一品的可能性又大了許多!
只是許道眼下正處于罡風層之中,許道匆匆檢查一下自己的狀態后,已經就將心中的喜意壓下了。
他抓過放在一旁的山海幡,打開幡子,讓幡子的氣機將他籠罩住,辟易周遭的罡氣。
纏在幡桿上死睡的騰蛇,也被許道扯了下來,盤在自己的發髻上。他讓騰蛇的氣機和他相融,也方便他被庇護和滋養。
做完這些事情,許道身上的壓力驟然減輕,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環顧著四周,面上躊躇滿志,這下子終于可以用賞景的心態,去欣賞罡風層中的種種景象了。
四下紫意濃濃,強橫日光散在紫氣之中,遭到種種散射,然后才層層的穿透下去。
此罡風層,包裹著整個山海界,其內的罡氣周游不止,無窮無盡,正是庇護山海界的一大屏障,是一天造地設的陣法。
身處于第九重天中,許道仰頭向上看,勉強能夠看到第九重天之外的景象。
明明日光旺盛,但是他的眼中卻是漆黑無比。
平常光芒萬丈的金燦太陽,現在在他的眼中也只是個大火球,照亮不了幾尺之地,反倒是白日見不到的星辰,全都熠熠生輝,如寶石般清晰,且不是一閃一閃的,起光芒恒久如日光一般。
許道直視著,凝眸道:“虛空……”
山海界以外、太陽星辰之所居,即是虛空。道士頂著罡風,穿過九重高天,就有機會掙脫拘束,進入虛空。
但是傳聞虛空中有大恐怖,金丹境界都只能勉強茍活,待不了幾日;元嬰境界才可以做到出入無礙,少受災殃。
至于到底是虛空的環境危險,還是虛空中存有危險,許道就不得而知了,他現在也沒有太大的沖動要進入虛空探一探。
深深的望了眼漆黑的夜空,許道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腳下。
他一甩袖子,身子就要往山海界內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