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冰山上的丹成異象雖然消散了,但是籠罩整個白骨城中的喜意,卻是一直都沒有散去。
不管是莊不凡等修道中人,還是城中受著庇護的凡人小民,全都知道自家的白骨觀主法力大漲,實力更進一步。
縱使尤冰在結丹后就一直都在溫養體內的金丹,連一次面都沒有露過,城中還是為之準備好了慶典,只等尤冰出關,或是發下吩咐,整座白骨城都將為之載歌載舞。
其中白金島一行人雖然還是外人,但是他們同樣也是為之感到欣喜。
以金十三為例子,當她親眼見著了白骨冰山上的異象后,心中便打定主意,白金島必須得登上白骨島這艘大船。
讓她松了一口氣的是,此前尤冰親自來過白金島所在的船只,并許下了諾言,她現在只需要抓緊催促著白骨島上的道士,盡快的將她們一眾人等安排妥當便是。
因此金十三這幾日天天都在白骨城中跑動關系,以及借著機會過和白骨島的道士們打好交道,因為有著許道的關系,莊不凡對白金島也是頗為友善,讓金十三的跑動十分順利。
幾天功夫下來,基本上只等尤冰發出法令,白骨島上的道士便可以隨同白金島的船隊出發,向白金島周遭的海域宣示盟約,以及將白金島上的部分人口遷移至白骨島中。
除了忙活的并入白骨盟一事之外,金十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是每天三遍的向白骨城中人打聽許道的消息。
讓她失望的是,許道也是一連多天都沒有露面,只是安生的待在白骨冰山之巔修道煉氣,以及為尤冰護法。
雖說名義上是護法,但是尤冰已經丹成,早就度過了虛弱期,而且身處于白骨城的龍氣大陣之中,其一念就可以龍氣加身,護持自己。
因此許道的護法之責,壓根沒有多少機會去承擔。
但又是幾天過去,山下莊不凡等人飛來的信箋變多,稟告城中陌生的道士數目增加不少,甚至懷疑有金丹道師正在白骨城外窺視。
許道待在冰宮之中,知曉了此事,眉頭頓時微皺。
因為山下稟告的信息太少,而且尤冰丹成上品,必然會吸引來不少西海道士,此種情況難以避免。
許道便將此事暫且擱置,只是以尤冰的口吻,讓莊不凡等人多加防備,若有異變,隨時都可以開啟護島大陣,以穩妥為主。
可是翌日,他便不得不的下山,往城中走動一遭。
因為這一日來到白骨島的道人,并非只是筑基道士,而是一尊金丹道師!
而尤冰此時終歸還在閉關溫養之中,不方便待客,山上又只有許道一人在,自然就得他出面為尤冰傳信,以表示尊重。
而且他是尤冰選定的夫婿,不管是在白骨島人的眼中,還是在外來道人的眼中,他都已經是尤冰最親近之人。
許道也沒有慌著立刻就奔下山,面見那道師。他令莊不凡等人先好生招待著,且盡量打聽清楚對方的來頭,方便他為此做些準備。
于是直到當天夜里,許道方才走出冰宮,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流光,落在了重建后的百花坊之中。
有著法術和法力的幫助,坊中上次的波動并沒有對百花坊造成太大的影響,僅僅是數日,整個街區就已經重建,而且建筑格調、風采,比之從前更是要精致華麗。
城中的的道徒、道士,也都恢復了在百花坊中耍子的習慣.
而許道落腳的地點,恰好是他當初和人斗法的地方。
只是當時所造就的破壞都已經被鏟平填平,斗法臺修補完全,半點曾經凄慘的模樣都看不出來。
早早就有人在斗法臺邊上候著,許道剛一出現,對方便主動的迎上前,領著他往最大的一間花坊走去。
此花坊占地頗廣,占據了整個百花坊近十分之一的地盤,也是白骨島用來招待貴客的一處重要地點。
比如說白金島的眾人想要加入白骨盟,等尤冰騰出空來之后,多半就會令人在此處大擺宴席,而那突如其來的金丹道師,就在該花坊之中嬉戲游樂。
一入花坊之中,許道便感覺有股龐大的神識在他身上一閃而過,其神識之強橫,遠遠超過他在白骨島上所見到的任何一個道士,必然就是屬于那陌生的金丹道師。
對方的神識雖然只是一閃,但是其態度來勢洶洶,蠻橫尖銳,頗是不客氣。
虧得許道根基扎實,法力不俗,他僅僅是腳步微頓,便神色如常的繼續往內里走。
否則要是換了尋常的筑基道士,即便是煉罡圓滿的,依舊可能在對方這不經意的“一眼”之下,露怯、甚至是露丑。
花坊之中焚香燒蠟,香氣撲鼻。
一尾又一尾鮫女、蛇女,行走在的花坊之中,或是唱歌、或是舞曲、還有的操使著劍器,在內里刺出呲呲的冷聲,作劍舞之態。
只見在鶯鶯燕燕之中,正有一干瘦的老者,身披黃袍,袍子上還織就著蟒蛇蛟龍之形,從里到外都透露著靈光。
老者雖然干瘦,但是身上強橫的氣息卻是不會作假,顯得他整個人威風凜凜,花坊中所有的舞女侍者,全都為之所懾服,戰戰兢兢服侍著此人。
許道踏入堂中,頓時就吸引了堂中不少人的注意,其中莊不凡顯現出虛影,正盤膝坐在一張按幾之前,對方瞧見許道,當即點頭示意,并傳遞出神識:
“道友總算是出關了,此人喚作‘毒蛟尊者’,是西海中成名已久的金丹道師,實力只怕是并不輸給那苦竹多少。此人……謹慎行事為好。”
許道已經從傳音符上事先得知了毒蛟尊者的不少消息,如今又從莊不凡口中得知了更加具體的,他也微微沖莊不凡點頭,然后便悄然入座,準備和和氣氣的招待來人。
一旁候著的侍者,立刻就為他安排出了一條按幾,且恰好擺在那毒蛟尊者的一側,同莊不凡一左一右的陪著對方。
許道坐下來后,正思索著該如何與對方打交道時,突地聽見一股冷哼聲在他的耳邊炸響。
“你這道士,來了不先自報身份,居然還敢一聲不吭的就坐。白骨島就是如此招待毒某的,島上只剩下無禮之人了么?”
冷聲如同雷霆,炸裂一起,讓堂中的舞女侍者們全都悚然一驚,特別是那股強橫的神識也在堂中席卷,讓他們都感覺喉頭像是抵著一只鬼爪,隨時都能取了他們的性命。
莊不凡聞言,顯現的人形虛影晃動,面色凝重的看著場上。
而許道則是眉頭皺起,他盯著那毒蛟尊者瞧。發現對方依舊躺倒在鶯鶯燕燕之中,并微閉著雙眼,連正眼都沒有瞧他一下。
“此人態度跋扈,恐是來者不善。”這個念頭在許道的腦中一閃而過。
對方終歸是金丹道師,還是得給點面子。許道便輕笑一聲,從座位上站起,朝著對方作了一揖:“貧道金槍,見過毒蛟尊者。”
他的儀態落落大方,還恭維了對方一句:“今日得見,毒龍尊者果真修為高深,氣度不凡!”
毒蛟道師聽見許道的恭維,口中又是冷哼,他沒有回話,神識赤裸裸的圍繞著許道打轉,想要侵入到許道的體表,近乎是要將許道身上的遮掩扒個底兒朝天。
如此動作極為無禮,往往只會用在凡人身上。
許道面上的和氣頓時一滯,他運轉著體內真氣,將自身護得嚴嚴實實,然后瞇眼打量著那毒蛟道師,思忖著對方的來意。
毒蛟道師間神識無法侵入到許道身側,口中發出輕咦聲,不咸不淡的說:“小道士根基不錯,竟能抗住本道威壓。”
他則是才睜開了眼睛,往許道看來。其目中赫然是兩只豎起的瞳孔,且皆是幽綠色,恍若毒蛇一般。
許道聞言,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道長過獎了。”說完話,他自顧自的便坐在的座位上,好整以暇的打量著對方。
而毒蛟道師緊盯著許道,則是在心中盤算著:“根據白骨城中的人反應,那白骨觀主當真可能是丹成上品!但是此女之前就已經是結丹期的道師,世間素有丹成無悔的說法,她如何能夠再次結丹……莫非此女手中掌握了提升金丹品級的秘法?”
此獠被尤冰結丹的異象說吸引而來,且來的如此迅速,自然不可能只是為了恭賀尤冰丹成。
其打算,便是搶在西海其他的金丹道師之前,先來白骨島中探探情況,而在確認白骨觀主丹成上品之后,毒蛟道師的打算就落在了尤冰的功法或手段上面。
因此此人所結之大丹雖然不是假丹,而是一個真丹,但它是真丹中的最低者——六品真丹而已。
眼瞅著尤冰一個假丹,居然都能一躍成為上品金丹,其中之神奇著實是讓毒蛟尊者眼紅。
其實并不只是毒蛟尊者一人眼紅,白骨城中的大大小小道士,以及正在往白骨島趕過來的其他道師,全都是如此,只是一個是沒有能力去眼紅,一個是還沒有趕到白骨島。
毒蛟道師心中盤算著:“此人是那白骨觀主的面首,我若是以此人作為突破口,試探試探,應當能夠將那白骨觀主給逼出來!”
此獠只是因為在尤冰丹成時,所處位置恰好距離白骨島最近,這才最先趕到了白骨島上。若是再耽擱一些時間,其他的金丹道師就要也趕來白骨島了。
至于毒蛟為何想要逼尤冰出來,自然是因為他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城中,尤冰卻并沒有搭理他。
而且在此獠看來,他所選擇的逼迫對象,并非是尤冰本人,也不是直接去白骨山上逼宮,這樣一來,王不見王,兩人就算起了沖突,也還會回轉的余地在。
畢竟在此獠看來,許道只不過是尤冰的一介面首而已,就算是唯一一個,他只要收斂些,不傷其性命也就可以了。
心中盤算清楚,毒蛟道師確定自己的謀劃無甚紕漏,態度上便因此變得更加肆意和倨傲。
此獠冷冷盯了許道幾眼,嗤笑道:“聽聞你當初和白骨觀主一起,打殺了那苦竹尊者?白骨道友為了替你揚名,著實是費了功夫。”
毒蛟道師搖著頭,眼神輕蔑,明顯是不相信許道一個小白臉,真能在斬殺金丹道師的大戰中出把力。
許道聽見,只是瞅著對方,繼續默然不語。
誰知毒蛟道師將話說完,忽地將纏繞在身上的一雙雙肉臂扒開,然后從軟塌上站起,身上的骨架咔咔作響,身形膨脹變高。
其人臉上露出獰笑:
“本座觀你細皮嫩肉,縱使根基扎實,但想來也難以應付得了白骨道友,今日本座便替白骨道友操練操練你,熬煉一下你之筋骨,如何?”
毒蛟道師的話里面雖然帶著問句,但是他猛地就伸手往許道抓來,顯然壓根就沒有給許道選擇的機會。
僅僅一個眨眼,他的身形就閃現到了許道的跟前,渾身鱗片都冒出,幽綠幽綠的,甚是陰邪,其身形巨大,黑影直接壓了許道一頭。
此獠雖然言語上對許道不屑一顧,但是剛剛許道展現出的扎實根基,也讓對方正視了許道。對方雖然是金丹境界,但一出手還是主動動用妖軀,且意在打許道一個措手不及。
而就在對方獰笑露出的那一刻,許道心中就警鈴大作,升起了提防之意。
噗噗!
毒蛟道師的綠色手爪,雖然擊潰許道身上的數層防護法術,宛如捅穿紙糊的窗戶般。但是遲了剎那,許道輕輕一晃,便避開了毒蛟道師的襲擊。
見一擊未中,毒蛟道師臉上的獰笑稍滯澀,他扭頭看向身旁的許道,忽地發現許道的身形也在膨脹,體表有鱗甲生出。
許道踏空而行,俯視著站在桌前的毒蛟道師,其幽幽一嘆:
“道師緣何非要作惡客呢?”
雖是嘆氣,但他的雙目也豎起,其中透露出的神色明顯一點兒都不畏懼,反而十分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