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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天后土者,天地神靈之代稱,前者天,后者地,高天大地,無所不括。
白骨島的一眾凡人口呼“皇天后土”、“皇天后土在上”,其實就是在呼喊“老天爺”。
而對于許道來說,他聽見“皇天后土”這四個字,并愿意將之作為自己的名號,并不僅僅是因為恰巧聽見了這四個字、這個金丹名號正好足夠的震古爍今,其實還有另外更加深層次的原因。
“皇天”者,其音與“黃天”二字相同,許道乃是黃天道統出身,屢屢受到了黃庭道統的恩澤,金丹名號中用其同音但又不用同形的字詞,巧妙的程度恰到好處。
其二,在古道書之中,特別是吳國流傳的道書之中,“皇天后土”除了泛指天地神靈之外,同時也暗含指的是天地將操控生靈的最大兩尊神靈。
而此兩尊神靈,正是黃天道統所謂的“六天故鬼”之首。許道不知自己的前世如何,但是在山海界中,此世的諸多道門在度過蒙昧時期之后,無不求著以的道門神祇、祖先神祇,去更改代替原先舊有的天地神祇,此乃是大勢!
即便是在亙古傳聞中,那些對人族有大功德的神靈,其也必須下凡走上一遭,或從異象變為人身,或是轉世為人,或是臨凡和人交合,否則一一都會遭受到山海界道門的罷黜。
而黃天道統,正是其中最為激進且強硬的。
許道將自己金丹號稱為“皇天后土大丹”,并非是指自己尊崇皇天后土,甘愿俯首于天地間,愿意作一順從小民,其意在是他自己就是“皇天后土”,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若是從前,許道其實還不敢喊出這個口號,更別說敢對他人大肆宣揚自己這猖狂的想法了,但是如今他已經真正的成就金丹,丹品躋身于一品之列,所得到的是天仙種子丹,是時候開始一抒胸臆了!
順為凡,逆則仙。
天地貌似沒有折辱道人,但是四體不如猛獸,壽命有時盡,其就是最大的拘束。凡是道門中有志于成仙作祖之人,無不借以天地自然為師,而最終目的卻是超越天地,或者是跳出自然!
許道在沖著白骨島中的千萬讓人宣揚了自己的的金丹名號之后,他的意識待在日光之中,頓覺修行以來的重重枷鎖,如今終于解開。
雖然不是全部解開,但已經足夠讓他大松一口氣:“此便是‘一粒金丹吞入腹,從此我命由我不由天’么?著實是令人高興。”
正高興間,日光中緩緩又有變化出現。
在許道喊出了自己的金丹名號,且將自己成仙作祖、直接以自己為高天大地的意志,毫不掩飾的宣揚出去之后,圍繞在他身旁的那一輪黃光,仿佛手舞足蹈的小孩一般,在他的身旁的跳躍著,其中傳遞出濃濃的歡喜之意。
此黃光正是黃天真箓之光,它在許道結丹的過程中,先是替許道鎮壓大敵,然后又是統率龍氣,讓龍氣充當許道丹成的食糧,后又是煉化自身,增長許道的智慧,功勞莫大。
簡言之,若沒有它鎮壓敵人,許道能否有機會結丹,還是未知。
若沒有它統率龍氣,吞吐四周靈物,宛如母親哺育孩童般喂食,許道不可能在半日不到的時間中,吞食龐大的靈物,將金丹從豆點大小,養成真正的一品金丹。
遲者會生變,雖然肉球之外有龍氣相助,但是許道并不知外界情況究竟如何,他究竟有多少時間能夠用于結丹,自然是越快越好。
而若是沒有的黃天真箓自我煉化,啟迪許道的智慧,在他看來,自己丹成上品不難,但是能夠將金丹品級夯實到一品的地步,卻依舊是個未知數。
雖然他早已經備下了性命雙修、清靜篇、丹成大陣,如今更有疑似仙人殘魂的血月蟾蜍作為養料,但一品從來都不是人力可以估算的,得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備,古往今來也壓根就沒幾個,不可捉摸。
許道能真個結出一品金丹,他除了喜悅之外,其實連他自己都感覺震撼,心中時不時都會有一種“噫,我成了”的感覺!
心中思緒萬千,許道看著黃天真箓最后的一點殘留,心思又沉靜下來。
雖說丹成一品此事,其成就的原因有諸多方面,恰好有面臨白骨島大戰、恰好有大敵來襲以及黃天真箓相助的種種因素,但是這些因素之所以能夠成功的起到作用,終歸還是因為他許道自身的根基足夠扎實。
若不是許道自己相反設法的先結出了一顆假丹,他壓根無法參與到大戰之中,而若不是他膽敢自爆假丹,愿意耽擱百年道行,其也不會得到現在道業突飛猛進的大好機會。
并且若不是有丹成陣、性命雙修等手段在,他不管是在大戰中、還是在結丹中,都不可能如此從容、有驚無險的成功,反而會是速死!
許道此刻連肉身和陰神都已經不存,能得一品金丹,其并不覺得自己是個僥幸。
心態一正,許道望著殘留下最后一點的黃天真箓,想法也端正起來,既不諂媚于此物、也不自視甚高。
他平靜的望著,心中起了不再吞食煉化此物,而要將它保存下來的心思。
在結丹的過程中,許道受著對方啟迪智慧,同樣也從種種神念的交融中,懂得了黃天真箓真正的來源。
其正是黃天道統的最大傳承物,乃是黃天立志開辟新天地的一抹初光。
原本它是天地之光,統合天穹地氣,萬物生靈,又黃天破敗,此次失敗,黃天道統的具體傳承湮滅掉,它也就逐級遞減,變成了只是能夠增長智慧、啟迪大道的悟道之光。
此光一并是匯聚了古往今來,無數黃天道人伐山破廟、挽天傾的殘念,無數年歲下來,雖然還沒有靈智誕生,但也已經有了靈性。
許道在剛剛的結丹過程中,已經將它的底蘊消耗一空,而最后的這點靈性,他則是并不忍心也吞下。
最后一點黃天真箓,繼續許道的金丹周遭歡欣跳躍,不住的歡呼:“伐山破廟”、“蕩清六天故鬼”!
縱使它沒有誕生出靈智,僅僅有著法器般的靈性,許道也能從它傳出的念頭中,明白此刻當時它誕生凝結成符箓以外,最為開心的一刻。
除了開心之外,它傳出的念頭中,還有著濃濃的期待,歸結起來的大意便是:“道主快快吞吃了我”。
真箓甘愿被許道抹去靈性,徹底的煉化。
許道的心神沉靜著,他其實也蠢蠢欲動。
真箓此物能悟道,啟迪智慧,在金丹之前能夠參悟金丹和金丹以下的所有功法,在金丹之后,同樣也能輔佐參悟機金丹以上的功法。
許道若是得之,智慧將會再增長十倍不止,甚至有可能形成一門悟道神通,今后在修行方面遇見難題,便可以走捷徑,讓道理自行浮現在自己的跟前。
此并非是許道對黃天真箓的妄想,而是真真切切的,黃天道統祖上至少出過陸地神仙一流的人物,甚至很可能是天仙,他持有此物,神仙之前絕無關隘。
蠢蠢欲動,但是許道望著興高采烈般的黃天真箓,心中突地想到:“丹成之前,我在修道上還只是一個孩童,但是丹成之后,金丹乃是大道之種,貴為道師,是繼往開來之人,我如何要繼續走前人的路?”
他如今之所以能夠成就一品金丹,最重要的原因,或許就是他走了性命雙修的途徑,而且也已經成就了一品金丹,于世間開拓一新的金丹,今后有底氣再繼續踐行自己的道路。
對許道來說,黃天道統雖然是好,但是并不代表著他一定就要按著對方的道路去走。他連“皇天后土”都敢自稱、敢妄圖超越,黃天道統對他來說同樣也是如此。
“況且如今我已經將黃天真箓吸收煉化了九成,智慧早已經增長數倍,性合大道,可俯察天地自然,緣何非要再進一步,繼續讓人喂飯吃呢?只有小孩才需要他人一直喂飯吃。”
許道心中的念頭頓定,他再看最后一抹黃天真箓時,不僅僅是不忍,同樣也是不想。
雖然黃天真箓并沒有靈智,宛如植物一般,但許道還是對它傳遞出神念,并道:“多謝道友一直以來的扶助,許道感激不盡,今日我便先收著你,等今后遇見合適的黃天傳人,貧道再將你傳承下去。”
許道選擇將此物的靈性保留,隨著時間的推移,此物再度歷經紅塵、得到供奉,其所被消耗的底蘊還可能再度生長出來,到時候就依舊還是一件完整黃天道統傳承物。
縱使黃天道統的典籍不存、文字湮滅,此道統依舊將長存天地間。
但讓許道驚奇的是,黃天真箓的靈性得到了許道的拒絕之意后,仿佛被施展了定身術一般,頓時就定住了,僅僅如一點螢火蟲般,懸浮在許道的跟前。
下一刻,許道好似從中聽見了一聲聲或是稚嫩、或是蒼老的聲音響起,重重疊疊:
“善!”
咻的!
這點熒光不再逗留在許道跟前,而是緩緩的落下,要隨風飄去,再度徜徉于天地間。
許道的神識默默的落在對方身上,他此時還有反悔的機會,但是他按捺住了。
真箓的靈光垂落到了地面,正當它就要飄出龍氣籠罩的范圍,脫離許道的神識時,就在白骨城中。
一處本是隱藏百姓的洞窟因為大戰早早就被掀開,里面的百姓先是被砸爛砸死一大片,然后又是被血色月華污染了剩下的所有,內里尸橫遍野。
甚至就連倒斃融化的尸體血肉,也被血月吸上高空,殘留在洞窟中的只有一道道血色的印記,四下烏紫色一片。
但是就在這種生機斷絕的地方,居然還有法術、陣法在茍延殘喘。
其有的只是一個隨手畫下的圈,或大或小,零零散散,上面飄蕩著微薄到不可感應的龍氣。但正是這點龍氣,維持住了法術或陣法的存在。
在這些法術、陣法當中,正有著一聲聲啼哭大作:“哇哇、哇!”
和四周死絕連血肉都不存的驚悚場景相比,陣法中庇護有僅僅數月大小的孩童,孩童們的精神依舊旺盛而健壯,正啼哭得起勁。
許道發怔,他的神識一飄,很快就又在地表的其余位置,同樣也看見了類似的情況。
一處處萬人坑中,少則一個兩個,多則是四五個,竟然都有性命存在,而非徹底的死絕。
許道心中恍然:“并非只有我等在庇護他們,他們亦是在正在求生。”
生民維艱,凡人道童道徒如螻蟻,不及道士道師的一指之力,但是自有不甘之念。
許道的神識當即轟然震動,借助龍氣大網,話聲在每一個道人的耳邊響起:“城中尚有孩童存活,速收!”
尤冰等人正驚喜著,聽見許道的傳音,皆是一怔,然后更是大驚喜,紛紛點頭應下:“諾!”
立刻的,一個個尚未走掉的道人,開始蹣跚著,行走在慘烈的白骨城中,四處翻找,從廢墟尸堆中尋常幸存的生命。
尤冰也是立刻的打出法術,讓莊不凡攜帶著門人返回,并速速調節白骨島的地氣,收拾殘局。
在和尤冰等人的溝通中,許道察覺到那抹真箓靈性并非飛出白骨島,而是在島內兜兜轉轉,不知何時就停留并且隱藏了下來。
許道的借用著龍氣大網,略微尋找幾下,并沒有找到,便也就作罷了。
他若是猜得不錯,真箓靈性應當是遁入了某一幸存孩童的體內,或是融入器物中,或是化作胎痕印記,只看這名孩童今后長成,是否夠格、是否走運的從真箓中收獲到幫助了。
許道最后沖尤冰等人下了一個吩咐,要求善待這批遺孤。
但實際上許道不知的是,真箓靈性并未隱藏在某一個孩童的身上,而是兜兜轉轉的,在每一個遺孤上都有所逗留,并且每逗留一下,微薄的靈光就更加削減。
等到減之又減,無可再減少,僅僅剩下它自我的一點靈性時,其已經是神效不再,僅僅和尋常法器無甚區別了。
它最后沒入了被兩道烏黑人像印記包圍的一個澡盆中,盆中死寂,突地響起了一陣啼哭聲:“哇……”
有道人循聲而來,將之拾起,抱在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