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人是位精瘦漢子,四十出頭,長了一臉雀斑,簇擁他周圍的幾位散修,都喊他叫章麻子。
“這世間有什么酒,能夠單靠酒氣定住妖蟲?章麻子,你是不是在虛言糊弄大伙?”
“肯定是糊弄!月環禁是山中最殘破的劍禁之一,早幾百年前已經崩潰,里邊山巒崩塌,萬物都被夷為平地,只剩下一座紙殿廢墟,那墟中空蕩無寶,怎么可能傳出酒氣?”
“酒氣未必是月環禁內的遺物!章麻子,酒氣到底從何而來,是否與金露酒莊失竊的靈窖有關?”
最近卷塵山中最火爆的消息就是金露靈窖。
因此大家一提到‘酒’,下意識會聯想到酒窖。
散修們三兩句就抓住了重點。
那章麻子顯然也不是無的放矢,他把自己這件離奇經歷講出來,其實是拋磚引玉,他心里藏有更深的意圖。
“是不是與靈窖有關,我也不敢保證,大家耐心一些,聽我把這件事的始末盡數道出,你們可以自行判斷!”
章麻子說完這句話,余光朝丁醒這邊瞥了瞥。
丁醒剛剛上山,旁邊站著一群似他一樣穿著宗門服飾的修士,與章麻子這些散修不熟,但這不影響大伙探聽章麻子的情報。
章麻子故意把聲音放大:“當時,刀螳因為酒氣暈倒在地,我一時好奇,就順著酒氣方向,進入月環禁內查探底細,一路找到那座殘存的紙殿!諸位肯定都去過那殿,破爛的不成樣子,僅剩下幾根柱子與地基,你們猜,我在地基上看見了誰?”
他自問自答:“竟然是當年跟在老裁縫身邊的一剪童子,他當時盤坐地基上,神神叨叨也不知在搞什么鬼!”
散修們都認識老裁縫與一剪童子,這是兩個土生土長的修士。
老裁縫喜歡做衣裳,在散修山城內開了一個服裝鋪子,同道們就以‘老裁縫’稱呼他,二十多年前老裁縫招收一位煉衣童子,總是喊這童子叫‘一剪’,后來老裁縫坐化,店鋪傳給煉衣童子,‘一剪’的外號也沿用至今。
算算年紀,‘一剪’已經三十余歲,但認識他的同道仍舊稱呼他‘一剪童子’,‘一剪道人’是他的自稱。
丁醒聽到這里,判斷‘一剪童子’就是在九莊集做交易的散修。
他不禁心想,月下紙兵難道是一剪道人剪出來的?原來此人這么心靈手巧啊,不止能剪紙,還能剪衣裳。
但此人半夜三更,跑去光禿禿的月環禁內做什么?
散修們也在打聽:“章麻子,一剪童子目的何在?他與酒氣又有什么關系?”
章麻子不再賣關子,原原本本的交待:
“我見他獨自坐著發呆,就問他:‘一剪,你小子不去沙海禁地尋找靈窖,貓在這里做什么?’
起先他故作深沉:‘這座殘殿歷經無數歲月而不滅,含有古時劍蘊,我在觀想古道劍法!’
我平生最看不慣這等虛偽之徒,就罵他:‘你有病吧,怎么不回家去觀想你婆娘?快說,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戲?’
他扭頭瞪瞪我,像是很痛恨我的樣子,就好似我壞了他什么好事一樣!哼,諸位道友給評評理,月環禁又不是他家,他能來,難道我不能來?他憑什么恨我?”
散修們聽罷深以為然,表面上都認為章麻子有理,心里卻把章麻子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卷塵山脈確實是公有的,不是誰的私產,任何一處劍禁,大家都可以自由進入!
但是,大家試想一下,如果你在某處劍禁里找到一件大寶貝,還差最后一步就能把寶貝從禁制里取出來,結果在這關鍵時刻,有外人跑來截胡,你說可恨不可恨?
散修們此刻都已經聽出來,一剪道人應該是在取寶關頭,卻不幸碰上章麻子這個截胡者。
截胡的修士,真是大大的壞。
但他們痛恨壞人,卻愿意做壞人。
人心就是這么奇怪。
此時山頂的修士,無論散修還是宗門弟子,都已經被章麻子吊起胃口。
章麻子也已經講到最關鍵的時刻:
“那一剪童子,瞪了我幾眼,罵我多管閑事,還讓我滾蛋,我呸,我偏不滾,看他能奈我何!他見我不走,就把左臂的袖口輪起來,露出腕上的一枚白色紙環,朝著地板狠狠一敲,整座地基剎那間靈光大盛,照的我差點睜不開眼!
等我再去觀看,地基已經變了模樣,化作一座丈許寬高的紙門,這門貼在地上,只有一扇,門心處凸起一個鋪首,卻是沒有銜環,他手腕上的紙環應該就是從鋪首上摘下來,以便讓他驅使這座紙門。”
散修們越聽越奇,爭相追問:“紙門有什么神通不成?”
章麻子搖頭:“并沒有神通,因為這座門并不完整,只有一扇不說,門身還爛開好幾個窟窿!每一道窟窿上都倒懸一個酒壇,那一剪童子把其中一壇酒拉到半空,只見那窟窿里邊,我的天呀,全是類蜈蚣的節軀妖蟲,密密麻麻無計無數,一下子從窟窿里躥出來,一窩蜂朝我撲沖,若非我跑的快,肯定要被啃成骨頭渣子!”
散修當中有一位白發老者,給大家介紹:“這種節軀妖蟲是書蠹蟲,傳聞哪里有一紙派的傳承,它們出現在哪里!一剪童子鎮守的紙門內,應該封印有一座一紙派的藏寶房,但他闖不進去,于是先使用靈酒殺蟲,這酒忒是奇特,不止能鎮螳妖,還能滅書妖,也不知他從哪里尋來!”
藏寶房或許有,但也應該早被書蟲給啃食干凈了,比較價值,這老者覺得還是靈酒更高一點。
章麻子笑道:“汪老道友不愧是壽過百歲的老前輩,當真是見多識廣,正是書蠹蟲不假,那紙門內更是寶藏多多!不敢隱瞞諸位,我逃跑之時,瞥了一眼紙門窟窿,見書蟲堆里閃爍金光,似有酒缸轉動,我懷疑瓊臺派失竊的靈窖,就藏在那窟窿內……”
這個時候,丁醒身邊一位宗門弟子忽然大喊:“不可能!金露靈窖被開山蟻盜走,我師門一位玄胎期師叔親自出手,已經偵破開山蟻的行蹤,這頭蟻妖躲在沙海劍禁內,絕對不在月環禁!”
章麻子并不反駁:“我只是猜疑,道友想證實的話,可以親自去瞧一瞧,說不定蟻妖與靈窖已經分開,也有可能!反正我把這件事與你們講出來,什么都不圖,只為出一口氣,那一剪童子害慘了我,差點讓我喪命蟲口,我請諸位道友主持公道!”
他捅出這個消息,其實是無奈之舉。
當時一剪道人釋放書蟲咬他,等他把蟲群引走,再返回時已經不見一剪道人的蹤跡,連紙門也消失無蹤,他自己什么也找不到。
他必須立刻搬援兵,如果拖延的話,一剪道人有可能卷走紙門內的寶藏,逃之夭夭。
其實他來兩界峰前,先去拜會了本城的玄胎期前輩,誰知開山蟻的蹤跡被證實,這些前輩全部去了沙海禁地。
于是他才想到兩界峰,或許能拉攏幾位宗門弟子,這些弟子手段厲害,揪出一剪道人應該不難。
(中秋佳節倍思親,祝你們團圓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