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紅甲騎士離開江南,盤蛇涯的土匪開始歡天喜地地開慶功宴。
既有酒宴,無肉不歡,無酒不醉,無女不睡。
聲色犬馬,鶯鶯燕燕。
歡笑聲傳出去很遠。
標準的消金窩,土匪窩。
笑聲中的肆無忌憚,徹夜狂歡,就連那些霧氣,好像也因此而被沖淡了不少。
三百紅甲騎士已經離開,他們終于安心了不少。
至于還留在江南的范閑,對于他們來說,已經沒有太大的威脅。
盤蛇涯由兩座孤峰,一道峽谷組成,地理位置極為險峻,四面環山,陡峭非常。
要想上涯,就只有峽谷這一條道可以走。
往里走上一段距離,需要上面放下來的吊籃,才能真正上涯。
與黑木崖極為相似。
范閑目視著紅甲騎士浩浩蕩蕩地離去后,應李天露相邀,來到了錢塘樓觀看江南最為聞名的一線潮。
一邊等待著潮汐的到來,一邊聽李天露向自己介紹著盤蛇涯的各種情況。
盤蛇涯這種地方,易守難攻,也難怪江南各大世家豪族多次聯手,想要一舉滅了這伙土匪,最后,卻都只能以失敗告終。
這還真是一塊不要太好啃的硬骨頭。
二百八十黑騎,已經被范閑再次化整為零,潛入到盤蛇涯附近待命,順便摸清其附近地形。
今夜才是最佳行動時機。
“波濤滾滾,海浪聲逐漸逼近,想來這一線潮應該也快到了。”李天露看向海面的滾滾海浪,說道。
“素聞公子博聞強識,不知可否為天露解一解這潮汐?”
聞言,范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自己的名聲,自己能不知道?
關于潮汐的起因,現在還是封建社會,關于各種假說,倒是有很多種,但都缺乏有力的證據和驗證。
慶余年世界,是冰雪世紀后,覆滅重生的一個世界。
牛頓雖然早就被砸了蘋果,也提出了萬有引力,但這些,都覆蓋在了冰雪之下,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或許,很多很多年后,會有另外一個“牛頓”,也被蘋果砸一下,然后提出萬有引力,如此,潮汐之謎,自然也就解開了。
但這些,范閑是與李天露說不明白的。
也不能說,
瞥了她一眼,淡淡說道:“博聞強識?李小姐怕是記錯了。但這潮汐,我確實大概知道一些。”
李天露:“還望公子不吝解惑。”
“潮汐,是發生在沿海地區的一種自然現象,是海水在月亮和太陽引潮力作用下,所產生的一種周期性運動,在白天的稱潮,夜間的稱汐,總稱“潮汐”。潮汐現象是月亮起主導作用,月亮的引力,使海水出現升降、漲落與進退,由此出現潮汐。”
“雖然其中有些名詞聽不大明白,卻也能大概理解其中的原理。公子如此一說,天露倒覺得似乎極有道理。”
范閑撇撇嘴,自己這算不算搶了牛頓的飯碗?
很多年后,后輩們在提起潮汐之謎的時候,會不會在野史中偶爾發現一段關于一個叫做范閑解潮汐的記載。
“來啦!來啦!”
“潮汐來了!”
“快看!”
下方,前來觀潮的人群中,發出一陣歡愉之聲,爭相奔跑,找一個最佳的角度,目睹江南第一奇景:一線潮。
海潮像沖鋒的隊伍一樣,鼓噪著,吶喊著,拼命地沖上沙灘。
潮頭有數丈之高,一涌而至。
瘋狂的潮汛充滿令人戰栗的恐怖和高深莫測的神秘。
如巨雷般的海潮像千軍萬馬席地而卷,在吶喊、嘶鳴中向下游奔去。
海潮狂暴得像個惡魔,翻騰的泡沫,失去了均衡的節奏。
狂潮拍石,十里海岸同時金鐘齊鳴,鏗鏗鏘鏘,很有節奏。
春潮漲了,像家鄉的松濤聲,像母親召喚女兒的聲音。
暗綠色的海水,卷起城墻一樣高的巨浪狂涌過來,那陣勢真像千匹奔騰的戰馬向著敵人沖鋒陷陣。
潮聲像大海的詩韻,滿含著哲理和啟示。
那意境,如春風輕拔琴弦,如暮花飄落柔波。
那漲潮或落潮時,那一聲聲有節奏的拍打海灘的聲響,宛如慈母拍嬰兒入睡發出的催眠曲。
海水退潮時,就像打了敗仗似的,銷聲匿跡地退轉回去。
看完這一幕,范閑心中也久久不能平靜,如此偉力,才是大自然真正的怒號。
這是天地的力量。
潮漲潮落,力量的涌起與衰退,可謂至理。
范閑突然想到,自己若能將這種大自然的潮汐意境領悟,然后融入《霸天掌》之中,其威力,是否會更加狂暴呢?
“那是什么!”
“你們快看,浪潮后面是什么?”
“霧太大,看不太清,好像是……是……”
“是船!”
終于有眼尖的人,道出了令眾人聞之色變的真相。
確實是船!
海盜船!
“快跑啊,是海盜船!”
“海盜!海盜又來了!”
方才觀賞潮汐的歡愉之聲,瞬間變成了哭喊聲。
紛亂之中,有人跌倒的哭泣聲傳來,但與現在的雜亂聲相比,顯得是那么微弱。
護道橋欄之上,一個孩子與母親,被人群沖散,失去了親人大手的依托,聽到海盜二字,急得哇哇大哭起來。
突然,一只箭羽破空而來,眼見孩子就快要步入黃泉,踏上輪回之路。
在千鈞一發之際,不知從何處飛來不知名物體,將那箭羽擊飛,孩子在鬼門關撿回了一條命。
一只充滿母愛地大手,終于在慌亂之中,牽到了孩子,抱起他,快速消失在街道口。
范閑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收回下意識發出暗器的手臂,看向茫茫海面。
三艘艦船在滾滾濤浪之中,破浪而來。
旗幟之上,畫的是一個黑色頭骨骷髏。
與此同時。
皇宮之中。
長公主宮殿。
聽著貼身侍衛的匯報,范閑在江南一切順利,糧食已經運往三州之地不說,而且還順手滅了三大世家五大豪族。
長公主的臉色顯得很是平靜。
平靜得詭異。
平靜得可怕。
侍女第一次見長公主如此這般神態,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匯報完消息,就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許久,瞥見長公主那臉上洋溢出來的,似笑非笑的笑容,侍女心中一寒。
頭低得更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