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時間,廝殺鼎沸的兇獸祖地洞天也重歸了安寧。
賀萬安定勝劫運。
這原本就是大多數玄門修士都能夠預料見的事情,除卻兩界山,玄門兩三代之內的弟子之菁華,都聚集在了陰冥界,便是除去賀萬安之外,諸宗都有不少可以中流扛鼎的真傳道子。
更不要說,柳元正這樣的玄門道子,歷任劫運而無一敗的有道真修在一旁掠陣。
與之比較,這祖地洞天內,也不過是昔年古妖神凋敝的一脈,萬古歲月中都在艱難掙扎于陰冥界,至于今日,莫說是妖修了,入眼所見,全數都是被煞炁侵蝕的兇獸,若非能適應陰煞之炁,這一族怕是早遺落在了古史當中。
沒有了古妖神遺脈的實力,但卻傳承了古妖神遺脈的身份與氣運。
若論挑選對手,賀萬安真真是選了個軟柿子來捏。
此刻,入劫玄門諸修都已經在得到氣運反饋之后,隨著各宗長老道子一同回返玄門洞天了,他們需要用短暫的閉關來消化吸收這次的收獲。
偌大的祖地洞天之內,只有柳元正、林綺萱、賀萬安三人凌空而立。
入目所見,四下里元氣凋敝,那是被柳元正所遺棄的部分,已經徹底與煞炁調和在了一起,滿是污濁,再無絲毫靈意;再看去,滿地的尸山血海,偶然的縫隙間,展露出灰敗且皸裂的大地。
哪怕不用出手破滅此界,在被柳元正汲取盡了洞天菁華、妖神龍脈之后,此界也注定要徹底的凋敝下去,而后在煞炁的侵蝕下,用不了幾年就會徹底崩潰開來。
此時間,柳元正寬大的袖袍揚起,雄渾地元氣裹著一片又一片的血玉獸骨,收入乾坤袋之中。
另一邊,賀萬安也是幾乎相同的動作,兩人均分血玉獸骨,只是不同于柳元正,賀萬安將這些玉骨盡數擺在了他的身前,堆疊成了一座骨山。
不多時,這片廝殺戰場被兩人輕而易舉的“收拾”完畢,殘碎的氣血伴隨著部分破損成齏粉的骨質與鱗甲,滲入了灰敗皸裂的大地之中,入目所見,盡是一片烏紅色。
柳元正與林綺萱凌空而立,身形稍稍拉開,離著賀萬安不遠不近的看著他,全然沒有要折身離開的意思。
原地里,賀萬安凝視著面前的骨山,不知道在思量甚么,似乎也沒有主動開口驅離柳元正兩人的想法。
片刻的沉默之后,賀萬安手捧萬安相書,平和的抬起頭來,看向柳元正。
引著氣運翻覆,賀萬安在劫運之中的七情動蕩此時間煙消云散,那個沉郁而冷靜的古仙魂魄重新主掌著賀萬安的道軀。
“性命牽系于一處,方才劫運之中,運道之力加身,七情上面,險些動了貪念,還望道兄寬恕一二。”
聞言,柳元正平和一笑。
“君子論事不論心,論心千古無完人。賀道友無需言此,貧道并沒有放在心上。”
“終究是慚愧,不如道兄風光霽月,既如此,一事不煩二主,道兄受累,為我護法片刻?”
話音落下時,柳元正到底還是啞然的挑了挑眉頭。
“哦?我還以為,賀道友是要出言趕我走呢,重煉本命寶器,這可是極其私密的事情,說來,貧道并沒有窺探此間的意思。”
聽得柳元正這般說,賀萬安反而笑的愈發淡然。
“說來都是命數使然,道兄,你我處于大爭之世里,原本都該是針鋒相對、寸步不讓的敵手,可最玄奇也莫過如此,你我如今反而是另類的知己,爭鋒路上,不到最后幾步,貧道的敵手是同樣轉世的古仙,道兄的敵手中,暫時不會有我。
當然,若只如此,便教我與道兄性命相見,未免太過于像是說辭,實則……諸古仙轉世,恐怕唯我一人以秘法奪舍旁人,以至于性命不諧,如道兄,如其余轉世之古仙,恐怕都能輕易看出來。如今玄門天驕,可是兩界山與陰冥界均分吶!
或許今日這場劫運之中,便有不少昔年仙鄉老友在看著我攪弄風雨,他們走的是真正從微末處重修的路,恐怕不愿意我取巧,一步走出太遠去,但人家性命和諧,連我也不知有誰是轉世古仙,我明彼暗,請道兄護法,也是不得已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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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此言至誠,反而教我這個滾刀肉,不好意思開口要好處了。”
“不!好處就在道兄的眼前,你見了我煉法,就該知道,此世大道爭鋒里,諸古仙真正的底氣之所在!這是我與道兄的好處!唯愿之后的路上,道兄能精進勇猛,多敗落幾位昔年的老友才好,我與他們相交至深,若是道左相逢,實在不忍痛下殺手啊!”
柳元正臉上的笑意緩緩地收斂了,他仔細的凝視著賀萬安,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那好,貧道就靜待道友的手段了。”
話音落下,賀萬安這里也不再去看他,古仙低著頭,凝視著身前的血玉骨山,良久之后,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再張口時,竟是一口鎏金仙焰吐出!
灼灼焰光裹挾著血玉骨山,只是頃刻間,便煉化成一團血紅色玉脂,高懸在賀萬安的面前。
眼見焰光之中的玉脂,賀萬安不禁微微皺眉。
不及他再有甚么反應,始終凝視著那鎏金仙焰的柳元正,反而一點身旁的木藤花籃,登時間,一道靈魚從靈寶天地中飛出,在賀萬安的主動牽引下,躍入了鎏金仙焰之中。
“多謝道兄!”
“無妨,但愿后面的道法,會更玄妙些。”
說罷,賀萬安這里已經祭起了萬安相書,引著寶器墜入仙焰之中。
灼灼靈光斑斕閃耀,寶器鯨吞玉脂靈韻,這是半數兇獸玉骨,又加上一道靈玉礦造化而成的底蘊!
無盡的靈光凝聚,隱約間,顯照出那如賀萬安分魂一般的器靈來。
磅礴的道與法氣息沖霄而起,甚至沖擊著洞天壁壘!
柳元正屏氣凝神,這一刻,他感應到的不是古仙與寶器之間氣機的交織,而是感覺到了那自賀萬安祖竅之中源源不斷外溢的雄渾底蘊!
那是柳元正曾經從莊承平的身上感應到的,獨屬于轉世古仙的底蘊!
這一刻,賀萬安的身形幾乎被鎏金仙光淹沒,身前的焰光灼灼,幾乎看不見那懸浮的寶器,只有一道在朦朧之中愈發凝實的器靈身影,器靈“賀萬安”沐浴仙焰,汲取靈光,身上的道袍在席卷洞天的狂風之中獵獵作響,顯照出其上斑斕交織的古老地紋。
漸漸地,那道器靈的腦后,似是有虛幻的鏡輪高懸。
那不是寶器品階的躍升,而是賀萬安在以某種無法理解的秘法,牽引前世古仙道果的力量!
恍惚間,透過那道虛幻的鏡輪,柳元正似是看到了一條道法長河,圓融不滅的仙家道果鎮壓長河,牽引著大道本源的力量,透過歲月光陰,透過虛實變幻,化作一道涓滴細流,朝著萬安相書流淌而去。
這一刻,那本命寶器似是成了溝通這一切的樞紐,相書并非是這涓滴細流的終途,它只是一道將大道本源力量牽引入現世的鑰匙,下一瞬,借著道與法之中氣機的共鳴,細流化作咆哮的汪洋,朝著那立身于鎏金仙光之中的賀萬安傾瀉而去。
古仙的笑聲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狷狂。
“哈哈哈!今日貧道鑄萬相道體!元易道兄,此法,玄妙否?”
狷狂的笑聲回響在祖地洞天之中,遠遠地,柳元正凌空而立,聞言而一聲不發,只是神情凝重的看向那道鎏金仙光之中的身影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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