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時間里,南疆,十萬群山中。
柳元正在靜靜地聽著七十二故禪玄宗的掌教與長老們講經。
對于紫府境界前路的闡發,關于那處洞天福地的前景展望,這些,事實上在第一日的時候,柳元正便已經盡數說罷了。
接下來的數日之中,
柳元正便始終在這樣的聽經過程里度過的。
事實上,雖然說如今故禪玄宗的新道法門,皆是柳元正學究天人,以一人之力所創所傳。
但事實上,莫說是對于七十二玄宗的故禪經法,便是對于虛實之道而言,
柳元正的研究從來都不能算是深入。
道人所精通的,
從來都是紫府之道,而不是七十二宗的禪經。
所以他只是以紫府之道,
以開懸道圖,以中和之道韻,作為根髓,將諸般禪經的意象化作如春花秋月一般的載道之玄景,如是而成書經一部。
這樣來,無須柳元正去將諸禪經嚼透,這樣所書的新道法門,也不會偏離諸宗傳承的本質。
便如昔日的白陽禪宗法門一樣,柳元正所書“白陽虛君”四字,便直指了這樣的本意,大抵唯有等真有人走通了此道,見證了此道終極的長生與逍遙之后,那所謂的“白陽虛君”方能成為“白陽真君”罷。
可到底身處在萬古一世的爭局里,幾乎一日三變,
事情的變化往往教人無從猜度。
至于今日,柳元正見證大羅,尤其是在通悟了古今大道恒易的根髓之后,
想要將自身那以數條道法之弦支撐開來的大羅道網,
變成真正萬象鮮活,一息可易萬古的寰宇天心之道,柳元正便需要在那些自己涉足較為淺薄的道與法上下功夫。
在柳元正的參悟之中,這樣的過程,并不需要真正的將萬象從一直萬的走通,而是在五行、陰陽、混沌的道綱基礎上,有目的的去參透一定數量的道法之弦,當更多的“支撐”出現之后,大羅道網的萬象鮮活,所謂的寰宇天心之道,便是一個自然而然演化的過程。
或許是一十二道,或許是二十四道,或許是三十六道,或許是七十二道。
柳元正無法真正感應到這樣的蛻變所需要的準確數字,但大約從不會超脫這樣幾類天生便承載著道韻的數目范疇。
而這樣看來。
七十二玄宗的故禪經文,便成了一座靈光盈盈的豐厚寶藏。
虛實之道本就如陰陽之道一般浩渺非常,蘊藏著幾乎如星海之數般的修行之路,許多處幾乎與旁道涇渭分明,故而只此虛實之道,便傳了故禪七十二宗。
到底昔年時也是圣地大教的底蘊,
哪怕不如雷宗一樣,足有六部仙經直指大道,故禪諸宗昔年的傳承禪經從來也不止一部。
這樣算來,七十二故禪玄宗,便是一部浩如煙海的經幢之林。
是以往被柳元正所忽視,但卻實實在在的雄渾道識寶山。
老實說,即便是在傳訊諸宗來南疆相會的時候,柳元正都還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一切毫無提前的準備與籌謀,甚至是在自己第一日宣講完畢之后,方才靈光一現的想法。
這是一種冥冥中的感悟,源自于自身雄渾道識在年月的累積之中偶然顯照的靈光。
柳元正已經駐足在紫府境界的巔峰了,探尋到了境界的邊沿,并且蛻變升華而超限。
晉入下一境界,事實上已經是一念而決的事情了。
可柳元正心中明白,以無上道法反哺道軀仙基,這本質上便是一種厚積薄發。
故而那冥冥中的感悟“告訴”柳元正,倘若能夠在晉入下一境界之前,將大道恒易的“力量”掌握在手中,能夠做到以寰宇天心而御萬象大羅,那么這樣無法想象的雄渾累積,將會在下一個境界之中,帶給自己的道軀與仙基以無法想象的好處。
這是道識與底蘊的累積。
所謂的“力量”不過是虛指,這樣的過程,甚至不會為柳元正多增加一縷法力,不會再教那臻至完美的紫府天地再產生甚么變化。
可錯非是本就雄渾的道識累積帶來的靈光乍現,倘若自己便如此徑直晉入下一境界,那么這樣的“好處”,也將會是日后輔修多少的秘術與法門都無法彌補的。
一朝錯過,或許便是天差地別。
而面對柳元正的要求,或者說是某種邀請,幾乎在數息間的短暫思索里,七十二故禪玄宗的掌教們便已經果斷且輕快的應諾了下來。
這世上還有甚么關系是比七十二宗與柳元正這樣更為緊密的呢?
連如今的師門修法,都是這一人所傳,而他所想要聽聞的經意,更是如今的諸宗已經舍棄的故紙堆。
于是,從一宗掌教開始,再到曾經一宗別經的法脈傳承之長老。
這樣漫長且奇異的講經,便這樣從南疆的天地間,從來不屬于玄門與禪宗的地界上,吊詭的展開了。
是日。
這樣漫長的聽經,已經持續到了最后一場。
臨時擺出的案桌上面,柳元正一邊聽經一邊留注的道書,已經壘成了一摞又一摞。
當講經的白陽禪宗長老終于說完了最后一字,道人在落在書上的符筆也緩緩地抬了起來。
事實上,雖然漫長的講經過程之中,一眾故禪玄宗的弟子們都在一旁隨侍靜聽,可是這些玄宗的弟子們,對于師門曾經舊有的道與法并不感興趣,他們更愿意將更多的心力放在柳元正所握的符筆上。
當一個人超然于世的時候,他身邊的許多細節,都被放大開來,被世人所觀瞧。
這些弟子們都明白,那支名為“青玉狼毫符筆”的先天靈寶,乃是元易道人的書道之器,在塵世的傳聞之中,在那些甚至未曾見過柳元正的修士口中,那支符筆,從尋常法器一路升華至先天靈寶,似乎已經蘊藏了元易道人一路創法的圓融智慧,那靈寶洞天內,復刻了世間的萬象道法。
尤其是在柳元正打穿天河之后,這樣的說法,似乎已經成為塵世修士們所篤定的事實。
他們認為,倘若能夠窺見那支靈寶所綻放的道韻靈光,便不亞于直觀某些仙經原本,是這世上可以預料的有數無上仙緣之一。
可是看來,似乎很可惜,接連數日之久的漫長講經里,似乎并無一位弟子,真正洞悉了那靈寶的道韻靈光。
翻手間將寶器收起,柳元正更是親手將一摞有一摞的道書小心翼翼的收斂入乾坤袋里。
直至那案桌都消失在原地,道人方才長嘆道。
“昔日如這般進學時,還是貧道在玉都院、金章院中的事情,恍然一夢,依稀如昨……”
喟嘆著,道人偏頭看向另一個方向。
那里,屬于南疆元宗的靈光已然圓融,且沖霄而起。
“這場講經,便算是貧道與諸位,對前塵最后的慰藉與感懷罷,嶄新的一世已經在我們的眼前了,千秋隆興,在此一朝!法會將開,諸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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