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神念貫徹,腎臟之中填封的殷長林,便化作烈火熊熊燃燒開來!
伴隨著這一把薪柴的燃燒,他運轉四大輪盤,使之合聚,共同加持于又閉塞如初的本源竅之上。
四輪合聚,一尊天相境的神魔作為柴薪燃燒,種種力量乃至道則盡加持于本源竅之上,本源竅登時顯發光芒。
它自身并未被補滿,在未被補滿的情況下,即受重重力量加持,頓開一道縫隙。
而隨著這道縫隙頓開,那種要掠取一方天地,要吞吃一位偉岸存在,使之成為己身填封神魔的貪婪之氣息便井噴而出!
王安以自身所有積累,自身本源為根基,令本源竅打開了一瞬!
本源竅一經打開,哪怕只是打開一道裂縫,亦迫切地四處搜羅,尋找能填封入其中,補滿本源的肥美神魔!
如是,這片雷霆密布,遍是劫云的天地中央,便陡然生出了一個黑洞,無窮劫云,滾滾雷霆,縷縷道則,盡數被那口黑洞吞噬,黑洞還在不斷擴大,不斷擴張,有在整個世界蔓延開來的趨勢!
以己身演化雷霆道則虛影的雷祖化身,驟然觀照到自己身體之中,出現的這口黑洞,以及其展現出來的驚心動魄的吞噬之力,雷祖化身剎那動搖了!
祂方才哪怕是被王安一斧劈碎雷神之矛,崩滅三成道則,都只是更堅定了要將王安當場碾碎,絕不給其成長機會的決意,然而,這般決意在己身都可能被王安當作食物一般吞吃,在自己徹底認知到以己身之力,想要碾碎王安不可能的時候,也就一剎那化為烏有,不復存在!
雷祖化身剎那收攏種種道則。
演化的道則投影,亦是頃刻崩滅,回歸己身,使之形體重新凝聚為半人半龍的真實存在。
祂看了一眼下方仍在擴張,不斷釋放吞噬之力的那口黑洞,眼神中盡是忌憚,亦不敢在此間停留分毫,頃刻催轉道則,推運大道變化,在虛空中凝聚一道門戶,己身閃身步入門戶之中,下一瞬即消失無蹤!
——意識到自身難以鎮滅王安,反而可能被王安吞噬,成為其踏腳之石的情況下,雷祖化身毫無猶豫,直接脫離了戰場,選擇與王安暫止干戈!
祂剎那離去,過了片刻之后。
那方不斷釋放兇猛吞噬之力的黑洞,亦是漸漸坍縮,最終歸于無形,原地只顯化出了王安的身影。
他臉色蒼白,看著雷祖化身離去的方位,神色平靜。
雷祖化身的預判沒有錯,若其真在此地盤桓太久,一定會為王安演化的黑洞吞噬。
但吞噬雷祖化身之后,王安的本源竅固然能被充塞,他自身實力卻不一定能憑此躍入一個全新的境界。
簡而言之,雷祖化身掌握的雷霆道則,并不是王安所需要的機緣。
若他真正吞噬了雷祖化身,那么自身實力便將徹底凝固在‘陸地仙人’的層次,遙望彼岸,終不可渡!
他自身凝練的大道法則,會因此永遠停留在近似大道,但終非本真大道,看似完整,但終究有所缺憾的層次,且這種缺憾不可彌補,只能永世保留。
也就是說,只要王安選擇吞噬雷祖化身,自身的成長潛力就將因此而戛然而止。
此非是王安本愿。
他以本源竅演化黑洞,做出要將雷祖化身當場吞噬的樣子,純粹是為了嚇退敵方,使之放棄與自身相拼到底。
雷祖化身終究也是不負所望,最終脫離了戰場。
也叫王安松了一口氣。
前腳吞噬殷長林,填封入本源竅,后腳便以之為柴薪,燃燒以催開本源竅,這一前一后一收一放的手段,也讓王安消耗頗大,除非機緣降臨,否則他是不可能再將自身戰力強行拔升到仙人層次,與雷祖化身這般對手硬拼了。
不過,如今的雷祖化身,也被他硬生生崩滅了三成道則。
也不再是真正仙人境戰力,或許應當看作‘近仙’戰力。
接下來的嬴河之行,仍有許多未知需要發掘,仍然可能面臨不可知的風險,王安只能暫時依靠盟會的力量,來規避一些風險了,直至他預感之中的機緣降臨。
他停留在嬴河之上,并未立刻追擊雷祖化身。
縱然追上對方,他也沒有能力壓服對方,與其如此,不如令之先做前探,至少幫自己擺平一些嬴河前方的兇險。
在嬴河停留不過一刻時間。
同氣連枝,結陣前行的黃天盟眾也就趕至此地,終于與王安匯合,雙方碰面,看到對方都未有多少損傷,內心也俱松了一口氣。
李清兒仔細感應王安的氣息,并未察覺出他的傷勢,神色平靜下來,溫聲說道:“道兄,可有遇到那位降臨真仙?”
眼下王安看似沒有任何損傷,氣息一切如舊,是以李清兒內心以為,對方可能還未遭遇雷祖化身,甚至雷祖化身忽略了王安。
王安點了點頭,道:“降臨真仙,乃是殷氏祖神雷祖化身降下。
我施展了一些手段,將他嚇住,他并非與我接戰,就此離開,向前追趕‘色空天母’去了。
你們或許還不知道,色空天母便是嬴河之中產生的‘孕生道則’。
我掌握有部分心圣帝君賜下的神通,因而能感知到此種道則波動。”
眾人聞言,皆面有異色。
嬴河此行牽扯諸般兇險,眾人皆有心理準備。
但也未想過,嬴河已經牽扯到彼岸存在了,甚至有彼岸存在直接插手此事之中。
連古神都降下了化身。
亦沒有想到,這場層次明顯超過了黃天盟上限的爭斗里,王安依舊有幾分規避、抗御之能。
那么王安的上限究竟在何處?
“色空天母……便是那位大日宗的女尊相,她竟然是孕生道則本身,孕生道則竟然自生了靈性?”當下對于佛門一切盡皆十分敏感的玄悲皺緊了眉頭,從王安所言之中,隱約生出一種非同尋常的感覺來,“王兄,你先前說過彼岸存在,皆在現世布置有棋局。
那么色空天母,想必是其中一顆關鍵棋子吧?”
因為金剛寺本身厄運纏繞,玄悲想要解除厄運而不得其法,因此找到了王安這邊。
王安為其暫時隔絕了彼岸古神‘不朽日蓮’于其身上種下的衰敗之種,也向玄悲透露了許多彼岸隱秘。
玄悲如今,算是在王安之下,較為了解嬴河內情的那個人。
他得知色空天母乃是孕生道則本身,就敏銳聯想到此可能涉及不朽日蓮,而不朽日蓮,即是金剛寺一切厄難的根源,因此心境波動,看似是在問‘棋局’之事,其實落點則在‘棋手’身上。
“必然如此。”
王安開口肯定了玄悲的猜測。
目光看向眾人,沉聲道:“如今諸位已然見識過雷祖化身氣息之恐怖,但此后嬴河之行,所涉及的卻不僅僅只是一位雷祖化身。
各路神仙均可能借這道河流施展神通。
你我皆是河中隨時可能翻覆的小舟。
是以,此時諸位若生出退縮之意,也是應有之理,愿意此時脫離者,仍舊是黃天盟盟友,想必其他人皆不會有分毫怪罪。
量力而行,本該如此。
我亦是覺得,此事兇險,急流勇退亦是美德。”
諸位盟友聞言,神色都沒有多少變化。
“道兄,臨行之前,我依然知悉此事涉及諸多兇險,如因此殞命,亦是我個人之事,臨行之前,我已經將黑茅派庶務交托風白羽之手,想來即便我身隕此地,本派也不會出現太大的亂子。”黑道人巧笑倩兮,出聲道,“而若是我在嬴河取得哪怕一點點機緣,想來也足夠惠澤我派。
如此,富貴險中求,我不會退縮。”
懸濟府主項情亦是點了點頭,眼波流轉,口中吐出微帶沙啞的聲音:“大兇險必然伴隨著大機緣。
此次是我等盟友合力,試圖撈取機緣。
若我此次退縮,日后想來也不可能再有這樣機會,能與法身、天相境大能力者聯袂了。
我亦不可能退去。”
眾靈仙、虹化境盟友紛紛表態。
所言基本與黑道人、懸濟府主之語大同小異,皆是決心堅定,事到臨頭放膽一搏,若能從嬴河之中撈取一點機緣,則可以帶回去惠澤身后宗門,如若不能,死亦無悔。
而法身境強者則都沒有表示。
他們多數囿于法身境數百年之久,真正是‘朝聞道,夕死可矣’的心態,如此一來,當下既有機會能得見大道,甚至可以借此機會踏出關鍵一步,成就更高境界,他們怎么可能放棄這個機會?
是以,黃天盟眾盟友的意見倒也統一。
王安見此,也就不再多勸,轉而道:“我自心圣帝君那里得了一點神通,通行嬴河有幾分便利,待會兒我等聯結成陣,速度可以再度提升。
嬴河將至末段,此間所生出兇險必然愈來愈多,諸位還是小心為上。”
“這是自然。”
“我等一定不會放松警惕。”
“應有之理,應有之理。”
眾人連聲答應,因為先前王安那一番話語,他們自知前方兇險萬分,自然也會灌注十二萬分的精神去對待。
隨后,王安與眾人連成陣勢,運轉‘輪回’道則,溝通嬴河,眾人氣脈相連,因此也與王安一般受益,速度都得到飛快提升,隨著嬴河掠過一個個碎片世界,直抵嬴河盡頭而去!
跋山涉水,不知翻越了多少個冥冥世界碎片,經歷過多少場時空亂流,正一道齊守陽終于來到了嬴河盡頭的碎片世界。
他尚未看見嬴河盡頭的風景,但內心早已生出預感,現下世界,已是嬴河盡頭所在。
這一路走來,他經歷的諸般看似兇險恐怖的境遇,其實每一樁都并非絕境,每一次他都能化險為夷,好似在冥冥之中,有偉岸存在觀照著他,指引著他的前路。
又好似這般偉岸力量,皆來自于他的自性,他的本源。
一切好像本來就該如此。
齊守陽大抵至今都還不清楚,自己有多么特殊——常人想要抵達嬴河盡頭,唯有尋嬴河與碎片世界的交接點,如王安那般涉河而渡,否則根本難覓嬴河影蹤。
然而齊守陽這一路,卻從未真正踏足河水之中。
他一直在河岸邊奔走,順著旁人根本就看不到的嬴河,一路走到了盡頭。
而且,他的速度都快過了孕生道則本身‘色空天母’,以及掌握了部分‘輪回’道則的王安,以及雷祖化身。
他是第一個抵達嬴河盡頭的生靈。
他的神魂已經化作一道純凈無暇,猶如白玉似的形影。
這樣形影,輕盈無質,卻給人一種堅固不朽,與天地同壽的感覺——達到如此程度,齊守陽在無意之間已經修成了遠古道門夢寐以求的‘識神死,元神生’之境。
他無意間走出的這條修行路,其實更近似于心圣帝君的修行路。
只是他完全摒棄了肉身,摒棄了一切雜念,只從自身最根本的愿望出發,將自己的性靈修成了這般模樣。
沒人知道,他如今境界類同于當今修行中的哪一境?
譬如王安,掌握力量遠遠不及法身境高人,更不提天相境大神通者,乃至真仙。
但其卻能搏殺天相、對抗真仙,鎮殺法身高人更不在話下。
他的‘法’乃是萬世法,獨具一格,凌駕于所有修行者之上,甚至自身有成就另一重彼岸,另一重天道的趨勢。
當今的齊守陽,亦是這般情形。
他的力量羸弱得可憐,或許連外景境的修行者都無法相比,但可以推動大道,可以轉動天心,將今時天道中‘善’的那一面完全發揚了出來。
大道至善,便是運轉無滯,便是無有偏私。
便是無情。
道若有情,便是惡面蘇醒,便是當今這般時局。
無情恰恰是對大道至善最好的贊美。
修行境界恰如藩籬,而對于王安、齊守陽這般人而言,卻已是無法束縛他們的東西。
齊守陽根本不在乎當下自己的修行。
他只是遵循內心的一個愿望,一路跋涉,哪怕九死一生,也終究抵達了終點,來到了這嬴河的盡頭。
在此地破去自己心中最大的困惑與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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