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天微微亮。
大周皇宮宮墻下站滿了文武官員們。
此次,乃是趙巖從蜀州歸來后的第一次朝會,故而官員們來的較為齊全。
有些官員甚至在聽說薛家造反的事情敗露后,才知曉趙巖竟然離開長鄲城,前往了蜀州。
放在以往,若君王敢離開皇城一個月,官員們的折子早就堆滿垂拱殿了。
但是,趙巖這樣做,卻沒人敢勸誡。
只因趙巖打敗了北蒙,創造了前面歷任皇帝都未曾達到的成就。
片刻后,宮門開啟,官員們排成長隊,文左武右,陸陸續續朝著大慶殿走去。
大慶殿內,百官行完禮后,趙巖坐在龍椅之上,環顧四周,然后開口道:“諸位愛卿,好久不見,朕甚是想念,在朕不在的這些日子里,諸位勤于政事,兢兢業業,朕甚是欣慰啊!”
聽到此話,下面的群臣們互視而笑,被皇帝如此稱贊,眾人自然歡喜。
而下方的上官不悅卻是胡子一翹,警惕地看向趙巖,他很清楚趙巖說話的風格,一般說完這種場面話后,趙巖就要開始講述一些誰都想象不到的事情了。
趙巖干咳一聲,說道:“朕此次前往蜀州一個月,感觸頗深。百姓處于一片水深火熱之中,而我們的官員們尸位素餐,不修德政,在其位而不謀其事,大家應該都知道,在與北蒙的戰爭后,國庫幾乎空無分文,若不是依靠著民間商稅。你們的俸祿,朝廷都發不下來。”
“朕認為,我大周到了不得不施行新政改革的時候了。而我們首先要解決的,就是三個問題,冗官、冗兵、冗制。
朝堂下方一片安靜。
冗官冗兵冗制,即官員多,士兵多,制度繁雜開支多。
這是大周建立之初便存在的問題。
官員們心知肚明,但沒有人提出來,因為這是在砸自己的飯碗。
十年寒窗苦讀,他們追求的便是身為士大夫階層這種高高在上的特權。
趙巖接著說道:“朕準備自即日起,整頓官僚體系,裁撤冗余機構,合并事權,大幅度削減官員與士兵數量,提高朝廷財政收入。”
趙巖這句話的意思直白點兒解釋就是,大周養不起如此多的官員和士兵了。
說罷,趙巖看了一眼一旁的喜子。
喜子立即會意,當即將早就準備好的數百份《新政二百條》分發了下去。
趙巖之所以選擇在朝堂上分發,乃是因為若選擇昨夜分發,估計《新政二百條》的內容在今早就能傳遍整個民間。
到時候,各州書生們的憤怨絕對呈現鼎沸之態。
什么萬人請愿書啊,誓死明志啊,以己之血喚醒士大夫的尊嚴啊等等一系列奇葩的事情都會出現。
故而,趙巖選擇將所有的事情都在大慶殿集中解決。
朝臣們在聽到冗官冗兵冗制這幾個字的時候,臉色都已經變得深沉起來,而在看過《新政二百條》后,除了早已看過的蕭敬業、劉朝同、潘文岳等人面色如常外,其他人都呆住了。
“第一條,任人唯賢,取消文官三年一升,武官五年一升慣例,以政績為唯一準繩。”
“第二條,廢除恩蔭制度,廢除分封官員子弟為官政策,爵位超三代者而無任何政績者,降為平民。”
“第三條,改革貢舉制度,以辭章文采見長而策論能力差者,不錄。”
“第四條,由募兵制改為府兵制,培養精兵,廢棄軍隊中三時務農,一時訓練策略。”
“第五條,降低民間賦稅,減少官員俸祿,取消地方上各種苛捐雜稅。”
一言以蔽之,新政二百條的核心便是:與民放利,與士子巨商爭利,以此達到富國強民的目的。
大慶殿中,只聽見翻動書頁的聲音和粗重的呼吸聲。
所有人都緊緊皺眉,一些人的手腳甚至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官員們看完后,只有一種感受。
這哪里是新政改革。
分明是將大周以前的大多數制度準則全都推翻了。
即使是改朝換代的開國之君都不敢如此行事!
新政二百條,所針對的,正是以朝堂這些人為代表的士大夫階層。
若將新政二百條全部落實,那以后,官員的后代當官就沒有那么容易了,官員想要靠謀得一官半職然后混日子的情況不會再有了,那些想要通過誦讀四書五經便取得官職的士子將更加困難。
這完全就是將士大夫階層挫骨削皮,來增加朝廷財政。
但最終改革的結果如何,還是一個未知數。
趙巖見眾大臣都看完了,站起身來開口道:“此新政策略,乃是朕歷經月余而作,眾愛卿若有想法,可各抒己見。”
唰!唰!唰!
趙巖此話剛落,便足足有三十幾位朝臣站了出來。
官員們各個聲如洪鐘,走到了大殿的中央。
趙巖看向下方,不由得一愣,中書省六位尚書與侍郎全都站了出來。
御史臺,以上官不悅為首的御史臺站出來足足有十人,三司站出來四人,而武將也站出來三人。
至于文相蕭敬業、副相劉朝同、潘文岳,軍帥楊興懷、神策軍主帥楊弘,禁軍指揮使申屠義,三司使孔墨山這些人都靜默不動。
按照慣例,這些人一般都是最后才會表明態度。
趙巖早有預感會出現這種情況,因為他這是要動大周朝廷的根基,并且損害了無數士大夫階層的利益。
趙巖還未點名,上官不悅便一臉不悅地走到了最前面。
上官不悅早就知曉趙巖改革的決心,但當看到《新政二百條》的時候,他覺得趙巖不是要改革變法,而是在冒險。
但這種失敗的后果,大周根本無法承受,故而他站了出來。
“陛下,若我大周按照此條例變法,不出五年,大周必亡!陛下必成亡國之君,我等必成千古佞臣!”
趙巖白了上官不悅的一眼,此人哪都好,就是說話時總喜歡夸張。
一句話就將自己定義為亡國之君了。
趙巖耐著性子,道:“講講你的理由,若理由不充足,朕先讓你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