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線的戰局穩定了,東線的廣東兵卻是發了狠,將征調的數千民夫組織起來對著白云山棱堡輪番攻打。
自棱堡建成之后,李興便從梧州蕃庫撥給了大量的軍械錢糧調配到棱堡之中。
所以守城的獨立營根本不虞物資有缺,廣州清軍苦戰數日,除了傷亡了數千民夫和兩千余綠營兵,卻是絲毫不得進展。
至圍攻棱堡的第六日,李率泰和哈哈木等人又準備繼續驅民攻城,然而這次不光是民夫,還是綠營兵一個個看著明軍的棱堡臉色發白,無論是李率泰還是那些綠營將佐怎么鼓舞士氣,這些軍民始終提不起任何戰心。
這時西江之上有數條戰船駛來,為首的戰船上赫然豎立著一面繡著四爪團龍的鎮蕃大旗。
正是清廷平南王尚可喜親至,隨著戰船靠岸,平南王尚可喜由數百王府親衛簇擁著打馬便向清軍軍陣而來。
這些王府親衛都是遼東老卒,人人皆著鑲藍旗色甲衣,頭上尖盔,身上俱穿棉甲。那綿甲是在堅厚的綿上鑲著鐵片,并由銅釘固定,端的威風凜凜。
廣東此時正值高溫,這些王府親衛穿著厚重的棉甲,然而絲毫沒有任何怨言,一個個臉色凝重,步伐沉穩,俱是百戰精銳的老卒。
此外還有平南王麾下大小將官十數員,都統、副都統、協統、章京、副將各立兩側,人人手按佩刀,昂首挺胸。
哈哈木等人眼見尚可喜親至,連忙帶著諸將一起迎了上去。
原來尚可喜在肇慶聞得李率泰大軍困頓城下,苦攻數日,不得寸進,卻是心中不耐,即帶本蕃精銳親臨梧州。
戰陣之上,他尚可喜便是清廷在廣東的最高統帥。
無論是兩廣總督李率泰,還是靖南將軍哈哈木,又或是靖南王耿繼茂,均是一個個打著千單膝跪在尚可喜的馬足之前。
“如此小城,爾等居然遷延數日,我大清威嚴何在?”
尚可喜這話雖是對著眾人訓話,卻是直指李率泰,是你李率泰吵吵著要西征梧州,現在頓兵明軍堡壘之前,近兩萬大軍圍攻,居然損兵折將,徒耗了無數錢糧。
哈哈木有心想要替李率泰辯解,然而卻是無話可說,只得耷拉著腦袋半跪在地,不敢起身。
他雖是個滿人,平時自然不懼尚可喜,但是進兵之后,大軍沒有絲毫進展那是不爭的事實。
李率泰漲紅著臉,口中吶吶不能言語。
“這小李賊不過蟻聚之兵,爾等屢戰屢敗,依本王之見,是汝等不能實心任事耳,今日本王到此,若是再延誤軍機,本王便要向朝廷稟奏,到時數罪并罰,看爾等如何自辯。”
李率泰和哈哈木見的尚可喜高舉輕放,卻是長舒了一口氣,連忙表態一切均由尚可喜作主。
尚可喜其實心知李率泰和哈哈木是順治派來監視他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因為這點破事處分二人,至于借此事發飆不過是想打壓李率泰和哈哈木的氣焰,讓他們知道這廣東到底是誰做主。
他姿態做足了之后,卻是長笑一聲讓諸人起身,猛然拔出長劍對著白云山棱堡喝道:
“班志富這一陣你帶著本王的蕃兵上去,孤到要看看區區彈丸之地如何能擋我大清數萬大軍。”
尚可喜久經戰陣,從軍數十年,大小近百戰,當然知道明軍的城堡易守難攻,要不然也不會擋住清軍兩萬之眾數日了,所以一出手,就是動用了他旗下的蕃兵。
蒼涼的牛角號聲再次響起,清軍的火炮悉數轟鳴起來。
震天的轟鳴聲再度響起,仿佛雷鳴一般,大地似乎都在發抖,一枚枚大大小小的炮子如同雨點一樣砸在明軍的城墻上。
尚可喜以親蕃之尊親臨戰陣,負責主攻的廣州綠營總兵林善至心中不由地焦急起來。
連續幾日的進攻使得他所部的綠營兵折損了近兩千人,然而卻根本沒有對當面的明軍有甚么殺傷,他生怕平南王會拿他問罪。
好在尚可喜根本沒有理會他,但是此次平南王下了嚴令,今日必須破城,所以他只得硬著頭皮命令麾下的綠營整隊,準備在炮擊結束之后,便要全軍壓上,奪取城池。
“大人,我部軍馬已經折損近半,何不讓許爾顯他們沖城?”林善至麾下的廣州左哨游擊郭廣全抱怨道。
林善志瞪了眼郭廣全,沒好氣地說道:“能怎么辦,王爺叫打,咱們哪有不上的道理。”
這一回平南王連本部蕃兵都派上來了,可見王爺是動了怒了。
平南王手下那些蕃兵平日就以旗人老爺自居,對他們這些綠營兵更是牛氣哄哄的,傲慢得緊。
這會他們親自攻城,平南王的命令是說蕃兵親自攻城,可真打起來,還不是他們這些綠營沖在前頭,難不成還真能讓那些漢軍老爺們沖在第一線當炮灰不成。
林善至不由地盤算起來,想著等下攻城的時候是不是讓麾下的綠營收著點打,要不然再這樣打下去,自己這廣州總兵差不多就要是個光桿司令了。
就在他浮想聯翩的時候,清軍的火炮慢慢停歇了下來,平南王的傳令兵往來在軍陣前往來馳騁,傳達著大清平南王一道道軍令。
此戰不光是廣州綠營,韶州綠營和李率泰的督標要上,便是靖南王麾下的牛錄、正白旗的牛錄,再加上平南王的蕃兵五百人也要上。
林善至心中凜然,硬著頭皮指揮著麾下綠營兵推著各種器械開始進兵。
“建奴又開始攻城了!”
棱堡上的明軍開始鳴鑼示警,躲在掩體里的明軍士兵紛紛走進預訂的防守位置。
陳博的獨立營大多數都是馬雄的降兵,本來對投靠日薄西山的明軍是一萬個不愿意的,只不過是因為馬雄敗亡,明軍勢大,方才投降。
這次奉命守衛白云山棱堡,這些明軍也是抱著出工不出力的態度,反正打不過再投降唄。
然而連續幾天的戰斗,他們的心態變了。
他們大多是廣西本地人,當看到對面的廣東兵驅民攻城,那些廣東百姓的慘狀,他們也會心痛。
想到當日幫百姓收糧時,梧州百姓發自內心的擁護,這些降兵不由地暗暗發誓
“保梧州,護家小!”
而他們的城堡,又是易守難攻,清軍猛攻了數日,守軍不過折了區區兩三百人,所以他們不再畏懼。
“開炮!開炮!”
明軍城墻上火炮隊隊正韓猛高聲下達著軍令。
二十余門明軍的火炮對著洶涌而來的清軍噴射著怒火。
一枚枚大大小小的鐵球射入清軍的軍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