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四日,贛州的圍城仍在繼續,但是洪承疇此刻卻眉頭緊鎖,他萬萬沒有想到湘南會被靖南軍突入,短短一個多月,靖州府、辰州府、沅州府、寶慶府相繼落入賊手。
據郴州的馬寶奏報突入湖廣的賊寇足有三萬,一路直接向北直取常德,另一路由靖州殺入寶慶府目前已經進入衡陽境內。
而且由于偏沅巡撫郭廓宇投賊,湘南諸府諸官皆是人心惶惶,據查分巡上湖南道張兆燾、分巡下湖南道郭萬象、寶慶知府馮恒、保靖知州趙繼登、沅州總兵郭勇、辰州總兵阮慶、保靖副將常天嘯……皆向靖南軍輸誠,此外攜印潛逃者不知凡幾,目前只有長沙副將宋文擁兵萬余退至常德和長沙一線。
時下湘西、湘南已經崩亂,由于地方州縣諸官紛紛潛逃,很多地區已經陷入無政府的狀態,那些躲藏在山川湖泊中的土匪和水匪趁機起事,紛紛占州據縣,有的自封為王,有的則自封為帥,名目眾多,不一而足。
洞庭湖甚至有水匪占據了數座島嶼改元稱制,自號大德天子,轄下諸頭目皆封元帥,設省臺諸官,湖廣實是到了最危急的時刻,還請總督大人速率大軍西顧,以皆湖廣危局。
長沙知府郭之治聞得湖廣大亂,大驚失色,即向洪承疇進言道:“老太師如今湖廣崩亂,若是賊寇襲了常德,夔東賊寇進入兩湖的話,后果不堪設想,還請速發大兵返回湘南平亂。”
簡親王濟度聞言大急當即否定了郭之治的建議道:“洪督,如今偽明唐王和小李賊皆在贛州,只要咱們將小李賊剿滅,湖廣危局自解,至于夔東明軍不過流寇耳,何足為懼。”
濟度有濟度的考量,一旦洪承疇撤圍,他手頭軍馬不過三萬余人,如何能圍住贛州,若是和小李賊野戰的話,他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簡親王,如果不回師的話,就憑宋文手頭那點人馬,肯定不是靖南軍的對手,據下官所知,突入我湘南的賊寇乃是小李賊起家的主力,絕不是一般賊寇所比,如果其與夔東賊寇合流再破了武昌的話,那就真的天下大亂了。”
郭之治是真的著急了,他的家小皆在長沙,一旦有變,那家小怎么辦?辛辛苦苦積賺的銀子怎么辦?
信郡王多尼怒道:“本王以為簡親王說的在理,只要滅了小李賊,我十萬大軍立即西返,湖廣一舉可定也,現在好不容易將小李賊困在城中,豈可放虎歸山!”
“信郡王,如今我軍主力皆在贛州,如果賊寇從長沙殺入江西腹地,那我大軍的糧道就會被切斷,這十萬大軍若是沒有糧草,那可就危險了。”張長庚支持郭之治的建議,認為必須要救湖廣,因為兩湖實是天下之中,賊寇若是真的占了兩湖,就算我們滅了小李賊,保不齊再出兩個,那這南中國可就真的要變色了呀!
濟度怒道:“我軍撤圍西返,江西怎么辦?一旦江西空虛,小李賊再北攻南昌,那江寧可就危險了,漕糧一斷,天下必亂。”
洪承疇冷笑道:“不要吵了!兩湖不得不救,不過目前湖廣的亂局,也是我們的機會,正好可以引蛇出洞,一舉全殲了小李賊。”
“兩湖總督張長庚眼睛一亮,急聲問道:“老太師,計將安出?”
“湖廣不得不救,贛州不得不打,賊寇進入湖廣的兵力不過三萬,本督意調馬寶部返回長沙,穩住長沙和常德以北一線,賊寇兵少一旦戰線拉長,如何還有余力破我省城,湘南諸府不過貧瘠之地,我軍一旦西返,賊寇必退,諸位不要猶疑。”
“只不過西線賊寇進取兩湖,到是給了咱們全殲小李賊的機會,借著此次兩湖之亂,吸引小李賊出城,然后一舉將贛州賊寇全殲。”
洪承疇說完,濟度等人皆是一喜,紛紛朝他看去。
“我湖廣軍馬一旦解圍,小李賊必然出城,本督意在九牛驛設伏,可將賊寇吸引至九牛驛,則我大軍伏兵四起,小李賊一鼓可定也。”
“諸將聽令!”洪承疇面色一凜。
帳內諸將皆是起身呼道:“末將等謹遵洪總督令諭。”
“李總兵,本督欲令你率軍八千轉入夜光山,一旦賊寇出城,則趁機襲取贛州城,務必將賊寇的退路切斷!”
“末將領命!”李本深踏步上前躬身將令牌接過即轉身離開。
“董總兵,你部熟悉水戰,本督欲令你部先轉入峰山,控制章江上游,將章江筑壩截水,待賊寇出城之后,即放開堤壩,如此官道盡被水淹,賊寇歸路阻斷,自進死地矣。”
董學禮一聽樂了,他實在是不敢和靖南軍交手,現在讓他修建堤壩,并不要和賊寇廝殺,這也算是美差了,當即出列領命而去。
“信郡王可率滿蒙八旗和本督一起回師贛縣,以卓羅、巴思漢、以及本督督標胡躍龍等人各領三千兵分三路在九龍驛周左設伏。”
多尼雖然和濟度一樣不爽順治重用洪承疇這樣的漢官,但是此刻為了平定贛州賊寇,正是借重洪承疇之時,當下亦是起身接令。
待本部人馬安排妥當后,洪承疇就是轉頭看向身側的簡親王濟度。
濟度心知洪承疇之意,思索了一下就是說道:“圣上著本王南下時,曾和本王有言,著本王務必配合洪總督穩固天南,所以老太師盡可下令。”
“好!如此本督就越俎代庖了,還請簡親王海涵!”洪承疇人老成精,哪里不知道去年自己遭到朝廷架空,是濟度等人在朝中蠱惑的結果。
但是他已經年近七十,也沒幾年好活了,為了兒孫計,也要個濟度等滿洲宗室打好關系。
當下就是朝濟度一系的將佐拱了拱手說道:“在我湖廣軍解圍之后,簡親王可約小李賊決戰,然后佯裝敗陣,將賊寇誘入包圍圈,若是賊寇不出,則往吉安方向撤退,務必要使賊寇相信我軍已解圍退軍。”
濟度思量了一下,就是欣然領命,洪承疇又看看了帳下眾將沉聲道:“如今本督這里還有一件重中之重的任務,即是入城傳遞消息,務必要將賊寇突入湖廣,我大軍欲撤軍西返的情報送予賊寇知曉,如此方能堅賊寇之心,不知哪位將軍敢行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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