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承天門后再穿過端門,午門便映入眼簾。
只見金色的陽光灑在地面的石板上,一眾儒生士子在禁軍鋼刀的威逼下,顫顫巍巍的行走在石板上。
王得冷冷的瞥了一眼被禁軍包圍起來的儒生士子們,駐足抬手道:“好了,你們就在這等著吧!”
說完后,王得又轉頭看向為首的幾名中年儒生,“那就有勞諸位了!”
此時,金英站在一邊,抬手對一旁的禁軍下令道:“帶走吧!”
一眾禁軍領命,將為首的幾名儒生押了起來,然后跟著金英進入午門。
相比起其他儒生士子,為首的幾名中年儒生顯得異常冷靜和從容,而他們顯然也有這份底氣。
這幾名中年儒生都是永樂十八年的鄉試秀才,只因為多次無法中舉,這才放棄了考舉為官這條路。
奉天殿內,朱祁鎮和殿內外上千名京中的文武官員及皇親勛貴,正在靜靜的等待著這幾名儒生的到來,如此待遇,絕不是區區幾名秀才功名的儒生能夠享受得到的,能夠得此榮耀,即便是死了,也不枉此生!
沒多久,金英便獨自進入奉天殿,趨步來到丹陛之下,躬身對坐在龍椅上的朱祁鎮稟道:“回稟陛下,人已帶到!”
朱祁鎮神情一震,脫口道:“帶上來!”
“是!”金英躬身領命,然后轉身對殿外扯著嗓子高喊道:“陛下有旨,將人帶上來!”
隨著金英的話音落下,便見一群裝備精良的御前侍衛面無表情的將幾名身著儒衫的中年儒生帶上奉天殿。
殿內群臣齊齊側首望去,而那幾名中年儒生到了這個時候,臉上才浮現出慌亂之色。
這里畢竟是大明帝國的中樞,殿內的文武官員隨便提溜出一個來,都能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當他們的目光望向坐在丹陛上面帶笑意的朱祁鎮時,他們才猛然發覺,他們想要逼迫皇帝和朝廷的想法實在太過幼稚了。
“放肆!皇帝陛下當面,竟敢傲然站立?”只聽金英看著怡然自得的站在殿中的幾名中年儒生,怒斥道。
站在中年儒生身旁的御前侍衛應聲抬起腳,在幾名面色微變卻還沒來得及跪倒的中年儒生的小腿上猛地踢了一腳,幾名中年儒生當即跪倒在地。
因幾名中年儒生毫無防備,膝蓋和奉天殿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幾名中年儒生在齜牙咧嘴的忍受著膝蓋處傳來的劇痛,再次抬頭看向金英時,目光中充滿了憤恨,但卻無可奈何,在如此情形下,甚至連放狠話的勇氣都沒有!
殿內除了文官之外,其余人都對此冷眼旁觀。
即便是同為士子出身的文官,也沒有指責御前侍衛的動作,雖然御前侍衛的舉動顯得很粗魯,但卻并無不可,畢竟就連他們這些朝廷重臣,在面對皇帝的時候都得恭敬的行禮,否則就會被御史彈劾。
如今這幾名區區儒生,便敢堂而皇之的立于奉天殿之上,再加上他們的所作所為,顯然是沒將皇帝和朝廷放在眼中,一向果斷的小皇帝沒下令將他們拉出去賞一頓廷杖,那都是仁慈有加了!
坐在龍椅上的朱祁鎮卻毫不在意看著正不斷用手揉著膝蓋的中年儒生,笑問道:“朕聽說你們聚在承天門前跪著要求見朕?現在朕就在這里,有什么話就說吧!”
“……”幾名中年儒生聞言,下意識的轉頭相互對視一眼。
此時,他們膝蓋處的疼痛感已經減輕了不少,為首的中年儒生強自鎮定的望著朱祁鎮,道:“回陛下的話,學生等只是希望朝廷能夠恢復太祖高皇帝定下的免稅政策,畢竟是祖制,若肆意更改,恐對朝廷不利!”
朱祁鎮撇嘴一笑,頷首道:“嗯,你說的不錯,這是祖制!”
儒生聞言,臉上神情一喜,可殿內文官們聽到朱祁鎮的這話,臉上神色卻恰恰和他相反。
一眾朝廷重臣畢竟和朱祁鎮打了三年交道了,對這個還沒成婚的小皇帝也有了一些了解,凡是以祖制說事的,最終都會以失敗告終。
對于這一點,他們可是影響深刻!
果然,還不等那名儒生開口謝恩,便聽朱祁鎮抬頭看向戶部尚書王淪,問道:“戶部,不知以往的免稅是如何執行的?”
王淪當即出班,回道:“回稟陛下,按舊律,秀才功名者免稅田地八十畝;舉人功名者四百畝;進士功名者兩千畝!”
“那么實際情況呢?”朱祁鎮一臉凝色的看向稅務部尚書李郁,問道:“說說你們稅務部這兩年的統計吧!”
李郁出班回道:“回陛下,我們稅務部根據與戶部存檔的宣德歷年的對比來看,每年都有超過數百萬畝被隱匿于各地秀才、舉人和進士的名下,以此規避朝廷的稅賦!到目前為止,稅務部已經清查出超過兩千萬畝!”
“兩千萬畝啊,嘖嘖!”朱祁鎮一臉淡笑的嘖嘖稱奇,同時抬頭看向之前那名開口的中年儒生,問道:“你怎么說?這難道也是祖制?”
那名儒生當即臉色一滯,支支吾吾道:“這…這…只是少部分…”
說到最后,那名儒生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他之所以費勁巴力的以為曲阜孔家討還公道的名義聚集眾多儒生士子,就是為了讓朝廷恢復對士人的免稅政策,從而讓那些地多的地主或者同鄉村民將土地寄在他們的名下,免除朝廷的稅賦,同時也借此養家糊口。
否則他才不會冒著被打死的危險,聚集上百儒生士子堵在承天門前鬧事。
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曲阜孔家是個什么玩意,他一個秀才,可沒那么大的心去管這些閑事!
朱祁鎮見此,臉上表情逐漸凝固起來,看向跪在殿中的那幾名中年儒生的目光中也不自覺的浮現出一絲殺意。
他雖然年幼,但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夠質疑的,最起碼這幾個區區儒生就完全不夠格,要是真讓他們得逞了,先不說對朝廷的影響,首先一點,他這個皇帝也就當不下去了!
這時,太子太師、行在禮部尚書兼內閣文華殿大學士胡濙當即出班,開口向朱祁鎮道:“陛下,臣有本奏!”
“說吧!”因為在七十周年慶典的時候,胡濙領頭給孔彥縉和曲阜孔氏求情,使得朱祁鎮對他的感官降低了不少,但礙于才將胡濙推進內閣,所以當時就給了胡濙面子,只是褫奪了孔彥縉衍圣公的爵位,而且在刑部大牢里也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著。
然而,此時胡濙再次在如此關鍵時刻跳出來,就是用腳后跟想,都知道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