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主,這就是寨主家,送信來我家的夕谷說,我大兄就被關押在圍墻里面的天井里,他已經兩天沒吃飯了……”羅三郎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后,連在他身旁的韓端也只能聽個隱隱約約。
“你大兄不會有事!”韓端轉身看向羅三郎,“你趕緊回去,若你阿娘餅烙好了,就用大火燒一鍋開水,我們去救你大兄,快的話盞茶便回,再慢也最多不過一柱香,叫你阿娘一定要快點。”
幾句話一說,羅三郎心里便沒了多少擔憂,他先對韓端俯身行了一禮,又對蔡抒古等部曲作了一揖,小聲說道:“多謝郎主,多謝諸位兄長。”
“回去吧,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回來了。”
等羅三郎離去,韓端抬腿便要走出小弄,蔡抒古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割雞焉用牛刀?郎主,你就在這兒等著,有我們進去就行了!”
“別耽誤時間!”韓端甩開蔡抒古的手,大步走向對面宅子,部曲們也不用招呼,迅速地跟上來將他簇擁在中間。
趨步急走到大門外,就聽見隔墻傳來一陣犬吠,眾人將背后青銅弩端在手上,撥箭上好了弦,韓端低喝道:“老蔡帶五人去右面,其余五人隨我走左面,先把兩頭犬宰了。”
“救人為主,不到萬不得已休要傷人。”
蔡抒古一聲應喏,點了五人直奔大門右側,韓端也帶著另外五人靠近了左側墻根。
走近了才發現這是一道石頭圍墻,縫隙之間用了黃泥涂抹,有的地方黃泥已經脫落,露出里面一道道的石頭縫來。
丈余高的圍墻如同虛設,不等韓端開口,部曲們已經兩兩一組飛快地翻了進去,只最后在墻頭留下一人接應韓端。
此時圍墻內犬吠聲大作,宅院深處已經有人喊了兩聲,隨即又沒了聲息。
部曲們先用銅弩擊殺了兩頭惡犬,韓端跳下墻頭,才發現前面還有一道圍墻。
一個蠻人山寨的寨主,竟然將家里修得里三層外三層,韓端暗罵了一句,大手一揮,部曲們又翻進了第二道圍墻。
就在這時,里面突然傳來“咣咣咣”一陣鑼響。
人都已經進了內院才敲鑼,如果自己現在有數百部曲,怕是早將整個宅子都血洗了一遍,韓端又是一陣鄙夷,直到蔡抒古打開大門,從里面探出一個頭來叫了他一聲,他才大步走了進去。
里面的布局和義陵租住邸店相差無幾,唯一的區別是這個四合院比義陵邸店要大了許多,四周都是低矮的木房,中間一個天井。
天井正中有一棵大樹,月光照射下,能夠清楚地看到樹下一個大木籠,里面隱約趴著一個人影。
奇怪的是,剛才鑼敲得這么響,但直到現在四周木屋里仍然是漆黑一片,既沒人點燈,更沒有人從里面出來。
韓端環首四顧,嘴里卻問道:“怎么不趕緊救了人走?”
“籠子木條太粗,兒郎們正在劈砍,馬上就好了。”
“一個破木籠子都劈不開?天天打熬力氣都是白練了。”韓端幾步走到木籠前,部曲們卻已經劈開了籠子,正扳著里面那人的臉看是不是羅鈕。
直到背著羅鈕回到他家,韓端還覺得有點奇怪,寨主家的人明明已經發現了他們,為什么卻都躲在屋里不出來。
若他帶著幾百人攻進去,里面的人害怕不敢出來還情有可原,可他們明明只有十來個人。
難道里面的人連十來個人都害怕?這想想就覺得有些不可能。
不過無論如何,人救出來就是好事,羅鈕受的傷也只是皮外傷,之所以昏迷在籠子里,一多半都是渴的餓的。
他老娘灌了一碗溫開水后,羅鈕便醒了過來,眼睛一睜開看見韓端,便掙扎著要站起身來行禮。
“先躺著,吃個粟米餅養點力氣,稍歇一會就走。”韓端伸手將他按回床上,然后轉頭吩咐羅三,“三郎再去倒碗開水,拿個粟米餅來。”
粟米餅剛煎好不久,此時還有幾分熱氣,羅鈕就著溫開水吃了一個還不夠,又要羅三郎去給他再拿一個來。
“你餓得太狠,不能一下吃得太飽,否則傷了脾胃,日后會落下病根。”
韓端叫住了羅三郎,又向羅鈕問道:“方才我們進寨主家時,明明里面的人已經發現了我們,為什么沒有人出來阻攔?”
“羅奉下午就帶著家奴和寨丁們去義陵了,家里除了老弱婦孺之外,便只有夕谷他們幾個人在家看守。”
韓端顧不得慶幸,連忙問道:“他們去義陵了?有多少人?”
“原本寨丁有六十人,被我叫走了三十來個,剩下不到一半,再加上羅奉農奴,也不足一百人。”
留在義陵邸店的鹽丁還有三四十人,弓刀齊全,又是據屋防守,對付百十人應當沒有什么問題。
但韓端還是覺得有些擔心。
“此地不宜久留,天亮后必須離開,而且不能直接回義陵,怕在路上碰到羅奉回來。”他沉吟了一會,向李虎問道:“你家離此處還有多遠?”
李虎回道:“若算路程的話,不過十二三里地,但要翻過一座山,可能要走一個時辰。”
“若我們去你家,會不會對你有什么影響?”
“我們寨子和羅家寨不一樣,寨主不會管這么多閑事,而且我們寨子的田地少,不需要多少人來耕種。”
“那就這么定了!天亮之后先到你家,看情況再作計較!”韓端直接下了決定,“還有不到兩個時辰天亮,趁這時間,你們給羅鈕清洗包扎一下,可千萬別化膿了。”
羅鈕對韓端道:“郎主,寨子里還有幾個要走的,要不要去叫上他們?”
“算了,人多了反而不方便。”韓端擺了擺手,“若他們真有心,可以自行去家里開設在漢壽的邸店,到時再安排他們去廣陵。”
羅鈕所受的雖是皮外傷,但如今正當七月,傷口已經開始紅腫,有化膿的跡象。
用烈酒仔細清洗,撒上部曲們隨身攜帶的傷藥藥散,再用特制的棉紗布包扎完畢,羅鈕已經痛得滿頭大汗。
“羅奉老賊想要我的命,若我日后僥幸不死,定要回來殺了他全家!”
若非韓端率人及時將他救出來,再過上兩日,身上的傷口發炎化膿,這條性命真就得丟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