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宰派走郭保后,自己也沒閑著。
崇禎五年正月初四,他命人往山洞里送了幾十噸鐵錠,然后鉆進里面不知在搗鼓什么。
葉貴也不敢問,只能從葉宰中途出來吃飯或者休息時的神態判斷,少爺好像遇到了事兒,一次比一次臉黑。說句不敬的話,少爺這扮相,嘖嘖,上臺去唱張三爺都沒問題。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第二天,山洞出料口突然傳出“咚咚咚”的巨響。
蘇豹子趕緊帶人查看,一見之下差點把眼睛閃瞎。
只見那陽光下,黑呼呼的山洞好似一張大口,吐出了一根幾如大腿粗、金光閃閃的棒子。
當然,這是錯覺,蘇豹子十分清醒。他守在基地大半年,見得多了也算是半個鐵匠師傅,所以他知道這根棒子是全鋼的,閃金光卻是因它太亮了,在反射陽光。
“快快,抬走。”蘇豹子按平時的情況指揮著。
五個兵丁應聲上去,各把一處齊力大呼“起!”
結果令人尷尬,沒動靜。
蘇豹子一揮手,又上去五人。
十個人臉憋得通紅,鋼棒搖搖晃晃被抬了起來。
驀地,山洞里又響起了“咚咚咚”的聲音。
蘇豹子當場寒毛豎起,大叫道:“跑,快跑!”
十個兵丁訓練有素,聽到蘇豹子大喊條件反射下立刻執行命令,扔下鋼棒亂作鳥獸散。
須臾,一根同樣光亮的棒子沖了出來。
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后出來這根棒子恰恰擊中了被兵丁移動了一段距離的前一根棒子的尾部。
又是“當”的一聲大響,前一根棒子打著旋兒地飛了起來。
“我特娘……噗……”
跑在洞口左方的韓有富吐出一口血,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蘇豹子目眥欲裂,箭矢般沖到韓有富身旁,拖著他往后疾退。
其他人紛紛擁了過來,七嘴八舌道:“富子咋樣?”
“富子,醒醒。”
然而無論他們怎么喊怎么樣都徒勞無功,韓有富面如金紙,嘴角掛著一條血線,就是不醒。
蘇豹子道:“別踏馬叫了。馬六、陽勇,你倆去拿擔架,韓有富可能傷到了骨頭,得抬去找成郞中。”
“是。”
待兩人抬來擔架,現場又發生了變化。
韓有富醒了,一問情況,原來骨頭沒問題,就是突遭重擊悶過了氣,導致仍然全身無力。
另外,地上的鋼棒也多了兩根。
葉宰出來時剛好看到韓有富被抬走,便問蘇豹子:“豹子,出了啥事?”
蘇豹子猶豫了下,斜著眼睛撒謊道:“莫得啥子事,韓有富剛才摔到了。”
要是平時,葉宰一眼就能看出蘇豹子在撒謊,因為蘇豹子性子直,一說謊話必定眼神飄忽。
但葉宰此刻心頭記掛著事并不虞有它,隨口道:“叫成郞中好生診治,我有空去看看他。”接著話鋒一轉,“豹子,把這四根鋼柱抬出去,叫鄭時良拉走。”
說罷,扭頭就回了山洞。
過后兩天,山洞又陸陸續續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三根方方正正鐵柱子,六個大大的圓罐子,一個大鐵錘,一個大鐵砧,加上其它的一共十三塊。
這些東西應葉宰的要求全部送去了鐵匠營。
葉宰出關后身心俱疲,這是他做過的最大一樣東西,也是最貴的一樣東西,消費能量居然達5000點。
休息了一晚,他第二日精神抖擻去往鐵匠營。
此后三天,鐵匠營中立起了一架簡易的吊車,然后便是“叮叮當當”的鐵器敲擊聲響徹不絕。
第四天,葉宰帶著鄭時良等人站在一架六米高、好似“門”一樣的的巨大機械之下。
聽著身后的陣陣吸氣聲,葉宰大聲下令:“注水,加壓!”
蒸汽機的“嗡嗡”聲突得加大,變成了“轟隆隆”的巨響。
幾分鐘后,操作蒸汽機的工匠報告:“兵憲,已達工作氣壓。”
葉宰面色不改,心頭卻大在松了口氣,再次命令:“上料。”
“上料!”
一個打著赤膊、渾身肌肉虬結的漢子虎吼著站了出來,雙手端著一根大鐵鉗,穩穩將鐵鉗夾著的鋼錠送到砧子上。
“壓制!”葉宰道。
“是,壓制。”立在柱子旁的一個工匠緩緩推動氣閥手柄。
隨著他推動手柄,四根柱子間那塊大鐵錘慢慢落了下來。
“碰到了!”
在場諸人情不自禁摒住了呼吸。
時間好像變慢了,眾人耳中的轟鳴聲越來越響,眼中看到的那塊擺在鐵砧上的鋼錠被逐漸壓扁,然后攤開,最終化成一塊薄薄的鋼片。
“停!”葉宰舉手喝道。
蒸汽機的聲音當即轉弱,鐵錘也跟著縮了回去。
葉宰等了會卻沒見人動,轉身一看,工匠們都大張著嘴巴眼睛定定的,不禁笑道:“老鄭,去取出來啊。”
“哦哦哦。”
鄭時良這才反應過來,甩起老胳膊老腿飛快竄過去,抓起鋼片又摸又咬,然后便像死了一般呆立不動。
“怎么了,老鄭,可有不妥?”
其他工匠圍了上去。
接下來,有一個算一個,跟老鄭沒兩樣,均是呆立無言。
葉宰嘴角微翹,道:“就是這樣操作的,20天,我要看到2000副板甲。”
說罷扯了扯已被熱氣蒸透了的衣服,快速退出了車間。
不知過去多久,門外的涼風吹冷了車間內的溫度,也吹醒了車間內呆滯的眾人。
鄭時良的徒弟,鐵匠營一組組長吳啟漢用悲涼的語氣道:“師傅,有了這架千噸水壓機,還有……還有我們鐵匠的活路嗎?”
眾鐵匠聽后頓時心有戚戚,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鄭時良其實心頭也是這樣想的,可他是總旗,喪氣的話絕不能說,遂一巴掌拍在吳啟漢的后腦瓜子上,怒道:“怎么沒有?我們的活路多了!”
他揚揚手上的鋼板,道:“鋼板打成弧形要我們鐵匠吧?打磨要我們鐵匠吧?打穿孔要我們鐵匠吧?”
吳啟漢摸著后腦勺,嘟囔道:“還不都是用機器,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
“我叫你手藝,我叫你手藝!”鄭時良忍耐多時的邪火終于被“老祖宗”這三個字刺激到暴起鋼板就往吳啟漢身上砸。
吳啟漢轉過身抱頭鼠竄。
兩師徒追逐一陣,還是鄭時良年紀大敗下陣來,順勢讓勸解的人抱住。
老頭輸人不輸陣,兀自掙扎道:“別拉著我!看我不打死這廝,反了他,敢質疑兵憲老爺。”
一日后,源源不絕的板甲從鐵匠營發出,在軍隊的護衛下送到皮革營。
皮革營已經聽從葉宰的吩咐,提前一日停下了民用品制造。
貨剛一到便極有效率的發散至車間里的民婦手上。
民婦們手巧,而且經過短時間的培訓,穿扎板甲也不是多復雜的工作,所以她們很快便熟練起來,手上的動作變得行云流水。
只見她們從經過的傳送帶上,先選出一件帶著壓制花紋略有弧度的鋼板,然后再選出一件同樣弧度但沒有花紋的鋼板。
最后用緊扎的牛皮帶穿過兩片鋼板邊緣的小孔連接在一起。
如此,一整套簡陋卻不簡單的板甲新鮮出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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