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金雕穿過陰云密布的烏云,俯沖而下。
它滑翔過雪山之巔,朝城市的上空展翅而去。
烏云之下,它灰褐色帶有一點暗黃的羽毛很好的與云朵融合了起來,若是不注意還以為只是一團隨風飄動的云彩。
越來越近,它不再煽動翅膀,展開的雙翼達已達六尺之長,借助氣流緩緩盤旋降落。
在它下方,便是樓蘭城。
早已入了春的樓蘭依然還未走出冬姑娘的懷抱,街道上有堆積的積雪,屋子背陰處與草地上一團一團還未融化的白雪像是在等待同伴的降臨。
圓頂方墻的建筑鱗次櫛比,墻面也是顏色各異,一眼瞧去,讓人眼花繚亂,卻又有著凌亂的美感。街道兩旁的商鋪在門口支起拼接起來的五顏六色的帆布,下面擺放著琳瑯滿目的貨物。
人群中,各種樂器吹奏著古老的曲調,薩滿教大祭司帶著鬼臉面具,坐在八抬大轎上享受著信男信女的朝拜。
他們正載歌載舞朝著祭祀臺走去。
而在其身后是擠滿了整個街道的人們,他們之中有圍著黑色面巾的女人、有留著花白大胡子的老人、有穿著花色裙子的男人以及隨著樂器的節奏翩翩起舞的少男少女們。
春祭是薩滿教最為重要的節日,亦是樓蘭最為盛大的宴會。
走在大祭司前面的是抬著各種牛羊豬馬祭品的壯漢,每走三步,他們會停下來吼上一嗓子,裸露的上身是古銅色精壯的肌肉,渾身還在冒著熱氣。這二三十個漢子步伐整齊,服裝統一,給人一種氣勢雄壯,威武至極的感覺。
而在這人群之首,大祭司車隊之后,馬三巡身穿暗紅色長袍,頭戴牛角帽,雙手舉在額前,在其右手之中還有一顆牙齒。
看其大小應該是嬰孩的門牙。
他身旁圍著八個穿著鎖子甲的彪形大漢,腰佩彎刀。只從他們謹慎的神色,右手按在刀柄上的動作以及與馬三巡永不相差的三步距離,便可知曉這八人不是一般高手。
隨著人群移動,已經臨近祭祀臺。
前方的漢子將祭品擺上神臺,大祭司走下轎子,因其帶著面具,又穿著寬松的服飾,無從辨出其性別。
一陣繁瑣的參拜儀式之后,便是請神。
而夜幕的殺手們也在等待這個機會。
大祭司率先走下祭臺,在人群中領舞,接著便是所有人加入其中。在樓蘭當地的習俗里,舞蹈跳的越熱烈,便代表越會受到神靈的庇佑。
腳步跺地的聲音,身上飾品的撞擊聲,還有樂器和人們口中的節拍聲將現場的氣氛逐漸推向了高潮。
穿著黑色袍子的諸葛石頭手舞足蹈的像個神經病一樣慢慢靠近了馬三巡。
其他幾人自也是混在人群中向目標靠攏,但他們只是輔助,給諸葛石頭制造有利的輸出環境。
一聲清脆而又尖銳的鳴叫從頭頂響起,所有人都抬起頭看向那只展開雙翼的金雕。
這在祭祀時會被認為是吉兆,乃是神靈感應到了他們的祈福。
人群歡呼起來,紛紛仰頭為金雕的到來而歡呼。
諸葛石頭心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他一甩長袍,拔出了腰間的西涼刀,整個人凌空而起,朝著馬三巡的脖子刺了過去。
不過五步的距離而已,他有信心打出暴擊。
而潛伏在旁的幾位殺手也是迅速反應,全部飛掠似的朝馬三巡奔跑過來,阻攔他的后路與護衛的接應。
話說那馬三巡也是個長期在死人堆里打滾的人,哪還不知此刻的險境,眼角余光撇到一點寒芒閃過,心頭一震,也不回頭看,就那么往地上一趴,一條大長腿以四十五度角朝著寒芒閃爍的地方斜踢了過去。
這一招不可謂反應之快,其應變與反擊融為了一體,妙哉!好一招蛤蟆踢腿式,雖姿勢有些欠妥和不雅之外,但并不妨礙它的實用性,正所謂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好詩,好詩啊!
但諸葛石頭是何許人也?十多年的馬匪生涯加上四五年的暗殺履歷,足以媲美985/211的畢業生。雖是自學成才,不會那些叫什么降龍十八掌,九陰爭精,御女心經的名門絕招,但自有一套簡易實用的殺人招式。
眼見一刺不成,敵人的腿已經到了自己胸口,若是被擊中,不吐口血和斷幾根肋骨他都會不好意思說是被樓蘭王踢中的。
說那時遲那時快,只見諸葛石頭的身子竟然在半空之中微微一側,恰好躲開了對方這暗含千斤之力的一腳。
這招看去著實詭異,按常理說,人在躍空跌落之時,根本無處借力來改變身子的方向,這已超出正常人的極限。不過這也正是諸葛石頭他的絕招之一,那是在馬背上練習了十幾年的成果。
此時,就要落地的諸葛石頭使出了自己的另一絕招,左手反攻。這全靠他單身多年刻苦訓練的左右互搏之術為基底,練就成了左右皆可開弓的雙手。若是換了高富帥,左手哪有他這般力道和靈巧。
所以,你們不要氣餒!
只瞧諸葛石頭左手五指成爪,如鉗子一般抓住了馬三巡的腳踝,落地之時,雙腿如老樹盤根一般扎穩馬步,整個身子向后一扭,借助全身的力量用力一拉,左手朝后一甩。
馬三巡整個人如被人抓住腿的癩蛤蟆被丟了起來。
他臉色驚恐,雙手不停在空中亂抓,希冀能借到一點力,好穩住這失衡的身體。
一個護衛反應了過來,朝著馬三巡騰空的身子追了過去。他使出一招滑鏟,穿過諸葛石頭的褲襠,雙手抱住了馬三巡的腰,不至于讓他摔得人仰馬翻。
諸葛石頭也不回頭,手中的西涼刀緊隨其后,朝身后一劃,尾隨馬三巡而去,但只是切斷了馬三巡頭頂的一團發絲。可惜,差之厘毫,失之千里,若不是那護衛的一抱,馬三巡此刻已是身首異地。
就在諸葛石頭要轉過身去追擊敵人時,突感覺屁股一涼,低頭一瞧,原來是馬三巡在跌落之時,亂抓的雙手把他褲子給扯掉了。
哎……這要怪就怪那日在湖水里,綠豆說他的腰帶太緊……解不開……
就在諸葛石頭在懷疑自己會不會上明天的江湖頭條新聞時,“據本臺消息報道,昨日,樓蘭城殺手在刺殺行動中露出腚……”就這么一愣神的功夫,馬三巡的十來個護衛已經形成了保護圈,街邊的士兵也圍剿過來。
夜幕的其他殺手正在拼死抵抗十幾個護衛的攻擊。
良機早已錯失,而敵人也早有準備。
遠處一棟樓里,從窗戶觀望的慕容婉約和綠豆都是面色難看,她們看到馬三巡的護衛來得如此之快以及數量之多,想不到哪里出錯了?為何馬三巡的夢境絲毫沒有顯示出這條信息?
諸葛石頭拉起褲子,聽到身旁同伴被斬殺時的哀嚎聲,他知道自己的歸宿來了。舉起西涼刀就要朝自己的脖子抹去時,突感一陣強風來襲,只覺眼前一花,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只得下意識的抬起胳膊去擋,同時肩膀一沉,便感覺有什么東西奪去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他等了幾息,沒感覺到對方有進一步的動作,慢慢放下手臂一瞧,竟然是一只巨大的金雕停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其嘴中還銜著那把西涼刀。
金雕歪著腦袋,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諸葛石頭,好像在說,“你好啊,傻逼!”
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
大祭司也慢慢從祭臺走過來。
馬三巡神色異常,但看其閃爍的眸子和激動顫抖的手,以及那盯著諸葛石頭屁股的眼睛都顯示出他不像是受了驚嚇,反而像是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屁股?嗯……不對!眾所周知,馬三巡有所有男人的通病,他好色,那就可以排除他不喜歡男人。
那會是什么了?
“巫神顯靈,大王,你尋找多年的孩子就在你眼前。”大祭司一指正與金雕對視的諸葛石頭。
她那清脆的聲音甚是悅耳,不難判斷,這是個女人。
馬三巡定了定神,其實他早就在看到諸葛石頭屁股上的胎記時,就已猜測出對方的身份。那塊胎記太特別了,他永遠不會忘記。
一個暗紅色的心形。
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日夜牽掛的孩子會是與自己在這么一個場景下重逢。
對于這個兒子,他內心是愧疚的,是懺悔的。
周邊剛剛還四散亂跑的人群安靜了下來,看著眼前這場肥皂劇里俗套的劇情,心中都是生出一個疑問,待會會是爹抱著兒子哭,還是兒子羞愧難忍,不愿認爹呢?又或者父子情仇,恩恩怨怨說不清楚呢?
幾個護衛的刀舉在了半空,他們也不知道是捅還是不捅?捅了之后會不會丟掉這份工作?不捅會不會顯得沒有職業素養?若此刻能PS,我想他們頭頂會是很多問號。
雙方人馬一下僵持在了原地。
馬三巡平復了一下心情,喊道:“放下……放下刀。”他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老淚順著眼角滴落下來。
他此刻想上去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問他這些年過的好嗎?成婚了嗎?今天吃午飯了嗎?但千言萬語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梗咽,他張了張嘴,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這叱咤風云的王者,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遠處一臉懵逼的慕容婉約皺著眉頭,想起了自己的亡夫,想起了徐一刀,不禁冷笑了一聲。
“兒子,我是你爹啊……你親爹啊……”馬三巡終是忍不住激動的心情,喉結艱難的上下蠕動,以致發出的聲音都有些破音。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情感,微微顫顫的朝著諸葛石頭走了過去。
“啊?爹……你是我爹?”諸葛石頭不停搖頭,身子慢慢跪在了地上。
他又哭又笑,像個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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