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河和程愚,兩人對面而站。
場地正中插了一個細長的竹竿,影子隨著日頭升起慢慢偏移。
圍著竹竿,地上每隔不遠就有一個雞血滴就的小血點,共計六個。
當竹竿的影子覆蓋到血點后,決斗者就可以互相攻擊。理論上來說,血點有六個,攻擊的機會也一共六次。
雙方對峙而立,緊緊盯著影子和對方的動作。
圍觀的群眾也都緊張屏住了呼吸。
法河的三個禪爐懸浮身前,似乎改變了策略,突然開口笑著對程愚說,“你看看你,別人給你一身送死裝,你還沾沾自喜。”
程愚笑而不語。
程愚很喜歡這個表情,前世就專門練過。
有首詩形容的很好。
“無限的神秘
何處尋它?
微笑之后,
言語之前,
便是無限的神秘了。”
程愚遇事不決,笑而不語,面對嘲諷,笑而不語,被人恭維,同樣笑而不語。
法河還真猜不透程愚的想法,一邊說,一邊觀察程愚的表情。
“你看你,銅爐表面沒有經過油浸,所以表面光澤不一。
拋光也沒有做過,但你為了決斗,部分進行了打磨,想把它做成快速發射香彈的器物。
但這樣做太天真了,因為你敬香的時間不夠,香的味道只在表面上,完全沒有進到里面去,放進香爐的香彈就被沖淡了。
好好的一顆麝香彈。
讓你用的是既沒有香味又沒有香彈味,失敗!
爐蓋沒有閉合百次,延遲太多,失敗!
爐嘴沒有經過香彈洗禮,阻塞嚴重,失敗!
特別是決斗竟然只能拿出稀爛的麝香,失敗中的失敗!
最慘的就是這身衣服了,花里胡哨,拖泥帶水,你有沒有搞錯?
哎,我們是決斗哎。
是看誰閃的快,有沒有?
你這樣讓我贏了很沒有成就感好不好?”
程愚定制的東西,暫時還沒有送到,只能使用之前的銅爐,對于法河自然是不夠看的。
“殺雞焉用宰牛刀”,程愚見法河劈里啪啦一大串,只回一句。
“你這話說的有道理!”法河見狀竟然收起了兩個禪爐,只留一個懸于身前。
底下頓時一陣“吁”聲。
影子還在緩緩移動,下面人見法河是個話癆,也頗感新奇。
高八八感嘆,“這就是高手風范?”
高三沒好氣的說,“高手就該惜字如金?能贏,才是高手。”
高八不服氣,“能贏又冷酷,豈不是高手中的高手?”
高三八綜合了一下,“高手不管干什么都是高手。”
高三和高八對視了一眼,“難得沒說蠢話。”
影子終于接觸到了血點。
法河身子微動,程愚也隨之微動。
雙眼灌注靈氣死死盯住法河,眼竅神通用在決斗竟然出奇的契合。
雙方只是身體和腳步微動,卻都沒有發出香彈。
程愚前世是格斗游戲的高手,一切能通過積累優勢擊敗對手的活動,程愚都喜歡參加。
格斗游戲歸根結底就是兩個字:擇與勢。
擇是猜測對方要干什么,我該怎么應對,簡單來說就是斗心眼。
勢則更為玄妙一些,客觀上指的是雙方的對峙距離,不同的距離蘊含著不同的進攻套路。而主觀上則是一種進攻和壓迫的氣勢。
對戰之時,移動到合適的自己的進攻位置,快速的發動進攻,通過一波快速的擇,逼迫對方犯錯,進而通過連擊打出氣勢,贏得勝利。
這些理論同樣適用于今天的決斗。
法河見程愚盯得極緊,絲毫不為言語所亂,第一輪打快速香彈的想法就破產了,只能通過輕微移動和調整身體朝向來尋找機會,程愚仍然絲毫沒有破綻。
眼竅持續消耗靈氣中,程愚有點頭昏腦脹。
感覺對面法河的身體重心就如流動的風一樣,無法捉摸,自己冒然出手只怕身陷被動。
竹竿的影子眼看就要慢慢劃過血點,兩人還一彈未出。
最后的時刻,法河干脆將禪爐放下,攤開雙手,“小兄弟,我讓你先……”
話還未說完,程愚手上的銅爐冒出一股白煙。
法河應聲倒地,底下一片嘩然。
“這,這,我沒有看錯吧?”
“狗屁的西湖第一香客”
“我上我也行啊。”
影子沒一會就完全移出血點,面對一直保持警惕的程愚,法河一躍而起。
一只手從胸前平攤著向前伸出,上面靜靜躺著那顆麝香彈,“準頭和時機都相當不錯!”
程愚繼續笑而不語。
“你小子是兔子吧?這么謹慎的,沒想著趁機給我補兩發?”
“前輩的戲這么精彩,晚輩一時看的呆了,忘了可以補兩槍了。”
下面噓聲一片,倒有一大半是針對法河的。
程愚也覺得越來越棘手,姜是老的辣,還真是一個千古真理。
第一輪交鋒,法河同樣毫無破綻,還以言語攻擊,假裝中彈來引誘自己。
最主要的是,法河豪不托大,絲毫沒有偶像包袱。
小看天下英雄嘍。
“老貓在調戲老鼠了”,莊山心里想著。準備暫時按兵不動,繼續觀望兩輪。
孟嘗君一直盯著場上的局面,此時對身邊的二小姐說,“法河對程小友倒是重視的很吶。我看,決斗歸決斗,最好就不要傷及性命了吧?”
“年輕人,敗就敗了,有和前輩競勝的心氣就很好。”二小姐點頭應道。
“只怕香彈無眼”,狐族的老媽子擔憂的說,“要不孟嘗君跟法河說說?”
“胡三尾,我孟嘗君什么時候在金山寺能說上話了?”孟嘗君語氣有些冷,老媽子在他眼中,似是連名字都不配擁有。
“胡伶失言了。”老媽子萬福一個,不再說話。
影是孟嘗君請來協助二小姐的,所以白雀才和二小姐多有合作。雖然不知道影為什么又派出黑龍前來高老莊,但孟嘗君是希望黑龍和白雀兩人能夠合作的。兩人決斗,對孟嘗君來說純屬節外生枝,心情自然不好。
對二小姐而言,二者皆可死,最好兩敗俱傷。已經用不到,也用不動這兩個人了,已經從助力變成了隱患。沒有親自下殺手,純粹是因為牽涉太多。
眾人各懷心思,竹竿的影子也慢慢觸到第二個血點。場上眾人都開始緊緊盯著一動不動的兩人,只有莊山掃過高蘿離開的身影,有些遺憾沒有找個方法困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