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收手了,這種關鍵性選擇,他只能交給白霧來做。
白霧就像進入了發呆的狀態,雙眼死死盯著三個匣子,一動不動。
“‘莊園’在看著我,一碰就代表做出了選擇,就算我和矮哥兩個人在這里,我猜也不會給到我們兩次機會。”
“眼睛給到的備注就是題目本身,該隱的這些鬼畫符一樣的東西,之前在第九病院和扭曲叢林就能看出來,是一種眼睛無法給到具體信息的能力,或許和欺詐者這個天賦有關?”
“我必須通過大小和這些天接觸的東西,推斷出這三個禮物匣子里裝著的是什么,再才能做出選擇。”
十五秒后,白霧走到了第一個匣子,六寸的匣子前。
“是蛋糕。我能想到的最接近禮物的東西,且大小合適的,就是蛋糕。”
白霧的右手食指扣在下巴上,都快按出指甲印了。
五九全程懵。
他的確也聽到了小女孩的那句話挑禮物,但這三個東西里裝的是什么,完全不清楚。
“如果是蛋糕,剛巧今天就聽到了林妹妹想要吃蛋糕的消息,這一家三口在小女孩的生日上,定然是發生了什么,導致生日蛋糕沒有吃上,成了她永久的遺憾。”
“蛋糕在現有的數據來說,應該是最有可能是正確選項的,但這也很有可能是一個錯誤的引導。”
七百年前的遺憾,在一個完全不擔心食物儲備的莊園里,有著幾乎是言聽計從的父母,她會實現不了么?
白霧很快確定,蛋糕是一個錯誤的誘餌。
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二個長條形的禮物匣子上。
“莊園中我見過的東西里,倒是有一個東西和它完全對的上號,我不能百分百確定這玩意兒就是那個東西,如果我選擇了蛋糕,大概會永久困在這里,如果選擇了這個,恐怕今晚……就會見到它。”
五九注意到白霧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個巴掌大的小方塊盒子上。
“前面兩個東西是什么?”
“一個是蛋糕,一個是電鋸。”
白霧倒是很意外,竟然如此直接的說了出來。五九則完全沒有想到,這兩個東西會算作禮物。
白霧沒有給五九解釋什么,繼續思考起最后一個東西。
“蛋糕和電鋸,或許代表著自私與復仇。如果莊園的主人真的想要我們永久留下來,它應該不會留有正確答案。”
“如果最后這個巴掌大的東西,真的是我所想的那個,那么說明這個熊孩子是有遺憾的吧?”
白霧的手最終還是選擇了隊長最開始打算觸碰的盒子這個最小巧的禮物。
在其觸碰到盒子的瞬間他和五九都聽到了哭泣的聲音。
白霧將盒子一點一點拆開,沒有很暴力的撕開包裝。
五九問道:
“是什么?禮物選對了嗎?”
“算是選對了吧。”
直到兩張折紙一樣的東西出現白霧才確信自己算是過了這一關。
一張紙的材質很厚實,但卻是被撕裂成了很多份然后又被一塊塊拼接上去的。
另一張紙則是正常的信紙,里面是該隱留下的信息。
五九和白霧的經歷是不同的五九算是和電鋸人有較深接觸而白霧則是接收到了電視里給到的信息。
但即便如此,白霧也比五九掌握了更多電鋸人的信息,當然,也有最重要的一條新聞——
市民們抗議無法登船。
登船自然需要的是船票。而最后的禮物則是船票。
這張票不大只有巴掌大小,就仿佛一張卡片,卻是末日降臨前,無數人爭的頭破血流的東西。
白霧原本就猜測,這個東西也許就是船票現在得到了印證。
一家三口的過往,基本被他拼湊出來了。
2023年在女兒生日的那天,這個表相光鮮亮麗的家庭終于因為某個事情而開始破裂。
女人或者女兒又或者她們一起,撕毀了船票這一舉動惹怒了男人然后他造成了無可挽回的悲劇。
沒有了船票后一家三口恐怕得永遠留在這里,但莊園外面也許已經被惡墮占領……
他們即將面對食物短缺的困境……
腦海里下意識的推斷,其實有很多問題,白霧沒有去細想。
還有很多細節沒有對上。
但如果真的對上這些細節,也許真相會讓每個人都感覺到殘忍發指。
白霧倒是不會,他放棄了去細想,是因為該隱留下了一封信。
“你能找到這里,真的了不起。你解開了一個我當時沒有解開的謎題,所以作為對你的獎勵,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從塔前時代開始,就一直活著。”
“看過丹德萊爾的筆記,我想你一定會表示不屑,就這也叫秘密?”
“那么我再額外放送一個秘密好了,第五層里,住著很多和我一樣健康長壽的人。我們這種人,大概就是‘禍害活千年的’的強力證明?比起我,他們可邪惡的多。”
“你是不是在想我跑題了?我可沒有跑題,對于當年發生了什么事情,我是不會告訴你全部答案的,你只能自己摸索。但你既然找到了船票,至少能夠離開這里,但怎么離開就看你表現了,總之,不要讓我在塔里等太久。”
“雖然我更想知道你到底和男人還是女人一起做了某些事情,真可惜啊,莊園里的物理規則和塔外不是同一個體系,我的一些道具無法用來監測你們。不過折磨你還真有意思呢,或者你不覺得折磨,你很享受?畢竟以皮囊來說,你隊伍里的那個女人很好看不是么?”
“最愛女人的那個人,可是你正在扮演的角色呢他對玩弄女人的熱忱,可遠超你我想象,啊,講了這么多,我該告訴你一件事了,在二十層的董事長辦公室里,最角落那間最大的屋子里,有一個保險柜,放心,已經不怎么保險了。不過里面的東西還在。”
“是裝著女人某些體液的瓶子,九歲到四十歲都有,而九歲的這個——是在小女孩十歲生日前的一天搜集的。”
看到這里的是,白霧的眼睛登時睜大。
“猜猜看,是哪個孩子呢?”
沒有憤怒,只是純粹的驚訝,但白霧內心還有厭惡感。
該隱是欺詐者,他對該隱的話持有懷疑態度,不會完全不信,也不會全然接受。
只是白霧始終在想,家庭破裂的爆點是什么,這下看來……爆點找到了。
“丈夫在外面亂搞女人,我作為妻子在空蕩蕩的別墅里偷情,合情合理不是嗎?”
“呀,這該死的賤女人居然敢偷情,我找女人是因為我有錢,我養著她,她怎么敢讓我名號蒙羞?不過沒關系,反正我即將登船了,那就在最后送她一點禮物好了。”
“也許她早就在外面偷漢子呢?也許這個成天煩我的小家伙,根本就不是我的種呢?”
“但我一樣可以讓她變成我的人。”
該隱的這些話,幾乎是點明了白霧的猜想。
只有性情最為惡劣的人,才能做出這種事情。就算是白霧前世經歷的許多案子里,大多數惡人也有著虎毒不食子的觀念。
但自己此刻所扮演的“爸爸”,是一個比末日本身,還要崩壞的角色。
該隱的話,白霧希望是假的,但事實往往很殘酷。
尤其是想到——這么小的孩子,為什么會知道要讓爸爸媽媽一起睡覺這件事,他內心基本上斷定,該隱至少在這封信里,沒有騙人。
莊園的男主人,這家公司最大的董事長,做了一件極其殘忍扭曲的事情。
“還有一個消息,畢竟我可是要拉你入伙的,作為將來的好搭檔,這個消息可就更勁爆一些。你以為末世降臨,會以摧枯拉朽的姿態摧毀人類數千年來,打破一次又一次,又鞏固了一次又一次的階級制度嗎?”
“想想那些在食城商業街游行的年輕人,他們抗議,他們憤怒,他們狂歡,他們死去到最后,他們也沒有等到登上方舟的船票。”
“可有的人不一樣,比如你所扮演的角色,早在三年前,方舟計劃才提出的時候,他就已經擁有了船票。直到某一天早上十點的時候,女人帶著孩子來到了這一層,所有的沖突在這一刻驟然間爆發。”
“所謂撕破臉皮,不是指兩個人關系破裂,它也有字面意思,臉皮被撕破。在男人得知女人竟然撕毀了船票后,他給這個孩子帶來了第二件禮物——你知道電鋸鋸腦袋,會出現什么畫面嗎?在血液與腦漿炸開的瞬間,還有漫天飛舞的頭發哦就像煙花一樣絢麗。”
“那些頭發就落在小丫頭的脖子上,癢癢的,這些感覺如同定格了一般。”
白霧沒有繼續看該隱的信。他拿出相機,具體的時間精確到了分鐘,不過不是十點二十二,而是十點二十三分。
只有后一分鐘,才能看到血跡。
照片很快出來,在角落盡頭那間紫色風格的屋子里,血跡從門內滲出……雖然那扇門本身也是虛掩著的。
周圍還有許許多多的人,赤裸著身體,驚恐的看著那間屋子。
白霧走到了那間屋子,相機的時間又調到了二零二三年年九月四日的十點二十二分。
按動快門的瞬間,又一張相片彈出。
看著這張相片,白霧有了一種被劇透的感覺,同時也有一種厭惡感。
一切和該隱說的一樣。
血泊中,母親的腦袋被直接鋸開,臉皮撕破,血液與腦漿混合,弄得墻壁上到處都是。
小女孩在這一刻,剛滿十歲。
她睜大眼睛,想不明白,明明只是一張巴掌大的小紙片,爸爸為何要殺了媽媽?
恐懼,憤怒,悲傷,負面情緒在這一刻瘋狂涌現在孩童的腦海里。
她就定定的站在那里,直到男人拿著電鋸離開后,依舊沒有回過神來。
爸爸愛媽媽,爸爸也愛自己,我有一個快樂美好的家庭。
那些給世人看的表相,成了她腦海里的執念。
五九看著照片,沉默了幾秒后,低聲說道:
“塔前時代很混亂。但這個人的行徑,不是混亂可以為其開脫的。”
白霧也不清楚隊長到底對事件了解多少,他只是配合著點點頭。
無法感受到悲傷憤怒與恐懼,讓白霧得知真相后的反應,終究是很淡漠。
但每次心里涌現出那種空蕩蕩的感覺時,他就知道,如果是“完整”的自己,這個時候應該很難受。
他沒有感覺到難受,很快又開始繼續思考。
“恐怕這件事的結局,比我預想的還要糟糕。”白霧說道。
“怎么說?”
五九其實也多少能推測出一點,惡墮與莊園融合,因為心頭執念,開始強迫進入區域的人,玩一家三口的過家家游戲。
最后的結果,應該是女兒惡墮化,父親被女兒殺死。
白霧原本也這么想。
但看到船票的時候,他就改變了想法,而看到該隱特地留下信件,他更加確信——
父親還活著。
尤其是上面該隱提到了,第五層住著許多老不死。
該隱的真實目的,應該是要隊長厭惡高塔統治者,所以只是討厭一個塔前時代的死人,沒有意義。
白霧閱讀起這封信的最后幾段話,得到了驗證。
“她在這一刻起,變成惡墮啦,這棟華麗的莊園,即將成為她一個人游樂場。不過這個過程里,她一直發呆,一直發呆,原諒我七百年來,也沒有掌握全部關于惡墮變異的知識,就好像場景和惡墮融合這個事情,我一共只看到過兩例。”
“父親像極了提起褲子不認人的瓢客,在‘撕破臉皮’后,他一臉淡定的離開了。船票?哈哈哈哈哈,你不會真以為這個世界有船票吧?那都是用來欺騙那些登不了船的渣滓們的。”
“早在莊園變異的上一年,方舟計劃就已經做了更改。只有航班才能抵達高塔,而那艘海上的超巨型方舟游輪——是一個假象。也有不少人窮盡一生資源,換來了船票,登上了游輪,不過我猜那座游輪,現在已經變成了惡墮們樂土了吧?想想看整個方舟里的人,在以為自己得到了船票時而沾沾自喜時,忽然告知——他們只是棄子,整個游輪都是安撫世人的謊言……”
方舟計劃竟然是假的?
或者說明面上的那個計劃,竟然是假的?只是一個做給世人看的表演?
白霧再次驚訝。
“這些普通市民得錢,五五分賬,而富豪們的船票錢,如數退還。在高塔出現后,他們就已經擁有了新的通往高塔的方式。如今,你所扮演的這位父親,正在高塔第五層,他的運氣可真的不簡單,至今還活著,保不齊能夠活的比我還久?”
信件到了這里,就全部結束了。該隱沒有告訴白霧如何離開莊園,但撕開了禮盒包裝后,白霧已經通過眼睛,知道了線索。
雖然是拼湊而成的,不過持有這張船票,你才有資格進入游輪,否則你會被人趕下去,并且失去登船的記憶。當然,這張票還有另一個功能,請在十點二十二分前,拿著這張票進去,你將有機會與‘莊園’對話。
父親的工作必須是早上開始,吃完早飯之后,就得開始忙活。白霧與五九從九點多調查到現在,總共也就過去了三十多分鐘。
距離十點二十二分,還有十來分鐘,白霧很慶幸這次找對了樓層。
不然今晚……可能就得跟尹霜發生點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