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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巖石覆蓋的虛影出現在了五九的面前,仿佛自己沉浸在深海之中,看著海面上的光影。
那道虛幻的倒影正是劉暮。在劉暮的身后,還有傲然站立于低空中的聶重山。
盡管劉暮不曾見過五九惡墮化的樣子,但瀕死的白霧觸碰到面具的時候,曾與白霧有過因果的那些人,都在片刻間意識有了交匯。
一心多用的能力在這一刻被白霧發揮到了極限。
觸碰到面具的瞬間,他仿佛同時置身于多個世界里。
數分鐘前。
死寂荒蕪的山村里,有著一片湖。
這片湖名為棗湖,棗湖養育了這片山村數百年,也埋葬過山村里無數的歷史與怪談。
最大的怪談,便是湖中的水鬼。
湖外的村落彌漫著死寂,死亡在這里從未停止,七百年間住在村落里的這些人仿佛在經歷一場又一場死亡的輪回。
直到有一天,這座村子來了一個小姑娘,她穿著紅色的長裙,裙擺的邊緣有著幾道黑色的線痕。
她看起來天真無邪,目光卻又很空,她的手里牽著一團巨大的黑色的氣球,那些氣球如果盯得久了,會發現偶爾能夠見到詭異的眼睛。
自打這個小姑娘來了之后,村子的怪異事件少了很多。
她儼然成了村子里的守護神。
能夠打敗湖中邪異的,只有更為邪異的存在,紅殷便是這樣的存在。
自打那次聯手,殺死了旅行者之后,聶重山便兌現了諾言,帶著紅殷來到了這片荒村。
只是荒村里她始終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感覺,這里的人沒有一個與她的外婆相似。
隨著井的封閉,各個區域的界限再次開啟……紅殷便永久的留在了這里。
她原以為自己將永遠無法離開這里,自己將在這里,與湖中的詭異存在持續對抗,永生永世。
直到眼前的空間忽然扭曲,一道熟悉的虛影出現。
“哥哥,你怎么在這里?”
食城。
看到紅色血霧的瞬間,白霧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
血霧之中巨大的九頭蛇出現的時候,他恍惚間以為曾經的在電話亭里改變的因果是假的。
顧海林已經死去,曾經的第七隊隊長用一騎當千,發起了悲壯的沖鋒,聯軍精銳悉數陣亡。
面具怪人從來沒有降臨過,哪怕只是謊言,那個避難所的傳說也不曾傳達到顧海林的耳邊。
這些念頭瞬間在腦海里生出,可隨著眼中的備注彈出,那個瞬間,白霧全然明白了。
他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里再見到顧海林……
“你來了。”
“你在等我?”
“我們在等你。”
虛影之外,看著血霧中的景象,白霧忽然間說不出話來。
“九十年了……避難所找到了嗎?”
飽含滄桑的一問,讓白霧無法說出真相——根本沒有避難所,那個名為谷青玉的人也從來沒有帶領人們走出高塔。
白霧的沉默,似乎說明了很多問題。
就在他以為這次求援會被拒絕的時候,血霧中的巨大身影說道:
“看來,避難所的搭建,需要我們。”
血液在慢慢變得灼熱,隨著二十四只騎著黑色烈焰駿馬的身影沖入了虛影之中,白霧忽然明白了。
避難所,對于這群等待了九十年,不惜化身為惡墮的家伙們而言,早已經不是一個虛無縹緲的謊言。
這是它們窮盡一生也要達成的夙愿!
如果沒有避難所,如果九十年前,它們見到的那個面具怪人,只是帶來了一段謊言——那就殺出一個避難所!
塔外,紫羅蘭莊園。
看這虛影中的白骨惡墮,紫羅蘭說道:
“你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氣息。”
時間緊迫,白霧選擇了用最效率的方法解釋自己的身份,他拿出了船票。
看到這張船票的時候,紫色房間內的小姑娘睜大了眼睛。
“時間不多,不要在意我外觀的變化,我已經找到了你的父親,他叫鐘旭,對嗎?”
“帶他來見我!帶他來見我!”紫羅蘭的雙目因為睜得太大而浮現出血絲。她小手一招。
那個該隱留下的三選一的難題里,長匣子里裝著的電鋸仿佛受到了某種感召,出現在了紫羅蘭的手中。
“我要殺了他!”
“正好,我是來履行承諾的。但我不能帶他來見你,他是我至今見過的最為邪惡強大的生物。我只能帶你去見他,你可能會死在他手上。”白霧倒是沒有說謊。
紫羅蘭發出童趣的笑容,這笑容帶著一股子讓人后背發涼的森寒:
“好呀,要么我殺了他,要么他殺了我。”
看著這個滲人的笑容,白霧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恨之入骨。
塔外,未知區域。
陡然間出現在了某間疑似博物館的地方,白霧還有點愣神,因為這個地方他從來沒有來過。
直到看到了某個美麗的身影,他才恍然。
原以為自己能夠抱到的大腿只有紅殷,可白霧斷然沒有想到,僅僅是一面之緣的某個人,也會被面具所挑選。
“你看著……倒是有些眼熟。”
女人的聲音帶著幾分媚態。她并沒有刻意的妖媚著,因為無論是誰,見到了這張臉都不會在意她的聲音。
“沈殊月,我需要你的幫助。”
在虛影之外,這間博物館的主人,正是美人痣,沈殊月。
時間緊迫,白霧不打算像說服栗子那樣,慢慢的跟沈殊月交流。
聽到了久違的三個字,沈殊月的反應并沒有驚愕,而是詭異的笑了笑:
“這個名字,倒是好久沒有聽到了,你要邀請我前往哪里?你可知道,上一個邀請我前往某個地方的人,被怎么樣了?”
白霧不知道,他至今不知道旅行者已經死了。
紅殷,鏡惡墮,聶重山,沈殊月,它們四個聯手殺死了旅行者。
其中功勞最大的,并非聶重山,而是怎么殺也殺不死,甚至越殺越多的沈殊月。
“我不知道,但我要邀請你去的,是誕生你的地方,栗子……在那里等你。”
與白霧所想的有些差異,沈殊月在聽到栗子的時候,并沒有出現他預想中的表情,她只是眉頭挑了挑,眼神里帶著玩味:
“又是一個很久沒有聽到的名字呢。”
白霧生出一絲危機感……沈殊月似乎和栗子不一樣,他一時間竟然讀不準沈殊月的心態。
“走吧,雖然有些事情,對我來說已經很久遠了,但總該去做個了結。”
無邊無際的黑暗里,偶爾有著微弱細小到了極點的光點閃爍。
它們無法帶來任何的光亮,只是在這片領域里偶然間出現一下。
如果不是近距離觸碰到了這些螢火蟲一樣的生物,白霧甚至以為自己出現在了星空中。
眼中沒有任何備注。
不管是看到了什么,還是沒有看到什么,普雷爾之眼跟消失了一樣,意識擴散開去,正一心多用,同時在數個區域搬救兵的白霧,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黑暗中仿佛有著某個恐怖到了極點的存在,在壓制著白霧身上的序列與詞條。
正常情況下虛影能夠持續一分鐘的時間,但白霧卻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在將虛影瓦解。
白霧內心生出了極大的危機感。或者可以說是從未有過的危機感。
他猛然間感覺到自己好像來到了某個不得了的存在面前,他聽到了鎖鏈的聲音……
一個股超強的壓迫感襲來,即便此時的他正在另一個世界,也感覺到一股窒息感。
面具竟然出現了裂痕!
白霧不敢耽擱,他趕緊的取消了與這片區域的鏈接。
雖然內心沒有恐懼,卻存在著極大地困惑。
如星空一樣的地方里,到底是誰?鐵鏈拖動,是因為囚禁著某個人么?
自己到底和誰有這樣的因果?面具為何會將自己帶來這里?
時間越發稀少,這個問題白霧沒有想多久。
越來越多的人進入虛影中,但這場盛大的相聚,還并沒有結束。
百川中學。
白霧出現在江依米身邊的時候,江依米正在看書,小黑貓歡快的叫著。
“大叔,你,你……你真的來看我了!”
看著虛影中的白霧,江依米并不陌生,在對付校長的時候,白霧的這幅形態她是見過的。
白霧有些慚愧……
小姑娘似乎對自己抱有某種誤解,他的確是想著要來看她的,但是一直沒有時間和機會。
如今終于來了……卻是因為被人打得頭破血流,過來求援的。
江依米也馬上注意到了,大叔的身上破破爛爛的,那些足以貫穿校長軀體的骨頭,竟然都出現了裂痕,甚至許多骨頭都斷裂了,翅膀也徹底破碎。
她的喜悅瞬間煙消云散。
“我遇到了一些麻煩……我需要幫助。”
“走!”
小姑娘沒有多想,直接沖入了虛影之中。
塔外,沼澤。
面具怪人發現自己睡醒之后,又是出現在了聶重山和劉暮身旁。
他徹底傻眼了:
“我們的因果肯定是綁定了,不然我怎么老是遇到你們?”
聶重山和劉暮有些不明所以,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個面具怪人,他為什么說老是遇到?
面具怪人沒有解釋,他一直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盡管某位前輩曾經說過,在末世里生存一定要走一步看三步,可內心的那股少年氣,始終讓他沒有改掉某些習慣。
但再怎么神經大條,他現在都知道,自己三番兩次醒來遇到這二人,必然是有因果。這里頭有些蹊蹺。
就在聶重山準備再次挑戰面具怪人,面具怪人也準備繼續重復前幾次的劇本,一路小跑甩開它們然后回去睡大覺的時候……
變故發生了。
空間開始扭曲,巨大的虛影出現,虛影之中,聶重山看到了某個與自己長得頗為相似的惡墮身影——白霧。
白霧的惡墮形態雖然是白骨惡魔,聶重山身上看不到任何白骨,但他們的外形輪廓的確異常相似。
都有著殘破的骨翼,都有著戾魔角,額頭手肘膝蓋上的尖刺也都讓其看著極具威勢。
白霧沒有見過劉暮的樣子,可眼睛彈出的備注,一瞬間就讓他明白了這個人是劉暮。
他正想要解釋發生了什么,腦中想著或許是因為劉暮的因果……自己才會來到這里的時候——他瞥見了另一邊的面具怪人。
如果說顧海林等人帶著成為惡墮的覺悟活了下來,讓白霧驚詫不已,那么眼前這個面具怪人的備注……則是讓自己震撼了。
“林……林銳?”
面具怪人也愣住了,惡墮狀態下,白霧的聲音有了些微的變化,這幅狀態的白霧他也不曾見過,但白霧手里破碎的面具他卻是認得的!
能夠擁有這個面具,能夠叫出自己名字的人只有兩個!
一個是七百年前將面具交給自己的人!一個則是自己在旅途中,偶然遇到的一個垂死之人……
面具怪人果斷摘下了面具,七百年前食城的那個哇哇大哭的少年,已然褪去了青澀。
他雖然并沒有變得衰老,但臉上有著一道狹長的疤痕,他的耳朵也少掉了一只。
漫長的時空旅途里,很多事情都已經變了,許多人他也已經忘記了。
他不再記得自己曾經喜歡的女孩,也早已忘記了曾經欺負過自己的人。
甚至他漸漸的快要記不起自己的姓名……因為太久太久,太久太久沒有人喊過那個名字。
可他始終沒有忘記,在七百年前的食城街道上,面具怪人帶著溫和的笑臉,將面具扣在自己額頭上的樣子。
“你是……你是……面具怪人!!”
聶重山和劉暮不懂,面具怪人為何要叫虛影中的人面具怪人,更讓他們不解的是——
方才神經兮兮的面具怪人,竟然哭了?
即便是聶重山與劉暮,也不懂七百年的久別重逢,到底對林銳有多大的意義。
過往的記憶在林銳的腦海中回現,只有七百年前的那一天,對他來說永遠如同昨日!
“我只是一個象征,我出現在這座城市里,也許人們會又燃起希望,可我離開之后呢?或許不久之后,他們又會對著別人內心的信仰加以嘲弄。畢竟不是每一次,我們都能被他人拯救。”
“這個世界正在一點點死去,還有很多地方有著更為扭曲邪惡的怪物在肆虐城市,還有很多弱小的人類在等待著救贖。很遺憾我不能時時刻刻的跟著你們,所以你要變得更厲害一些。面對危險要更冷靜沉著。”
“不要害怕惡墮與絕境,要用勇氣與智慧去面對。這個過程或許會漫長,但當你能夠適應過來的時候,你就已經是英雄了。”
“這個面具我就交給你了,從今天起,你要擔負起保護他們的責任,能做到嗎?”
這些對話出現在了林銳的腦海里,七百年間不曾遺忘。
白霧看著林銳,他忽然間有些恍惚。
原來七百年前的那個孩子,真的成為了英雄!
原來在這個無限隨機的世界里,自己原來擁有這么多的因果。
只是時間緊迫不容白霧感慨,白霧說道:
“劉隊,我是白霧,五九遇到了危險……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一連串的疑問在劉暮腦海里浮現,但聽到了五九有危險的時候,他什么也沒有問,徑直的走進了虛影中。
盾便是如此,在劍需要它的時候,從來都是義無反顧的。
聶重山也走了進去,但與五九無關,只是因為白霧引起了他的興趣。林銳更不會推諉,在白霧說出需要幫助的時候,他便已經進入了虛影之中。
色域,堡壘第五層。
偌大的第五層內,空曠的戰場忽然間變得擁堵起來。
一道又一道旋渦狀的巨大虛影在這片戰場上凝聚,空間仿佛扭曲成了一扇扇門。
當這些門打開的瞬間,白霧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
可此時此刻,即便不依靠普雷爾之眼,他也能夠看到一個未來——人類面對統治者的第一場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