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緊張,我不是什么好人,你看,我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好人,我們難道不是一邊的嗎?”
白霧撿起警棍,非常溫和的將其交還給了六眼。
六眼的身體忍不住哆嗦。
“別哆嗦了,本來大家吃個飯,高高興興的,你在這里啊,又是打人,又是讓人吃人的,老實說挺煩的。如果你現在離開這里,我會考慮改變我的一些主意。”
沒敢說狠話,六眼和牛頭第一次被嚇到了,二人匆忙的離開,顯得有些狼狽。
直到兩個獄警離開后許久,整個食堂都是鴉雀無聲。
它們很多人其實對白霧的看法都不怎么好,雖然兩方首領相信那個監獄的謠傳,認為白霧有可能是下一任典獄長。但來到這里的,本質上都不是大奸大惡之人。白霧犯下的罪孽,可謂罄竹難書,惡貫滿盈。
但此時此刻,大家都對白霧有所好感。
惡人自有惡人磨。
金發大波浪的袁葉站了起來,斷了鼻子的柯爾也站起了起來。
白霧雖然同情兩個人的遭遇,但他知道,這番遭遇也加快了自己的越獄進度。
袁葉說道:
“我會在晚些時候,再與你商量商量早上的事情。”
“噠噠噠!”柯爾附議。
白霧點點頭,坐回原位,拍了拍文泰,說道:
“別抖了,我不會傷害你。”
監獄的食堂慢慢恢復正常,白霧看了一圈,監獄里人才挺多,但柯爾和袁葉該是這群人里最強的。
手銬會限制一部分能力,這部分扣除后,這些犯人也都不簡單,它們的各種詞條也都可以使用,尤其是兩個派系的四個首領。
凈善派其實因為呂言的加入,迎來了史上最強的時期,因為言語破防,把不少人罵的破防了,這也才造成了凈善派的人如此多的原因。
當然,手銬最大的效果是讓它們無法反抗獄警,甚至無法造成任何有效的傷害。
用餐完畢后,白霧等人便是開始下午的活計。
不知道是不是對白霧有所忌憚,下午負責修補高墻的武器頭柯爾沒有被刁難。
雖然四名獄警依舊沒有偏離崗位。
被關在籠子里的袁葉卻依舊關在籠子里,只是相比起來,獄警們像是忽略了她,不再刻意的羞辱她。
這自然是好事,但袁葉和柯爾都知道,這種好事不會持續太久。
豪橫的獄警想必不會咽下這個口氣,或許會聯系監獄里的其他人幫忙。
她得把這些事情告訴白霧,讓其明白自己的處境并不好。
白霧除雜草除了一下午,這一下午對于監獄的人們來說,看成是最為平靜的一下午。
這都是白霧的功勞,但也有不少人認為,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天色開始黯淡,所有監獄成員開始慢慢的回到獄舍。
漫長的夜晚開始,武器頭柯爾,兩張嘴呂言,光頭錢一心,女獅子袁葉再次聚集,來到了白霧的獄舍門口。
這一次文泰倒是沒有早上那么害怕了。
袁葉最先開口:
“中午的事情,謝謝你了,老娘欠你一個人情。”
“確切來說,是兩個。”白霧笑著糾正道。
他笑的高深莫測的,讓其余幾人不明所以。
“兩個?”袁葉想知道第二個人情是什么。
“還沒到時候,時間到了你自然會明白,在你們決定聽我講述如何活下來的計劃前,我想先問一個事情。”
“你說,知道的我一定會告訴你。”袁葉說道。
“噠!”柯爾再次附議。
白霧神情認真起來:
“在我來到這里前,你們有沒有見到別的人類進來?他身上多多少少是有一些負面情緒氣味的,你們應該可以感知到。”
“噠噠噠,噠噠噠?”
“他是說你個衰鬼,原來跟那個倒霉的逼崽子一個陣營的?”
“啊啊啊啊!我有罪,對不起,我又說臟話了,柯爾是說,有一個人進來,你認識?”
有時候白霧在想,為什么呂言不把其中一張嘴堵上呢?不過一邊罵人一邊道歉,偶爾還挺有嘲諷效果的。呂言要是遇到了林無柔,二人會組成破防者聯盟么?
“他去了哪里?在哪一間獄舍?”
白霧猜測這個人就是宴自在了,既然被稱為倒霉鬼,想必宴自在現在的處境不怎么好。
光頭錢一心證實了這番話:
“他去了第二層,落在了獄醫手里,現在恐怕生不如死。”
“獄醫?”
“是的,獄醫。第二層據說是那些正義感極強,比傳統意義的好人更高一個層級的人去的,這些人大多有著傲骨,寧死不屈。所以不歸牧師管,而是交由獄醫。獄醫會讓這些人遭受難以想象的精神折磨。”
“是怎么樣的折磨?有知道的么?”白霧問道。
回答的還是光頭:
“不知道,據說七百年來,去過上面的人里頭,還沒有能夠下來的。只是時候有一個人成功越獄過,但那也是特殊情況。”
“有個越獄的?”
白霧的目的就是越獄,今日探查地形,他發現很多建筑是死路,只有圖書館里該是藏著一條密道。
但是這條密道應該不是連接獄舍的。
盡管在獄舍的時間里最多,但他已經觀察過了每一間獄舍,眼睛給到過很多不同備注,比如內有胖虎,內有惡犬,內有戀物癖,內有癡漢之類的。
但都沒有關于“通道”的說法,雖然他考慮過是不是存在某個可能,比如馬桶連接的下水道什么的,但有一個很麻煩的事情擺在自己面前——
帶著手銬,他縱然還有伴生之力,卻沒辦法對場景造成破壞。
要破壞場景,必須得有極其強大的力量才行,眼下被壓制的自己,是沒辦法做到這一點的。
錢一心的話將白霧思緒帶回:
“有一個,不過不用想了,他的情況特殊。去了二層樓的人,沒有人能夠抗住醫生的酷刑,二樓以前是精神病犯人的一片治療室,現在那棟精神病監獄里似乎只有一個人了,而治療室就被改造成了獄醫的辦公室,用來折磨各種犯人。
而那個越獄的,是以前的精神病犯人。也就是說,唯一一起越獄案例,發生在末世降臨前。”
錢一心顯然是做過功課的。
白霧琢磨起來。
這個數據倒是對上了,圖書館的線索,也是發生在末世降臨前……
也就是說,監獄的第二層,由獄醫把控的區域里,有著一條直達圖書館的密道,而只要能夠抗住獄醫的折磨,自己或許有機會通過密道,到達高墻。
總之得先前往監獄第二層……
但是高墻被修補了,得等到第二天高墻的漏洞重置了才行。
“關于高墻……你們知道修補后多久,漏洞會重新出現嘛?”
四個首領聽到這句話,都反應過來了,白霧活下去的方法,莫非是越獄?
“我以為你的方法是先以無罪之身離開這里,然后殺回來……”袁葉看著白霧。
白霧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或許會殺回來,但你們敢保證,毫無人性的我,真的還愿意救你們嗎?當一個人內心最深處,都沒有了任何可以堅守的東西,這個人會做出多可怕的事情,已然無法預估。”
“或許我的確會毀了這間監獄,但也會在這之前,讓獄警狠狠折磨你們一番。”
白霧的話讓四人沉默,這個可能不是沒有,它們見過無罪釋放的人……
這些人的的確確滅絕了人性,當內心最為重要的東西,在夢魘輪盤中被毀滅后……整個人會發生一種墮落性的變化。
仿佛一種靈魂層面的惡墮化。
白霧說道:
“我和你們一樣,也有不能割舍的東西,我佩服在座的各位,我未必有勇氣,帶著某個信念,于如此絕望的環境里活著。所以我得離開這里,用我自己的方法,我也能答應你們,離開之后,我會再度殺回這里。我是人類,區域限制對我沒用。”
“當然,你們可以選擇不相信我,畢竟七百年來沒有人改變的事情,以后也不可能有人改變,這種想法我也能理解。”
這番話發自真心。
曾經見過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預言,等待了九十年的顧海林,白霧內心有所觸動。
如今監獄里這些人,同樣也讓他觸動。他相信這群人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聽著白霧的話語,錢一心遲疑了幾秒后說道:
“每天早上六點開始,監獄里的一切應該都會重置,我的獄舍里,墻上刻著宗教徒的涂鴉,我每次都會將它抹掉,但早上六點,它又會出現。”
袁葉也開口道:
“你需要我們做些什么?”
白霧笑了笑,壓低了聲音,開始小聲對四人交待起自己的計劃。
事關重大,往日有隔閡的兩個派系,如今也只能先摒除前嫌。
白霧中午的表現,的確讓兩個首領刮目相看,而它們對生存的渴望,對內心守護之物的執著,對監獄的憎惡,使得白霧在說服它們的過程里,容易了許多。
在白霧講述完了自己的安排后,袁葉一臉凝重的說道:
“我們能夠爭取的時間不多,而且你的這個計劃,打算要多久開始行動?你最好快些,你今天得罪了獄警,它們不會善罷甘休的,說不定,你明晚就不會夢到牧師了。”
如果無法夢到牧師,自然無法進入夢魘輪盤,無法慢慢消除人性,也就不能成為無罪之人,沒有辦法離開這里。
這種事不是沒有發生過,曾經得罪了典獄長的人,就被這么針對過。
白霧說道:
“不出意外,我明天一早就會被送去二層樓。”
錢一心有些擔憂:
“我雖然沒有體驗過第二層的折磨,但第二層讓人生不如死這個說法,可是有大量依據的,你確定要去第二層?你真的能夠抗住?”
“既然第二層里才有線索,那么這就不是能不能承受住,而是一定要承受住。”
深夜。
再次進入夢中后,白霧見到了牧師。
這個牧師意識到了昨天被白霧耍了。白霧似乎有著某種能力能夠反抗催眠。
而進入白霧的表現,它已經通過獄警那邊知道了。
“你根本不是一個邪惡之人,你的內心還保留著那些無聊而脆弱的東西!既然你不想無罪釋放,那么明天起,我將不會出現在你的夢中,除非你……殺個人給我看看!”
覬覦著白霧的力量,以及服從著監獄的規則,讓好人變成惡人這件事,對于牧師來說,不是游戲,而是義務和職責。
如果有可能,它還是會盡可能蠱惑白霧在夢魘輪盤里,舍棄自己的人性。
但白霧沒有這么做,他要進入第二層,便再次發動了比言語破防更讓人破防的話語:
“不出現在我的夢里,你以為我就沒有辦法對付獄警了么?說到底,還是你們監獄第一層的這些折磨手段太低級了。能不能換點新鮮的?沒錯,你和它們不一樣,能夠看穿我的偽裝,但是你也就只有這點水準了。”
“是不是很想我殺人?或許是監獄對你們有作惡的要求?又或者這對你自己有什么好處?還是兩者兼得?求我啊,跪下來,頭埋在地上,語氣誠懇的求我殺人,我高興的話……嗯,我高興的話,會哈哈大笑,你以為我想說很什么?”
“真可憐啊,你看起來就像是搖尾乞憐,等著我抹除人性來施舍你的一條狗?”
“你還會別的戲法么?不會吧不會吧,牧師老弟,你就這點本事,能把電椅換個造型么?來,表演一個大變電椅?”
一句句侮辱與傷害性并存的話語連珠炮一樣的從白霧嘴里不斷冒出。
牧師從第一句的時候就已經血壓升高,一連串下來,哪里還能忍得住?
“井五!我會讓你不得好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真正的井五在這里,一定會相信,白霧真的是白遠的兒子。
至少這讓人心態崩潰的言語,水平相仿。
“是嗎?你是不是要變幾個怪物出現在我夢里?我喜歡伽椰子,害怕胖虎,你變吧。”
白霧一臉期待的看著牧師。見到這一幕的牧師,氣的說不出話來。但夢魘輪盤……著實沒有什么攻擊性。
于是——夢境結束,牧師退出了白霧的“直播間”。
它發誓監獄七百年來,從來沒有想這么折磨一個人過,而折磨人這件事,中途轉來的獄醫,可比自己高明得多。
獄舍那邊,白霧在黑夜中睜開了眼睛。他已經確信,牧師有極大的概率會讓自己前往第二層。
監獄的一切都會在六點重置,那也就意味著,當年那個越獄之人留下的越獄路徑,依舊是可行的。
眼下只有一個問題——自己能否抗住醫生的精神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