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第三層。宏遠生產基地。
所有人漸漸適應了忽然到來的光明。強光帶給眼睛的刺痛,已經得到緩解。
忽然而至的光明,如一場讓人睜不開眼的暴雨,再猛烈的傾灑后漸漸消散,云消雨停,露出了讓人欣喜的太陽。
當光明降臨的一刻,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唯有宴自在,窮極天平之眼,看到了一點點未來的端倪。
秦業的內心泛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龐海叛變了。”
他是這么想著的,下四層的能源恢復供給,只有兩個可能性,一個是謝英杰落入了龐海手中,王玨找到了謝英杰,將其殺死。
另一個,則是龐海倒戈。
秦業本就感覺到有些古怪,謝行知,宴自在,秦縱,以及這些調查軍團的骨干們,能夠躲避這么久,是否是有人暗中相助?
這些天雖然一直有收獲,調查軍團的成員陸陸續續都有抓獲,但巧的是并無一名關鍵性成員。
上至宴家謝家,下至調查軍團的分隊長與精銳。這些最為重要的反抗者,始終未曾捕獲。
直到今日才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也是今日,他以為高塔將迎來一個偉大的……屬于自己的時代。
卻偏偏在這個時候,中央黑塔,恢復了下四層的能源供給。
秦業越發篤定,這定然是龐家叛變了。
可他很快發現……事情的局面遠比自己預想的糟糕。
在黑暗尚未被破開,光明降臨之前,高塔有過輕微的震顫。
而當光明降臨,當秦業以為龐海叛變的時候……高塔再次傳來了震顫。
就像洪荒巨獸的腳步踩在大地上。
第一道震顫來得微弱,仿佛從極遠處或者說極高處傳來。
可第二道震顫明顯比第一道震顫強烈。
這巨大的聲響,又如同敲擊在秦業野心之上的一記重鼓!
光明照耀著混亂的第三層,黑暗中暴亂與絕望的人們,全部露出驚愕的神情,他們竟像是忘記了這個世界,原本是有光的。
直到第三道震顫傳來,他們才意識里彌留的黑暗中,猛然清醒過來,冗長黑暗的隧道,終于走到了盡頭!
焚燒后的灰燼開始抖動,無數早已沒有了生機的尸體開始顫抖,宛若亡靈在表達著憤怒!
三道強烈的震顫,由高到低,由遠到近。
柳龍柳虎,秦業秦楚都是這座高塔里最為頂尖的高手,可以說他們已經代表著人類可以達到的最高戰斗力。
但當第三道震顫傳來時,他們這樣的存在,內心卻涌現出了恐懼。
“不是龐海叛變……不是龐海叛變……”
氣溫在一點一點升高。
仿佛無盡的業火燃燒,在風暴的推動下逼近!一股強大到駭然的氣息,正在以夸張的速度襲來!
秦業已然想到了某個可能性,雙瞳里寫滿了震驚。
柳龍作為頂級格斗家,全身汗毛豎立,一種面對強大捕食者時才有的威壓,讓他呼吸有短暫的停滯!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明明毀滅的氣息越來越近,卻沒有一個人有絲毫的走動。
所有人都以一種不知道會等來毀滅,亦或等來奇跡的忐忑,凝視著同一個方向。
很快,那個方向涌現出紅光,紅色的光點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具象!
那股可怕的氣息仿佛來自地獄的修羅。
火炎。
呈現在秦業眼中的,是一股圍繞著某個人身上涌現出的火炎!
赤炎仿佛這個人身上的戰甲,透過扭曲的炎墻,他仿佛能夠看到這個人憤怒的眼神。
也能夠感受到那股君臨天下,不可匹敵的威嚴!
這是何其驚人的速度!
上一秒還在視線盡頭的紅色光點,下一秒已然出現在了工業區的外圍!
氣溫陡然間升高,當那具被赤炎包裹的身軀降臨在地面的時候,每個人都感受到了灼熱的氣浪。
熊熊赤炎如同霸道的氣焰,在調查軍團陷入絕境之時,調查軍團七分隊隊長,白霧趕到。
“這……這是什么序列?”
秦業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類,他甚至懷疑,眼前這個人真的是人類嗎?
那股純粹的憤怒,仿佛有了形體,或者這股恐怖的赤炎,就是憤怒的實體?
火焰扭曲著空氣,但柳虎還是認出來了,這個人是白霧。
他原以為自己和白霧的差距,只是如同自己與宴自在的差距,或者與家主的差距那般,雖然懸殊,卻并非無法追趕。
但這一刻,柳虎忽然意識到,那天震懾住自己的白霧,根本沒有拿出全力。
哪怕這場戰斗還尚未開始……他也能夠感受到那股無法形容的差距。
宴自在也同樣驚愕,他看到了白霧的到來,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形態的白霧。
只有在對付最強大的敵人時,白霧才會以這樣的形態出現。
紅蓮業火代表著憤怒。
這股憤怒如同三道震顫一般,越來越強烈。
當白霧一路奔襲,看到了第三層的慘烈時,里世界中的飲茶人,像是和某個門內的人達成了協議,已然掌握了推開紅色門扉的技巧,釋放了白霧的怒火。
切身感受到了白霧的強大后,秦業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龐海沒有叛變。中央黑塔之所以恢復了能源供給,很有可能是——
龐海已經死了,他來不及多想。
因為暴怒狀態下的白霧,沒有任何多余的話語,烈火纏繞的身軀,如同狂暴的朱雀,以迅猛的姿態撞向秦業!
恐怖的火焰瞬間沖向了兩名統治者與兩名守護者。赤紅色的烈焰在空氣中畫出一道道的紅色的線,就像是鳳凰絢麗的鳳尾在擺動!
大戰無可避免,柳虎雖然恐懼,卻也因為恐懼而憤怒!
他爆喝一聲,所有序列在這一刻啟動,全身力量化作一拳,不退反進,竟要與白霧正面對決!
白霧的速度實在是太快,根本沒有看柳虎一眼,只是席卷著赤炎,從柳虎的身邊穿過!
下一瞬,柳虎揮拳的右臂……被焚燒為灰燼!
這是足以和井五的噬魂怨氣,井二的佛光匹敵的究極業火!莽撞的柳虎,根本沒有意識到這股力量的強大!
白霧并未正眼看柳虎,他的目的很明確——擊殺秦業!
秦業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火焰。回憶著所有序列都找不到對應的能力。
柳虎的肉身強悍程度可謂守護者中最強,唯有化龍之后的秦楚能夠與之正面匹敵,卻不想竟然在瞬間化為飛灰。
這股業火仿佛有著某種特質,明明能夠將柳虎的右臂瞬間焚毀,卻又沒有讓周圍燃燒起來。
它只是纏繞在白霧的周遭,仿佛白霧的一道巨大化的影子。
又像是一個……守護神。
白霧的速度很快。
同樣有著人類頂尖的伴生之力,在使徒的作用下,白霧卻能夠跨越極限。尤其是當白霧接近秦業的時候,秦業感覺到了身體的速度在變慢。
二人的距離迅速縮短,足以貫穿胸膛的一記炎拳襲來!
秦業本能的后退,雙目中寫滿了驚恐。
但這一拳并未擊中秦業,因為龍化之后的秦楚,以龍鱗鐵壁之軀,橫欄在了白霧的面前!
龍吼之聲讓空氣扭曲,可這聲龍吼尚未完整的發出,就變得凄厲起來!
強大的一記炎拳燒卻了秦楚雙臂的龍鱗,白霧輕輕的撥開了秦楚的雙手,以四兩撥千斤的巧勁,輕易卸掉了秦楚的防御。
隨后又以狂暴無比的力量,雙手宛若利爪,嵌入秦楚胸膛的血肉中,霸道的撕扯!
巨龍的胸膛被撕碎,噴涌的龍血在業火中蒸騰!白霧右手一推,將秦楚重重的推開。
龍軀冒著焦煙,龍鱗開始慢慢的消退,強烈的痛楚,使得秦楚被強制解除了龍化。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會被人用這般蠻橫的手段給解除龍化。
白霧同樣沒有理會秦楚,擊退秦楚后,他沒有任何的猶豫,繼續奔向秦業。
柳虎與秦楚仿佛秦業的兩面盾,在白霧強絕霸道的力量面前,兩面盾牌被一擊破碎。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白霧沖向秦業的時候,柳龍出手。
他帶著無上破壞力的鐵拳,沒有任何一個統治者敢正面承受的強悍一擊,攔腰襲來。
就連赤紅色的烈焰,也在這一拳強大的拳風下被吹裂開,這一幕略微讓白霧動容。
破壞神的恐怖,終于阻擋住了白霧的腳步。
白霧不敢小覷柳龍這一拳的威力。
即便是此時此刻的自己,普雷爾之眼也在這個瞬間,給到了一排“危”的提示。
全身力量灌注在一拳之上的柳龍,有信心能夠以這一拳轟殺任何存在!
哪怕沒有破壞神,這一拳的恐怖力量與速度,也絕沒有任何統治者愿意正面承受,更何況還有著無視任何防御的破壞神!
奔向秦業的白霧,已然無法在低空中改變軌道。
可就在柳龍以為白霧要避開的時候,白霧拔出了身后背著的重劍!
七宗罪,嫉妒。
揮舞嫉妒是要付出代價的,白霧沒有揮舞,只是以劍為盾!
強大的一拳擊打在嫉妒的劍身上,恐怖的余力透過劍身,將白霧的身影擊飛。
柳龍與秦業無比詫異,如此可怕的一拳,竟然只是震退了白霧?
這到底是一個怎么樣的怪物?人類之軀這能有如此強橫的防御?那把劍又是用何種材質打造?
柳龍與秦業震驚,宴自在也震驚。
他早已領教過柳家統治者的鐵拳,卻不想對方真正的實力,竟然能夠擊退如今的白霧。
在百川市避難所,見證了白霧與雙井對決后,宴自在一度以為,白霧已經人間無敵。
強大的一拳,讓白霧咳出鮮血,猛烈的攻勢,終于被柳龍的破壞神給阻擋住。
只是白霧還是沒有任何言語,他如同一個沉默的死神。
足以震傷內臟的一拳,非但沒有讓白霧停住,相反,白霧的進攻變得更加猛烈。
籠罩在白霧身上的火鳥巨大了數倍,以雄鷹撲食的姿態,撞向了柳龍!
柳龍再次揮拳。
恐怖的破壞神又一次吹裂了赤紅色的火焰,絕對的破壞力,就連業火也無法抵擋!可就在柳龍以為以拳破火,防御住白霧進攻的時候……
又一道火焰襲來!
仿佛方才的火焰……只是幻影。
守護靈的能力發動,方才的火焰的確是幻影。
柳龍的破壞神,終于是沒辦法瞬間二次發動,下一秒的業火如群鳥群林,徑直的穿過了柳龍強悍的身軀。
這位高塔最強破壞力的統治者,被白霧以佯攻欺騙,最終在業火中失去意識。
散發著焦味的柳龍并未死去。白霧能夠感受到這個怪物一般的人類還活著。
他確信柳龍已經喪失了戰斗力,便并未補刀,因為這個人對他而言,還有其他價值。
柳虎,秦楚,柳龍,在幾個回合間敗北。
白霧以摧枯拉朽的姿態,打敗了三名高塔里最為強大的人類。
他指著秦業,終于開口說道:
“輪到你了。”
內心的恐懼讓秦業戰栗無比,但他自持有著千軍萬馬,數百條命白霧又能奈我何?
這是秦業最后的底氣,在所有效忠于自己的死士死光之前,他并不會真正死去。
而七百年來,他培養了無數愿意為他賣命的人。
這座高塔里,他是真正的永生者,有著無盡的壽命,有著無盡的生命。也唯有這樣的人,才配成為高塔的主宰!
恐懼之后便是憤怒。秦業仿佛終于提起了氣勢。
秦縱看著這位先祖此時的模樣,竟然覺得有些可憐。如果沒有千軍萬馬,這個人大概已經開始搖尾乞憐了吧?
只是白霧……到底會怎么做?
“你身上有一個很麻煩的序列,雖然效忠你的人,大多都該死,但他們之中,也有一小部分人,罪不至死。”
白霧的這番話,讓秦業的笑容變得猖狂起來。
仿佛終于確信了,了白霧對自己沒有任何辦法。
赤紅色的業火忽然間退卻,白霧就像是放棄了擊殺秦業一般。
秦業狂喜,他不知道白霧身上的業火是什么序列,但一個人類怎么可能強大到這種地步?
他是人類,是人類就會疲憊。白霧褪去紅蓮業火的舉動,讓秦業有一種對方已然疲憊不堪的錯覺。
可很快,白霧打破了他的幻想,并帶來了真正絕望。
“在扭曲的世界里,人類有一種最為完美的進化形態,叫半惡墮,可以使用序列,也可以使用詞條。換而言之,除了半惡墮和人類,序列的力量,無法被人掌握。說得更簡單一點,惡墮是沒有辦法掌握序列的。”
“你應該不是半惡墮,這很好。”
秦業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只是內心再次涌現出不安。
白霧繼續說道:
“我有一個喜歡騙人的對手,我將來或許會殺了他,但我必須承認,他喜歡搜集的一些東西,很有趣。比如上次擊殺宴朝后,他搜集了宴朝最得意卻又最失敗的作品。恰好,我這些天和他在一起。”
白霧的手里多了一管試劑。
秦業不知道那是什么試劑,但宴自在很清楚。那正是讓宴朝惡墮化,最終死于高塔的試劑!
“你好像對你的序列很有信心?七百年來,因為這個序列的緣故,你不斷的培養著效忠你的人,擴大你的勢力,想必你已經將你自己當成了這個世界唯一的神?一個真正不死的存在?”
白霧的身影一步步逼近。
“不得不說,一個垃圾序列,培養了七百年,的確會給我造成一些困擾。如果和你打下去,恐怕打上個三天三夜我也殺不死你。這個過程一旦過于漫長,就會有很多變數。”
“好在我們只要愿意換一個思路去思考問題,就能找到最為高效的解法。”
白霧的聲音忽然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使徒催動到極限,宴自在也在這個時候,發動了兩極置換,將秦業的速度置換!
這個瞬間,白霧來到了秦業的身旁,強大的蛛網鏈接領域,在秦業的速度和宴自在調換之后,讓秦業沒有任何一絲掙脫白霧的可能性。
看著白霧銳利的雙目,秦業恐懼的顫抖起來。
但他無法反抗白霧,飲下井水之后,雖然伴生之力同為十二階,可在使徒和守護靈的加成下,白霧已然有了超越人類極限的力量。
“準備好變成了惡墮了嗎?”
秦業想反抗,但下一秒,白霧的左手手指挖穿了他的雙眼,右手則握著那管試劑,狠狠的扎進了秦業的脖子里。
隨著試劑里的液體被一點一點注入進去……秦業的情緒也變得極其高亢。
伴生之力十二階,讓秦業有著強大的恢復力。
當足以讓人變成惡墮的試劑注入血管后,強大的力量在秦業的身體里涌動。
秦業如同暴君一般大聲的嘶吼著:
“我是永生不死者!我是高塔的帝王!我才是這座高塔勢力最強大的君王!”
“我怎么可能會死在這里!你們這些高塔的癌癥!不忠于高塔的異端!我怎么可能死在你手里!”
恐怖的力量竟然將白霧震開,白霧毫不懷疑,這個家伙如果變成了惡墮,也是一個麻煩棘手的存在。
但很可惜……這是在高塔里。
暴君的咆哮聲響徹在高塔里,秦縱看著這位先祖的身體一點一點變化,心情復雜。
強大的力量不斷從秦業的身體里擴散出來,秦業一邊咆哮著自己是不死的君王,一邊癲狂的大笑。
只是這笑聲并沒有持續很久。
最終……高塔的天花板涌現出紅色的光芒。
神罰一樣的赤色雷霆降臨。
沒有見過高塔是如何凈化惡墮的人,全部被這一幕給驚呆。
秦業,七百年來高塔最大的軍閥,“清洗”了無數調查軍團將士的暴君,帶著他的千軍萬馬,沉寂于幽冥。
沉默的氛圍持續了很久,白霧,宴自在還有謝行知將柳虎,柳龍,秦楚全部捕獲后,白霧便準備前往第五層,尋找謝英杰。
他沒有精歷三十天的黑暗與混亂。
但他很清楚,如果連第三層都這么一副都市廢墟的景象了,恐怕下面的層級更加狼藉。
如今的高塔,就像是大戰后的百川市一樣,需要徹底的重建,不僅僅是建筑,也有階層。
只是就當白霧轉身的時候,忽然間一名調查軍團的隊員喊住了白霧:
“等一等!你打算就這么一走了之嗎?你難道就不該說些什么嗎?”
眾人詫異的看著這名隊員,尹霜記得他叫簡錫。是十二分隊的一名先鋒組成員。
簡錫很年輕,不久前也參與了百川市避難所的重建。
“我應該說什么嗎?我現在的心情并不好,如果你有事情,最好不要兜圈子。”
白霧的神情很嚴肅。
簡錫鼓起勇氣指責道:
“你知不知道調查軍團死了多少人!十六個分隊,每個隊伍數十人……如今就只剩下我們了!”
白霧略微動容:
“我來晚了。”
“這一切……這一切都是你害的!”簡錫幾乎是扯著嗓子喊出了這句話。
宴自在謝行知等人不知道這個調查軍團的戰士為何說出這番話,詫異的看著他。
白霧也反應過來了,這是在問罪?
“這個罪名不小,尤其是來自袍澤,我愿意聽你說說。”
“如果不是你前往第六層……讓高塔沒有了一戰之力的人……又怎么可能會有將近三十天的暴亂與黑暗!如果不是你在黑塔會議里那么強硬的威嚇他們,他們怎么會……怎么會這么快就對調查軍團下手!”
這個邏輯倒是讓白霧覺得很新奇,他說道:
“還有么?”
“你明明在百川市有著神一樣的能力。你也明明知道,避難所的成立,觸動了他們的底線,可你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走?既然要走……又為什么不做好準備,不等隊長回來了再走?”
“谷團走了,你也走了,你們明明是調查軍團的傳奇!只要有你們但凡一個人在,都不會有今天的事情!為什么你要走!”
“你是死去弟兄們眼里,神明般的存在,但你卻沒有保護好他們!”
簡錫的聲音越發高亢,他并不想對一個剛剛救了自己的人感恩戴德。
遲來的正義也配叫正義?
這些天發生的災難,在簡錫看來都是可以避免的,一切都因為白霧的疏忽,高塔,人類真正賴以生存的地方才會變成如此模樣!
白霧看了一眼,發現除了自己昔日的好友外,大多數調查軍團的人,似乎都默認了簡錫的話。
這些人低著頭,不敢如同簡錫一般指責自己,但目光又仿佛在拷問。
也有人想要為白霧說話,但白霧忽然笑了:
“我知道了,調查軍團將士的死亡,全部該怪罪于我,如果這能讓你好受,我倒是不介意。但我很想問一句,如果這個世界沒有白霧呢?是不是今天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簡錫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高亢的幾輪指責后,他忽然間被白霧這個問題給愣住。
如果沒有白霧……是不是就不會有清洗?他不敢這么說。
白霧溫和的說道:
“你別怕,我認為你有勇氣指責我,說明你認真的生活過,愛著這些曾經一起生活的戰友。”
“其實如果沒有白霧,也沒有關系,這個世界還有一個叫谷青玉的人。有他在的話,調查軍團總歸是有傳奇的。”
“但這個傳奇再也不敢離開高塔了。因為他是調查軍團的傳奇,他離開了高塔,誰來保護孱弱的,需要人保護的調查軍團將士呢?”
簡錫的臉頰發紅,他覺得不對……想說些什么,但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
白霧還是輕言細語的說道:
“他有這個義務嗎?嗯,他應該是有的。畢竟他是別人眼中的傳奇。他都成為傳奇了,難道不該保護普通人嗎?”
“可是他這么一個人,注定是要出塔的,不然也不會成為傳奇,也不會在高塔外有過二十四天的生存記錄。”
“這可就很麻煩了,萬一這個世界只有谷青玉,沒有白霧,谷青玉一出塔,誰來保護我們呢?”
“哦……原來世界沒有毀滅,都是因為每個時代的傳奇……都是成雙出現的?”
看著簡錫臉漲的通紅,白霧還是不緩不慢的說道:
“如果顧海林不出塔,高層是不是就不會清洗了?如果聶重山不出塔,是不是他就能一直保護人們?如果谷青玉不出塔,是不是你們就不會經歷今天的一幕?”
“我回來了,谷青玉沒有回來,盡管我不相信隊長會死,但假如他真的死了呢?我是不是就得一直待在高塔里守護你們?”
白霧緩緩走向簡錫,目光沒有一絲銳利,因為他很清楚,這個少年本性不壞。
“這個世界是鼓勵人出塔與探索的。我從來到高塔時就知道這一點,清洗一直存在,就算這個世界沒有我白霧,以前的例子比比皆是。”
“為什么秦業要清洗?就是因為出塔的人會變得強大,會脫離他掌控。我從伴生之力一階一段的時候,我就明白這個道理。”
“你要指望我等到隊長回來再離開?隊長如果不回來呢?這個世界需要我的地方可多了去了,人不想著自己拯救自己,等著別人拯救?”
簡錫看著白霧靠近,下意識的開始往后退,明明這個人一臉溫和,他卻感覺到這個人仿佛照出了自己靈魂里的怯懦。
“當避難所成立,當你們回到高塔的時候,你們就該清楚,真正讓秦業想要清洗你們的原因。”
“清洗不是因為我白霧的挑釁,而是你們每一個人,將人類的文明推進到了下一個時代,沒錯,避難所的成立的確讓他們開始恐慌了。”
“這才是他們真正想要清洗的原因,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柳虎才要接替隊長的位置,成為調查軍團的副團長!”
“如果那一天,他們并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一個白霧可以震懾他們……”
“我可以斷言,根本不需要等到我離開后三十天,在柳虎確定了你們全是一群等人保護的菜鳥后,秦業就會采取清洗。因為沒有白霧,他們就更不需要忌憚。”
白霧已經走到了簡錫的身前,拍了拍簡錫的肩膀:
“最后,我不是神。也許我的確有著一己之力鏟平統治者的實力,但對我而言,他們所掌握的歷史,遠比他們自身更為重要。活著的統治者遠比死去的統治者對我有價值。”
簡錫低下頭,咬著牙說不出話。
“我很遺憾,在第六層的探索里,因為不可控的變數,耗費了太長時間,這并非我的意愿。但我不后悔。”
“如果讓我重選一次,在解開這個世界的謎團,和留守高塔之間,我還是會選擇前者。甚至我很慶幸,我沒有延后探索第六層的時間,讓我更早得知了高塔最大的隱患。更早得知了這座高塔正在崩壞,并非某種隱喻,而是實實在在的崩壞。”
白霧松開手:
“我會一如既往保護你們,但將來當我發現有關這個世界起源的秘密后,我還是會去探索,我也有可能會在探索里遭遇不測,那個時候你們要怪罪我的話,怕得到地獄里排隊,或者指著我的墳墓罵了。”
白霧轉身離去,走了大概十五步后,他忽然說道:
“我的故鄉有一個叫羅曼羅蘭的人,他說過這么一句話——人啊,你當自助。”
再沒有任何停頓,也不理會眾人的反應。白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里。
高塔第五層。
謝家科技大樓。
謝英杰看著恢復了畫面的監控,說道:
“看來你賭對了。”
王玨嫣然一笑:
“我總是能夠賭對。”
“但你我道不同,你的作為,并不符合我的正義,你就不怕我不認賬?你應該很清楚,我如果要除掉你,白霧肯定幫我。”
王玨不以為意:
“別誤會了,我從來不站在正義的一方,謝教授,我只站在能活下來的一方。而我保住了你,宴自在謝行知他們能夠撐到今日,我王家的女兒們,可是扮演了不少角色。”
謝英杰不否認這一點。
黑暗的三十天里,王家的這些女精英們,混在了各路人群中,可以說為掩護謝行知,宴自在等人,做了不少努力。
“只有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定義正義,七百年來歷來如此,你不會認為以后就有改變吧?”
這是一句謝英杰無法反駁的話。王玨伸了個懶腰,顯得心情大好:
“走吧,謝教授,天光大亮,我們該去迎接高塔的新時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