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夢中夢!哈哈哈,你比其他我臆想出來的人,更有欺詐性!你讓我變回清醒時的模樣,但其實我沒有變!我還在夢里,我只是以為我清醒了!”
許衛原本覺得自己真的見到了白霧。
直到他聽到白霧這句話后,覺得內容過于離譜,所以他再次陷入懷疑。
白霧也可以確定……這個人的精神的確有點問題,真的是太久沒有面對現實。
不愿意接受一個沒有人類的世界。
“既然如此,那您為何不試著把小鎮里其他人叫出來呢?”
許衛一愣。
對啊,如果我陷入了夢境中,那么我為什么不能叫出小鎮的其他人?
“我你也從來沒有見過,不是么?”
許衛點點頭,他確實沒有見過白霧。
白霧繼續說道:
“并且,你應該能夠感受到,我的氣息和您臆想出來的其他人不同。嗯……我在您口中,是一個還算不弱的存在。”
白霧將氣息擴散開來。
這種強大的壓力,足以讓附近幾百米內的強大生物都害怕,但對于許衛來說,這股氣息也只是剛好能夠讓他相信——這是現實。
“所以……真的有一個地方,居住著很多人?”
“確切來說,是人與惡墮混合吧,您如果感興趣,我會跟您細說它是如何建立的。”
這自然是一個漫長的故事,但白霧很有耐心。
這許衛固然是一個大腿,可白霧真正想要讓其去百川市的原因,還真不單純就是為了抱大腿。
也有很大一方面原因,是要保護許衛。
這個世界有一種很奇怪的定律。
假如一首歌你此前從來沒有聽過,那么它在你之前漫長的人生里,就仿佛不存在。
但一旦你忽然聽過,你就會發現很快就會再次聽到。
某個奇怪的名詞解釋,某個冷門的科普概念,某種復雜的心里效應,一些東西,我們一旦接觸,就會發現很短時間內會再次接觸。
白霧不久前知曉人類已經掌握的最強的兩個序列,一個是萬相法身,一個是時回。
好巧不巧,就遇到了時回的主人。
他很擔心,好巧不巧,這個人就被人拐進了高塔。然后好巧不巧,這個人還
所以將其安排到自己眼皮底下是最好的。
他不排除自己的這種刻意,反而會加速對方進入高塔的可能性,但多方權衡之下,白霧確信概率上自己的想法更為合理。
許衛自然樂意聽故事。
一個人孤獨久了,有人說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塔外其實并沒有那么絕對的孤獨,但對于許衛而言不同,高塔對他來說,是一個暴露人性丑惡的地方。
而對時間的感覺有了變化后……許衛的七百年又很漫長。
去找一個會說話的人,這有些困難。困難到還不如自己臆想出一些人來。
這就是他思維的護城河,讓自己不受孤獨侵蝕,卻也讓自己無法走出孤獨。
只有命運指引,讓白霧這樣的人出現,才能打破這個局面。
白霧的故事很精彩,他沒有添油加醋,但將很多有趣的人都介紹了一遍。
目的是為了讓許衛喜歡上避難所的那群人。
許衛也聽得很開心,很感慨。
一切都很順利,在白霧眼里,這次的任務本就不算困難,是一個很好完成的任務。
因為對方的需求,自己能夠滿足,不需要創造需求。
傍晚的時候,天光暗弱。
許衛意猶未盡的回味著這個故事,對避難所心生向往。
白霧的說服計劃圓滿完成,沒有任何反轉,沒有半點曲折。順利的讓白霧都感覺……這簡直就是自己運氣爆炸。
但白霧沒有想到的是……其實還是有一點點小意外的。
在白霧講完了故事后,許衛很感興趣,他也邀請白霧參觀這個小鎮。
一個沒有人的小鎮,有什么好參觀的?白霧雖然這么想,但他知道這個鎮子對于許衛來說,就是有人的。
每家每戶還有著不同的作用。
有人負責提供食物,有人則負責講笑話,也有人負責喝下午茶,還有人負責處理食物。
鎮子里第三排建筑的第四戶,白霧在這里受了些傷。
當許衛打開門后,一段備注懟到了白霧的臉上。
不要看別的地方,看中間那口鍋,那表面上是一個電飯煲,實際上是一個能轉化食材且自動做成美食的鍋,一個寄靈的鍋!
白霧樂了!這不就是自己要的鍋嗎?有了這個鍋,儲物袋里這個混吃等死的廢物鍋不就可以扔了?
我帶他去避難所,要一個鍋,不過分吧?相當不過分吧?
但就在這個時候,許衛準備招待白霧,只是由于過于興奮,下手重了點,不小心拿起鍋盛放食物的時候……捏碎了。
那么大一個鍋,當著白霧的面,碎成了木屑,風一吹,仿佛都能吹起一片齏粉。
什么叫驚喜?
白霧先是感覺喜大于驚,隨后感覺驚大于喜,最終樂極生悲。
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是來得太快。
白霧當場愣住。里世界的白遠甚至感覺到,藍色的門似乎有些松動。
這對父子的腦回路都很清奇,白霧不知道什么事情是值得白遠難受的。但他現在知道了,自己最接近悲傷的一次……就在剛才。
許衛毫無感覺:
“啊,太激動了,不小心捏碎了……本來還想招待你一頓好吃的。算了,咱們直接啟程趕路吧?”
白霧沒有動,平靜的表情下掩藏著他的痛苦面具:
“這么好的一個寶貝……碎了你不難受?”
“一個鍋而已。”許衛覺得這是很平常的東西。
一個鍋?還而已?
白霧的血壓升高了。
“不過也有點可惜吧,畢竟弄東西吃還是很方便的,但對我來說,能夠找點事情做,比直接享受成果其實要好,那會讓我找到活著的感覺。如果不是你來了,我都快忘記有這個鍋了。”
那我走?白霧無語了,合著自己的到來,讓這個寶貝遭受了破滅的命運?
許衛對于白霧極深層的潛在情緒毫無感覺,繼續說道:
“算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寄靈這種事情,我當初從第六層了解的時候,也覺得很神奇。后來發現,還挺容易的。”
還,挺,容,易,的。
天空是蔚藍色,窗外有千紙鶴,白霧感覺自己遇到了一個強大的對手。
許衛沒有展現出他身為一個高塔第一人物理上的實力,但卻表現出了他過于強大的精神上的實力。
“呵呵,走吧,你說的對,你說的都對。”白霧準備離開。
但許衛話很多啊,逮著個人了,哪能不說話?好不容易有了話題,寄靈又是他感興趣的話題,他不善于和人交流,白霧連續三次報名字他沒有回應這一點,就能看出來。
所以許衛也就更加不懂察言觀色,適可而止,甚至覺得白霧是在認同自己:
“是吧,你也覺得對吧,那你身上一定有不少寄靈的物品吧?”
去他媽的拯救世界吧,讓這個人自生自滅吧,這個念頭白霧發誓真的冒出來了。
“但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東西就是概率性的,就好比這個鍋,會不會也有人一直帶著,就是不寄靈,哈哈哈哈,想想那個畫面,是不是很好笑?”
許衛說著說著笑出來了: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背著個鍋到處走,我去了百川市,一定也要跟你說的這些人講這個笑話,我發覺我還挺有幽默細胞的。”
“不過不應當,寄靈這么簡單的事情,不至于會有人做不到的。確實無法想象,看來笑話終究還是脫離了現實啊。”
長夜漫漫……
白霧也不知道百川市在哪里,也不知道要帶著這個人走多久,也不知道這個人要在這個話題上延續多久,也不知道這個人是否一直這么多話。
但他知道,前面會有很多惡墮。
必須得有,畢竟他可能壓抑不住憤怒,紅色也業火會噴發出來,燒死惡墮,總好過燒死旁邊這個看似消極實則話癆的精神病。
找到了時回的擁有者,對于白霧來說是一件大事。
他說不清后面會發生什么,但白霧很清楚,這個人很重要。對于高塔內的大魔王很重要的人,對于這個世界也就同等重要。
他要將這個人好好保護起來,同時也算是加強百川市的力量。
在白霧帶著許衛前往百川市,并且安頓好許衛的這段日子里。
霧外的世界,將近四個月白霧沒有去過,作為未來的主戰場,那里發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變化。
霧外,江回港。
這么一個頗具有盛國起名特色的港口,是因為這片海域的一個小島國家,深受盛國文化熏陶。
這個國家叫金澤國。
不過經過七百年的變遷,經過多次申遺,盛國的大多東西,已經變成了金澤國獨有的。甚至幾千年前,盛國歷史上的文化圣人們,也成了金澤國的圣人。
在江回港外,無數炮火正在對著一艘巨大的游輪轟炸。
盡管衛星早已看到了這艘超級巨大,如海上城市的方舟巨艦,但各國始終沒有動手。
如今,歷時數個月,在經歷了無數次前進與調頭的矛盾后……巨輪最終開始向霧外航行。
這一舉動,也就引起了各國的恐慌。恐慌變成憤怒的過程很短暫。
因為這艘巨輪,最終抵達了江回港。
這個港口本就寓意著浪跡江湖的游子歸家,可對于巨輪里經歷了七百年海風吹拂的游子們來說,霧外的世界……沒有他們,或者說它們的家。
當怪物,異形一般的生物從巨輪里探出了身影時。
全球關注著這艘巨輪的所有國家……全部都改變了之前樂觀的猜測。
怪物必須被殲滅!人類領土的主權,不容撼動!
于是第一場霧外與霧內生物的戰爭,終于打響。
福約舊島,福約新島,奧爾羅島,梅南,帕卡洲十二國。金澤國。約翰遜島。
這些國家紛紛組織了海上艦隊,代號狂風,誓要吹散黑霧。
強大的人類艦隊集結于江回港海域。
港口上無數大型戰爭機器排列在門口,恐怖的火力轟炸一輪又一輪的撞擊著那艘體量上與其他軍艦完全不是一個級數的海上堡壘!
海水仿佛沸騰!空氣里水霧蒸騰,巨大的水霧籠罩江回港海域,整個港口的溫度急劇上升。
震耳欲聾的炮火聲里,自然沒有人聽見那些怪物的悲鳴。
“我們只想回家……”
“為什么要攻擊我們……我們是人類啊!”
“他們為什么要攻擊我們……他們為什么要攻擊我們!難道我們七百年來尋找的凈土……最終只是一個笑話嗎?”
“我們不是怪物!我們不是怪物!”
“我們只想上岸……”
七百年來,無數個日日夜夜里,這些在巨大游輪里的乘客們,已然習慣了海風的氣息。
他們經歷過海嘯,經歷過雷霆,經歷過無數危險的海域,他們也在游輪里,爆發了無數次戰爭。
高塔是一個聚集地。百川市是一個聚集地,游輪何嘗不是?
這巨大如海上城市的巨輪方舟里,七百年來也有過腐朽,也有過紛爭。
但它們和高塔又有本質區別,執念指引它們撞破黑霧……執念指引它們找到家園與樂土。
執念指引它們……讓雙腳不再踩在甲板上,而是堅實的土壤。
七百年來一次又一次,戰爭發起……但最終,它們會唱著歸家的歌曲,再重新凝聚希望……踏上尋找世界盡頭的旅途。
終于,在百川市爆發戰爭的時候,起于一個女人的一場算計,井開啟了,巨大的游輪終于找到了世界的邊界,它們撞開了邊界,以為霧的那一頭……就是自由與家鄉。
可它們錯了……
等待著它們的,是無盡的火力轟炸。
甲板上,無數怪物忍受著灼熱與劇痛,心里仍然渴求著能夠得到霧外人類的同情。
但隨著不斷有乘客死去……這種心境慢慢的變化了。
“住手啊!住手啊!我們已經漂泊了七百年!我們可以離開這里!不要再攻擊我們了!我們可以離開這里!”
文灝的喊聲竟然壓過了無數戰爭機器的嘶吼。
這悲慟的叫喊里,有對故人的惋惜,也有對未來錯付的悲傷,也有著……壓抑住的憤怒。
各國的聯軍絕對是聽到了這聲吶喊的。
但回應著文灝的……還是鋪天蓋地,無窮無盡的炮火。
那響徹天際的叫喊,絕對不是人類可以發出的,這是怪物,這些人都是怪物!
人類聯軍們以為這是怪物的示弱,以為這是人類的勝利。面對怪物求饒,豈能有放過的道理?
也有不少軍事指揮官認為應該和對面洽談,但近些天來,世界各地的異變,都是從巨輪撞破黑霧開始的。
如今巨輪里的人在求饒,這證明它們不是人類的對手!主戰派們認為這一刻,應該加大火力強攻。
只是他們不知道……
七百年前,那個沒有船票,險些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已然在七百年里,成長為了一個鐵血的領袖。
游輪里一次又一次的紛爭讓他成長,讓他的善良,從怯弱變得鋒利。
但現在……他是船長,他從來不后悔自己的選擇。
炮火沒有任何的停息,文灝在無盡的霧氣與硝煙里,在灼熱的高溫中,拭去了眼淚。
悲傷的眼神變得銳利。
恐怖的氣勢瞬間擴散開去,他愿意以寬容和忍讓來面對霧外的人類,也愿意約束自己的船員們不使用扭曲帶來的力量……
就像七百年前一樣,他內心始終有著自己的善良。
但他也是一名船長,是這個世界最為偉大的船長,帶領著船員,征服了扭曲世界的海洋,是名副其實的海洋霸主。
感受著人類傲慢的攻擊,感受著人類殘忍的宣戰,文灝憤怒的咆哮著:
“不讓我們登島,也不讓我們離開,那便迎接我們的怒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