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室外，五九和怨氣化形的目標對戰，漸漸看出了事情本質。
而檔案室內，白霧也與紅殷開始接觸。
就像第一次探索時一樣，當觸碰到這座醫院歷史的時候，他們就會相遇。
黑白的怨氣結界里，無數怨念匯聚成氣球，但是卻并沒有穿著紅裙的少女。
只有氣球的本體。
白霧凝視著那已然重度扭曲的紅殷軀體，內心深處為這個女孩子感到可憐：
“我一直在想，這個世界是不是一個沒有我的世界，我死在了那個下水道里。”
“但不管有沒有我，第九精神病院里，都不該有你和以利亞之外的病人。”
其實還有那么幾個雜魚……但這些雜魚都是非智慧種。
“所以在見到第一個病人的時候，我就認為……這些人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怨念體。”
如果有普雷爾之眼，白霧就不需要猜測，直接能夠看到這些事情。
但如今沒有了普雷爾之眼，他也只能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所以一路上，白霧都在克制自己，不要動手，也奉勸隊長不要動手。
龐大怨氣匯聚的扭曲球狀軀體里，無數眼睛看著白霧。
“我沒有惡意，紅殷。”
念到紅殷這個名字的時候，所有扭曲軀體里的眼睛們，都流露出困惑的表情。
“這個世界是一個沒有白霧的世界，且經歷了漫長時光，變得重度扭曲。”
“但我希望你相信，在另一個世界里，曾經有人來找過你，并且希望能夠帶你離開這里。”
紅殷自然不相信，白霧也不著急：
“醫院里只有你和以利亞，曾經打敗了以利亞的你，一直希望以利亞能夠變強，能夠和你成為朋友。”
“所以你一直都在幫它變得更強大只是那個家伙，對該隱過于崇拜。”
“你曾經有一個外婆，她會認真的幫你梳頭發。”
“你也曾幻想過外面的生活，但從來沒有人帶你走。”
“你也走不出這間病院。”
“時間太久，對世界的絕望，以及本就重度扭曲的世界，開始讓你失去本性。”
“過于孤獨的你，以強大的怨氣模擬出了一個個昔日的病友。”
白霧的推斷，的確就是這棟醫院的真相。
紅殷越發不解，為什么這個人會如此清楚這一切。
白霧說道：
“我不會對你出手，因為我相信，就算到了這個世界，我們還是會成為很要好的朋友。”
“你撒謊！”許多種聲音混合在一起，聽不出是否有紅殷的聲音。
怨氣結界里，那原本就扭曲的軀體驟然間變大。
仿佛將整個空間籠罩。
白霧如同置身在那團巨大氣球本體的中心。
放眼望去，周圍全是眼睛。
天地間遍布著各種眼睛，這些眼睛眼神怨毒的盯著白霧。
白霧大聲說道：
“在我所在的世界里，你最終戰勝了昔日病友們的怨念，駕馭了它們！你穿著紅裙，雖然不合群，但大家都是喜歡你的！”
“紅殷！這個世界也許以前沒有白霧，但現在有了！你不會再是孤獨一人！我相信不管世界如何扭曲，它都沒有腐蝕掉你的本性！”
每一只眼睛都飽含著恐怖的精神力，在這個世界里的紅殷，已然和現實世界截然不同。
她的畸變程度過高，可以說是白霧見過的諸多惡墮里，最為扭曲的一個。
無數的怨氣匯聚。
曾經被醫生以慘無人道的方式變成惡墮，最終痛苦死去的病人們，他們的怨氣被紅殷吸收，他們的記憶，他們的靈魂也都被紅殷吸收。
在重度畸變扭曲之下，這些怨氣有了自己的思維，想要蠶食掉曾經救贖他們的紅殷。
可白霧還是相信，紅殷還在的。
“你到底……是誰？”
恐怖的精神力施加在白霧身上。
如果不是因為白霧在這方面造詣同樣深厚，僅僅是被凝視，都會被這股精神力給碾壓。
白霧其實可以表現的很辛苦，他很清楚紅殷是一個本質上很善良的女孩子。
但這一次沒有這么做，他不需要去刻意的表現什么。
在礦洞里，在對抗鐘旭的時候，在百川守衛戰的時候……
紅殷總是能夠挺身而出，他絕對相信著紅殷。
他絕對相信著紅殷，但紅裙少女都沒了，只有一團亂糟糟的龐大怨念，紅殷還是紅殷嗎？
不，它當然不是，它只是一個怪物。一個無數人怨念合成的怪物，紅殷？她早就被吞噬了哦
“沒有紅殷，紅殷已經死了！哈哈哈哈，現在的我，是個怪物啊！我要殺了你們！”
“嫉妒那個世界的你嗎？”
“憑什么那個世界的你能夠被人救贖啊！”
“就是啊，殺了他！讓那個世界的你也失去他！”
“殺了他殺了他，嘻嘻嘻，讓他變成我們的一部分呀！”
無數道聲音不斷從不同的眼睛附近傳出，那些被紅殷吸收的怨念人格正在不斷慫恿紅殷。
仿佛紅殷真的死了，現在的紅殷，真的就是一個無數病人匯聚的“怪物。”
她仿佛就是醫院本身。
沒有意義了，白霧這么想著，紅殷大概的確是死了。
白霧當然不會這么想。
白霧決定放棄救贖紅殷，因為沒有紅殷，怎么救贖？他準備施展扭曲的力量，將周圍的一切抹除。
他不斷匯聚力量，而周圍的那些眼睛，也越發的呈現出惡意！
叫囂著讓白霧死去的聲音此起彼伏，白霧雙目通紅，這些該死的家伙，就是它們恩將仇報，吞噬了紅殷！我要殺了它們，為紅殷報仇！
白霧雙目通紅，紅殷死去，仿佛真的讓他怒不可遏！
而周圍那些聲音，也都如同宿命所預言的那般，在決定著白霧怎么死去。
“吸干他！他不是去了1119的病房嗎！分給他好了！”
“不不不！讓他去陪伴那個廢物以利亞吧？”
“為什么不能直接撕碎他啊！”
一句句怨念十足的話音不斷響起。
而泛黃書頁上那些仿佛能夠號令世界，讓眾生都按照意志運作的文字，也在不斷的挑起白霧的殺戮欲望。
兩方都戰意涌動，白霧似乎也終于要被挑撥起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白霧腦海里閃過了紅裙女孩的身影。
“哥哥，你來找我玩嗎？”
這句話并非是有人對白霧說起，只是白霧腦海里，浮現出了紅殷的面容和言語。
泛黃書頁上的文字還在不斷繼續，就像是具備宿命意味的指令一樣，在這個名為“白霧.exe”的文件里，不斷出現。
報仇報仇報仇！紅殷已經死了，白霧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
“殺了他殺了他！讓他變成我們！”
只是一瞬間，白霧猛然間怒吼道：
“閉嘴！全部給我閉嘴！”
赤紅色的憤怒在浮現在白霧的周遭，他一聲怒喝，竟然讓周圍一切安靜下來。
如灰霧一般的怨氣里，所有眼睛都帶著一絲怯意。
而白霧并沒有動手，他大聲的說道：
“你左右不了隊長的意志，也就左右不了我的意志！”
他這么說著，但還是準備戰斗，難道他能接受紅殷的死亡嗎！
內心的怒火不斷被挑起，此時白霧已然確信了，意志可以摧毀意志，但無法直接抹除一段意志。
“紅殷，我沒有撒謊，在另一個世界里，我們是朋友。曾經一起經歷很多次危險的朋友。”
“我相信你一定還活著！他們都被你拯救，只要你愿意，這些怨念最終還是會聽你的話！”
“我會帶你離開這里。”
好吧……他也贏了一次，屠龍者終于發現，他可以被暗示，可以被蠱惑，可以被干擾，但他始終是他。
就好像那個小姑娘雖然很想聽從怨念們的話語，殺了白霧，但她內心還是竭力抗拒著，想要了解這個自稱在另一個世界認識自己的人。
欲望，真是有趣的東西。
在灰霧深處，一雙與周圍眼睛截然不同，帶著困惑之意的雙眼之下，一襲黑裙的少女出現。
“你……真的能和我成為朋友嗎？”
在這個比現實更加扭曲百倍的世界里，白霧終于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紅殷出現在了白霧的身前。
哪怕這道軀體只是怨氣凝聚，根本不是她的本體。
但沒有女孩子不愛美，沒有女孩子會接受自己早已成為了一個丑陋的怪物。
白霧點點頭，知道方才的危機已經暫時解除。
他一步一步，在無數雙眼睛的凝視下，走到了少女的身旁：
“好久不見，紅殷。”
檔案室外。
那道怨氣凝聚的身影，起初在進攻的過程里，還有些遲疑。
但后來，招招下死手，搞得五九以為白霧翻車了。
五九一直認為白霧在討惡墮歡心，尤其是女惡墮歡心上有很大的天賦來著。
好在最后……怨氣忽然消散了。
檔案室里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也極大緩和。
五九對著第四棟的方向，點了點頭。
檔案室內，怨氣結界之中，紅殷直接構建了醫院的一部分。
此時的紅殷，和白霧正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
就像一對在醫院里等待著親屬消息的兄妹。
這個世界的紅殷并不認識白霧。
但白霧那種對紅殷很了解很熟悉的感覺，不是裝出來的。
紅殷能夠感受到，這個人真的很在意自己。
這種感覺讓周圍的怨念們看向白霧的時候，時而越發怨毒，時而眼神緩和不少。
兩個人都在輕聲交談著。
漸漸的，隨著二人不斷交談……
周圍的眼睛，開始一一閉上。
少女看向白霧的眼神，也漸漸沒有了那種長期因為孤獨和分裂而導致的混亂感與癲狂感。
白霧能夠感覺到，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時機，很關鍵。
也許再過一陣子……紅殷就真的變了。
檔案室外，不知過了多久，五九才聽到了門開啟的聲音。
“處理好了嗎？”
“嗯……紅殷，還是我們的朋友。”
五九雖然目盲了，卻還是不忘給一個“不愧是你啊”的眼神。
但似乎感覺到白霧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五九問道：
“怎么了嗎？”
“我了解到了不少事情，這個世界其實很小，分為幾個區域。這些區域多多少少都和我們曾經經歷的場景很相似，但也不完全相似。”白霧的語氣凝重。
五九明白了，問道：
“也就是說以前我們探索過的地方，可能會再度出現？但完全是換了一個難度？”
“不過換個角度想，至少我們擁有一些信息差不是嗎？對于各個區域的鎮守者而言，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套近乎。”
五九的發言讓白霧一愣。
隊長這個濃眉大眼的，也學會這一套了？
但他還是搖了搖頭：
“因為是紅殷，我們才避開了一劫。她雖然被重度扭曲，卻還有著善良的本心。”
“可其他區域，就未必有用了。”
五九點點頭。
也不是所有區域里的惡墮，都被白霧一張嘴給攻略了的。
接下來或許還會有惡戰。
“對了，紅殷呢？她在第四棟，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她？”五九這句話一說出口。
白霧的眼神就有些黯淡：
“不了吧隊長……她不希望我們看到她真實的樣子。”
“真實的樣子？”
五九知道紅殷是惡墮，但印象里，紅殷還是一個紅裙少女。
“她不希望我們過去，也不希望我們帶她離開，只是說如果有凈化扭曲的辦法了，再回來找她。”
五九沒有多說什么。
接下來白霧一直沉默的坐在檔案室外。
他還在回憶著紅殷說過的話。
檔案室內，見到的一切只是怨氣結界里的精神產物。
而真正的紅殷，在第四棟里，早已經變成了某種無法描述其形態的扭曲怪物。
她的怨念擠滿了整個第四棟，那些實質化的怨念勾勒出了她詭異的形體。
“現實世界里的我……真的和我想象中的一樣嗎？她也有好看的裙子嗎？”
“有的，她也很招人喜歡。”
“我好嫉妒她啊……因為我不可能是那個樣子了……”
這些話讓白霧有些心疼。
“走吧，去下一個區域吧……如果不去找到這一切的源頭，現實世界的我，也會變成現在的我吧？”
“我嫉妒她，但我不希望她會是第二個我。”
擠滿了整個第四棟的怪物，有著讓人一眼看過去就害怕的樣子。
但她的內心，還有著屬于紅殷的善良。
白霧點點頭，他也不希望另一個世界的紅殷，變成這個樣子。
到最后，泛黃的書頁上，也給了白霧一些啟示。
你以另外一種方式，抹除了四個區域之一的守護者執念。你的意志已經得到了加強。
雖然擊垮你的意志，變得更有難度，但我相信下一個區域，會讓你崩潰的。
畢竟第一個場景，永遠是新手教學場景。
在這些文字出現之后，白霧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仿佛書頁對自己的束縛……變輕了。
這意味著，泛黃書頁能夠影響的東西變少了。
事實上，如果白霧回到現實世界，就會發現他的力量已經開始蛻變，其意志已經能夠影響一些事物。
但此時此刻，身在井世界第五層的他們，還無法感知到這種變化。
而下一個場景，將不會再有一個善良的紅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