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敲定了拍攝基地后,負責人便開始緊鑼密鼓的布置現場了,這個過程需要一到兩天的時間。
張恩也不著急,這段時間正好用來招募群演和等王玲出院。
王玲本身沒有受到什么傷害,住院也只是因為精神不佳和服用安眠藥導致的萎靡,現在已經休息了兩三天,狀態好多了。
而當王玲能出院時,她就立刻打通了張恩的電話,讓張恩來接她,語氣很是焦急。
既然王玲這么著急,張恩便先停下了群演的招募,打了個出租車,去到了醫院。
來到這間熟悉的病房,張恩敲了敲門走進了房間。
而一進門,張恩便看見了已經坐在輪椅上,衣冠整齊的王玲。
“好久不見,張恩。”
王玲歪了歪頭,露出了一個甜美的微笑。
眼下的王玲狀態好上了許多,臉上雖然還是很消瘦泛白,但眼睛里已經有了精神,看著颯氣了不少,她扎了一個馬尾,換上了自己喜歡的連衣裙。
顯然這幅裝扮是精心打扮過的模樣,張恩也沒有吝嗇自己的贊美,微微一笑后,張口夸道:
“今天很美。”
“但稍稍有點不貼合劇本人物的形象。”
王玲聽著張恩的話語,忍不住撲哧的笑出聲,她捂著嘴巴笑了笑,隨即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我知道了,演戲的時候會改過來的。”
“那接下要送你去哪,先去看看你父母還是去討論劇本?”
“去討論劇本吧。”
王玲沒怎么思考,便給出了這個答案。
“爸媽那邊我已經說過了,他們很支持但是你得管我飯啊。”
“那肯定。”
張恩繞到了王玲的后背,用手握著王玲輪椅的扶手,輕輕的推動。
“吱呀。”
王玲稍稍有些緊張,因為她的手攥得緊了些,似乎是對踏出病房有些許的抵觸。
“沒事。”
張恩知道,抑郁癥沒那么好對抗,王玲內心肯定還是很畏懼一個陌生的環境。
張恩不是心理醫生,不知道怎么應對這幅場面,他只能做到自己該做的,給王玲勇氣。
“好好的。”
王玲結結巴巴,眨了眨大眼睛,緩緩松開了攥緊的手,將手疊在了大腿上,乖巧的等待張恩的推動。
其實王玲不是害怕,只是握住的那一瞬間,她好似回憶起了那天晚上,在長廊里被一雙手推著走的那種孤身恐懼的感覺,至今還恐懼猶存。
但當聽見了張恩的聲音時,她就放心了。
還是能克服的。
王玲給自己打著氣,隨即便在張恩的推動下,離開了病房。
離開了這扇門,就是一個新的開始。
王玲很期待這個開始。
在離開了病房后,張恩便帶著王玲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也就是“疤”工作室。
王玲在出了病房后便一直處于東張西望的狀態,不過這也不怪她,畢竟她在車禍后就在家呆了半年,半年說長不長,但也足以讓旦城發生些有趣的改變了。
而這種趨勢在王玲進入張恩家里后,變得愈發的明顯。
“你在看啥呢?”
張恩將王玲推到茶幾邊上,隨即給王玲倒了杯熱水。
“這不是在看鬼在哪嘛怎么一個人影都看不見啊?”
王玲顯然很難理解家里空無一人的情況,在她看來鬼都是很恐怖的樣子,這個家里一定一副水深火熱的模樣。
“行了,你找不到的。”
張恩扭過了王玲的腦袋,然后指了指窗邊的風鈴。
“鬼可不是只有一個模樣,那邊的風鈴也是一只鬼,你相信嗎?”
王玲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顯然難以置信。
但很快,銀鈴就發出了沉悶的聲響,王玲猛地看向風鈴,剛剛她的后背拔涼,總感覺有人在窺視著她。
她是經歷過事件的人,當即便分辨出了這就是鬼的威脅。
張恩沒有說謊那一串風鈴真的是鬼。
那難道這里的每一樣東西都可以是鬼?
王玲猛地放下了茶杯,用警惕的眼神看著周圍的一切物品。
張恩忍住笑意,跟王玲依次介紹了家里的四只鬼。
血衣,風鈴,畫鬼,鬼鏡,在了解了大致后,王玲才漸漸放下了緊張焦慮的心情。
王玲確實敏感的很,盡管她習慣裝的大大咧咧的,但卻是能看見她眼底的小心。
面對這種情況只要給她找些事情做,轉移她的注意力就好了。
“我之前給你布置的兩項任務完成的怎么樣了?”
張恩轉移話題,王玲反應過來后邊拿出了一本本子。
“關于你之前四部劇情的人物分析我都做完了,你看看怎么樣?”
張恩接過本子翻開,一看見本子便被驚到了。
這是不是有點太認真了?
只見本子上不僅做了每部短片的主角的角色分析,連每部劇的配角都做出了分析。
譬如《自己》里的連臉都沒有露的媽媽和公司上司,還有《自救》里的護士,醫生,朋友
每一個出現過的角色,王玲都做出了詳細的評判。
張恩越看越入迷,張恩的原意只是想讓王玲分析進入狀態,但現在王玲卻從觀眾的角度客觀且詳細的給出了眾多的點評。
張恩能對照著這份點評,分析自己原本的設想有多少是被看見的,還有哪些是被掩蓋,還有哪些不合理的地方。
張恩細細的看著每個人物,娟秀的字體讓張恩看的很輕松,上面還有各種顏色標注的重點,顯然很用心。
但王玲可不知道張恩啥想法,她只能看見張恩一時皺眉,一時搖頭,一時又點頭的。
這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啊?
講道理出來社會這么久了,王玲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被批改作業的緊張感了。
王玲就這樣尷尬的看著張恩,一時不知道干啥好。
不知道看了多久,張恩才看完了最后一頁,合上了本子,松了一口氣。
“呼。”
“寫的不錯,對我的幫助很大。”
聽完張恩的評價,王玲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她好歹也是看了好幾遍影片,還去網上看影評人的評價,結合了很多人的想法,才寫出了這份分析。
“那關于劇本呢,你看完了吧?”
“看完了。”
“那說說你的看法吧。”
張恩轉身去找了找劇本,卻沒想到王玲已經開始闡述了:
“我覺得有幾個點不是特別合理,像第三頁第二行的臺詞,在農村里,婦女一般是不會說“我愛你”這種話的。”
張恩拿到劇本,看著認真闡述的王玲,才發現她手上沒有拿劇本,卻可以流利的說出哪里有問題。
也就是說王玲已經將劇本提前熟讀背好,并且爛熟于心。
這是兩三天能干到的事情嗎?
顯然王玲的這段日子下了不少的決心,才能做到這種程度。
張恩細細的聽著王玲的講述,盡管她說的很多東西都很表面,甚至很多錯誤,但這種認真的態度已經能代表很多東西了。
兩次彼此交流,張恩時而打斷,給王玲些回復和建議,但更多的時候只是默默的傾聽。
時間悄然流逝,也從白天到了黑夜,當到了黑夜,張恩才罔若未聞的反應過來。
已經很晚了。
“今天就到這吧,我先送你回去。”
“下次見面的時候可就是開始拍攝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之后的半個月進組了就沒那么容易出來了。”
張恩跟王玲強調道,王玲也認真聽取。
“還有你一定要記得一件事。”
“絕對,絕對不能告訴別人,鬼的消息。”
“不然我們都會非常危險。”
王玲看著張恩認真的眼神,也肯定的點點頭。
“放心吧,我會保守這個秘密的。”
“那你送送我吧。”
“好。”
張恩送王玲回了家,又一個折返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呼。”
張恩揉了揉酸澀的肩膀,走進淋浴間洗了個熱水澡,將身上的疲憊洗去,隨即躺在了床上,也沒有玩手機,就是睜開眼看著天花板發呆。
又要開始了。
完成了一切冗雜的前期工作后,后天就要迎來真正的拍攝環節了。
所有的鋪墊,都是為了這個環節。
好在王玲比想象的要好很多,讓他的口出狂言沒有被打臉。
也還好嗶哩嗶哩能幫張恩找到拍攝基地,不至于為此改變自己的創作想法。
但當一切都就緒后,壓力就來了。
他再也沒有借口,不能說不夠錢,沒有景,道具不行,演員演技不行。
他只能拍出一部優秀的電影。
但這挺好的。
他本來也從未有過借口。
他眨了眨眼,隨即恍然間閉上。
他睡著了
新的一天,也即將來臨。
第二天,拍攝基地的負責人終于來了電話,告訴張恩一切都布置好了,立刻就可以進組。
所以在第三天的凌晨,張恩便和王玲一起來到了拍攝基地。
按照合同規定,張恩拍攝的時候不允許任何外人在場,包括負責人和紅麗。
所以到了基地時并沒有人迎接,但張恩喜聞樂見,立刻走進了基地。
而基地也果然按照張恩的預想,完美的還原了所有要求。
好吧也不是完美,但現在負責人也不在了,有啥要求只能等拍攝完畢再cue了。
此時,在劇組已經有了不少的群演匯集了,這一次張恩并沒有去演員基地找群演,而是直接用了拍攝基地里的原住民。
原住民不用趕組,可以一直待在劇組里,方便許多,而他們要做的,只是演好冷眼旁觀的村民就行了。
王玲東張西望著,第一次進組,也是滿眼的新奇,又囿于自己心里那一關難以突破,不敢表現出來。
她在后頭眼睜睜的看著張恩發號施令,一副好玩的模樣。
“好了好了,大家準備準備,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要趕快開始拍攝了。”
“大家都知道這一段劇情的梗概了嗎?”
張恩砸吧了一下嘴,又再解釋了一遍。
“大家都記好,這一段最重要的是體現世態炎涼的感覺。”
“王玲的腿因為做家務摔斷后,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終于有一天,她從家里爬出來,然后向周遭的村民求救,但是很可惜,她的哀求并不能換來大家的幫助,反倒更多的是冷眼旁觀。”
“就是這個片段,大家的詞不多,重要的是眼神,懂嗎眼神!”
“現在,全部人都先去化妝,然后王玲跟我來,其他人不要跟過來。”
群演有群演的化妝師,而主角的化妝師自然就是鬼鏡了。
在支開了群演后,張恩推著王玲去到了一個隔間,隨即鬼鬼祟祟的掏出了鬼鏡,擺在了王玲的面前。
王玲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先前已經知道了鬼鏡的作用,但還是難免坐立不安。
“開始吧,這一次化逃跑的妝容。”
聽見張恩的要求后,鬼鏡開始了工作。
只見鏡子里突然出現了一雙灰白的手,手上拿著各式各樣的化妝品開始工作。
隨著時間的流逝,鏡子里的王玲也開始變成另一幅模樣。
像是布上了一層永不消散的灰塵,臉上還有些許的淤傷,頭發變得凌亂,整個人陰郁了許多。
足足過了一個小時,鬼鏡才緩緩的停下手。
妝容完成了。
王玲側了側臉,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沉浸在驚訝之中。
這個化妝的技術只有女生才知道有多牛。
“別沉浸了,快開始拍攝,全組就等你一個人了!”
張恩的聲音響起,眼下他已經到了攝像機邊上了。
張恩看了看里頭的畫面,再瞄準些,使得畫面聚焦,在調試好設備后,張恩揮了揮手,示意道:
“好了,準備開始拍攝,大家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進入狀態。”
“王玲。”
“是!”
張恩小跑跑到王玲身邊,跟王玲說道:
“你做好準備了嗎?現在開始,你要離開輪椅了。”
王玲深吸一口氣,看著張恩認真的模樣,點了點頭。
“我準備好了。”
“那就好,我抱你下來。”
張恩推著王玲到柴房的門口,然后將王玲抱下,放在了地上,隨即再小跑回到了攝像機后。
他看了看手上的板子,寫上一鏡一次。
“準備好了嗎?”
“片段《王玲逃跑》,一鏡一次。”
“準備”
在聽到了張恩的聲音后,所有人的臉色一變。
仿佛一塊巨大的烏云襲來,籠罩住了這個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