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病床邊的索尼婭聽完了事情的經過,陷入了沉思。嘉拉迪雅削了一塊蘋果塞進病床上的格里菲斯嘴里,然后自己啃了剩下的部分。
格里菲斯傷勢早已痊愈,但是校方認為他可能遭到了不可逆的污染,堅持要他臥床休息調養,接受隔離。
索尼婭的臉上出現了罕見的凝重:
“亞倫·倫迪魯斯被稱為預言之子,他成長的經歷至今還是一個謎。根據伊露瓦什的預言,不可言說的那個人將會敗在他的手中,光明與黑暗的力量會經由他的手和意志得到平衡。
“在得知預言的第一時間,那個人就親自策劃并執行了對倫迪魯斯家族的屠殺。在那個恐怖的夜晚,進入倫迪魯斯領地的有那個人和他手下的十二位執行者。
“當泰伯里昂校長,薩洛里安閣下、方濟格冕下和迦南的執政帶著所能召集的最強的支援力量趕到的時候,為時已晚,莊園里的幸存者只有亞倫一人。”
格里菲斯躺在病床上,屏息靜氣地聽著女孩的敘述。這是他從未聽聞的歷史細節,就連嘉拉迪雅也安靜了。
“家父也在一行人之中,他們的調查發現,倫迪魯斯的族人和盟友們早已在那里埋伏,他們布置了一種未知的神秘儀式,進行了勇敢而絕望的反抗,消滅了所有執行者,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夠抵擋那個人無與倫比的惡意。
“出乎意料的是,那個人的氣息和身體也被粉碎了,現場檢測到了祂的靈魂和肉體被撕裂的恐怖靈能殘留,源自于祂一手創造的最強大而邪惡的魔咒——
“即死判定。”
一位近乎神祗的存在被一個魔咒撕了?格里菲斯無法相信。這些強大的存在都有著無數的護身圣器和對魔對物理防御措施,怎么可能被一個魔咒消滅?
注意到了格里菲斯臉上的費解,嘉拉迪雅輕聲說道:
“即死判定的強大在于它豁免了這個世界的規則束縛,威能優先于諸多抗性和力量之上,使用者必須具備六階以上的冥想、靈感、黑魔法和神話知識才能觸及認知的門檻,至于使用的條件更是聞所未聞。
“在這樣恐怖的打擊下,巫師們已知的防御和對抗幾乎都是徒勞的。雖然它被稱為判定,但是與死神的宣告無異。至少就我所知是這樣。”
索尼婭認可地點點頭,她輕輕揉著自己的發梢,湛藍色的眼眸中閃爍著思緒和困惑:
“從那以后,那個人再未出現,官方的結論是祂已經在恐怖的靈能風暴中被撕成碎片,殘存的部分被卷入靈界。
“但是,為什么?為什么亞倫活了下來,那個人卻被擊敗了?家父也很好奇,但是今天我似乎得到了一些答案,
“倫迪魯斯得到了近乎神跡的三重加護,分別是:
“虛幻的守護靈,高階瀕死守護和高階傷害反射。
“格里菲斯對他造成重創以后,守護靈立刻啟動了防御,從描述上看正是亞倫的媽媽,伊莉雅·倫迪魯斯,她是某位神靈的眷者,即使本人已經死亡,但是依然在守護自己的孩子。只是,不清楚她怎么會轉變為那種形態;
“高階瀕死守護是最高階的魔咒之一,可以在危急時刻啟動,阻止致命的殺戮并且將被保護者傳送至安全的區域。但其強大之處并非僅此而已。魔咒本身擁有的極高優先度,也許就是這個原因,即便是即死判定這樣的恐怖武器也無法立刻殺死亞倫,具體的過程和機制我也無法理解。當然,也可能高階瀕死守護并不能擋住即死判定。
“最后,亞倫的身上有著某種極高位的傷害反射,對亞倫施加多少的傷害就會遭到一次同等程度的反饋。也許,這僅是我的猜測,那個人正是被自己的力量所撕碎。”
原來如此,這就讓我理解了。格里菲斯漠然了一會,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我認為,從遺跡中我的遭遇來看,如果不是亞倫天生混亂而邪惡,就是那個人并未完全泯滅,祂的一部分就寄宿在亞倫的身上等待著復蘇。為了實現這個目的,祂殘留的爪牙先后布置了山怪和哥布林的襲擊,希望乘亂奪取霍蒙沃茨庫藏的賢者之石。”
“有這個可能。”
兩個女孩一起說道。索尼婭望了嘉拉迪雅一眼,請她先說。
“那么,是誰襲擊了飛葉號?只有強大的存在才能召來那頭海怪,目標應該是亞倫吧?”
索尼婭點了點頭道:
“是的,那頭海怪非常強大,強大之處并非它的力量,而是它的存在本身。家父認為它是一種特殊的神話生物,強大的巫師在目睹它的時候會陷入困惑和無力,似乎是專門用于克制施法者的。在那天晚上,與我們同行的瑪麗安女士博學而睿智,但是她卻未能做出任何有效應對。直到格里菲斯和拉納將海怪擊退,她都一籌莫展。
“我認為有兩種可能:
“其一、也許有人已經懷疑亞倫與那個人有著某種聯系。但是在拿到足夠的證據以前,他們是不會站到臺前來攻擊受到霍蒙沃茨庇護的亞倫,便派出了那頭怪物。
“此外,那個人也許并沒有被真正摧毀,甚至已經復蘇并且具備了干涉這個世界的力量,為此要消除預言之子的阻礙,這種可能也并非沒有。
“問題的關鍵在亞倫身上,他到底是本質邪惡還是被控制還很難說。這一次的事件結束后,校方在霍蒙沃茨的大廳里找到了傷痕累累的他,立刻就庇護起來,對他進行調查會變得很困難。當然,好消息是如果他真的邪惡,近一段時間以來也會因為霍蒙沃茨嚴密的庇護而收斂。
“嘉拉迪雅,我覺得這件事不應該告訴校長,他們堅信亞倫是給光明與黑暗帶來平衡的預言之子,也許反倒會對格里菲斯和我們不利。這也是家父的意見。”
沒錯……三人一起沉默了。女孩們在想什么不知道,但是格里菲斯心里的想法很簡單明了——
我還是得找機會把亞倫早點宰了?
就在大家動著稀奇古怪念頭的時候,菲歐娜風風火火地闖進了醫務室。
“快點快點,快要到我們了!”
金發及腰的女孩穿著輕盈修身的白色絲裙,頭上和手腕上戴著花環。她沒有戴任何首飾,卻精心地修了眉毛涂上唇彩。她身后的拉納抱著一個大箱子,把腦袋都遮住了。
這是……
格里菲斯身邊的兩個女孩站起身來,收起憂慮和思緒,解開長袍上的銀扣緩緩脫下。
“你們!”見習騎士拍打著床板,“今天是寒霜節,你們有演出嗎?!”
“是喲,我們三人的小合唱。”
“你就好好躺著吧,會用回音水晶給你錄下來的。”
三個女孩穿著同一款式的裙子,裙擺距離膝蓋還有好一段距離,白皙修長的雙腿走動時的光芒讓人目眩。精靈和索尼婭就在見習騎士的面前飛快地補妝,戴上花冠和花環。完全不同的氣質和美麗竟然融合在了一起,宛若神國降臨在了凡間。
“我也要去!”格里菲斯喊道,“哪怕我已經在地獄里腐爛了,我也要用我腐爛的四肢爬過去”。
……
格里菲斯覺得自己完全好了。
他像大家一樣在長桌邊坐下,開始吃寒霜節大餐。
這時,一個布朗尼推著小車,給他送來了大包裹和信件。
他警惕地盯著布朗尼離開,這才打開包裹,發現里面竟然是一面閃閃發光的圓盾和一封信。
“有關山怪事件繳獲的處理方案
“致一年級生,修托拉爾,格里菲斯·布蘭頓,
“你在與山怪的戰斗中表現出了無與倫比的勇氣和責任心,為了嘉獎你的功績,本學期被額外扣除的考試成績已經恢復。
“鑒于山怪的非凡特性已經在調查中被分解,校方經妥善研究,決定授予你騎兵盾‘先鋒’作為補償。
“這面圓盾在制造時揉入了適當的精金和秘銀,比制式裝備更加堅韌,并且可以大幅度減輕撞擊時的反作用力,可以給持有者帶來對抗大型生物時的戰術優勢。
“精良的工藝賦予先鋒盾極佳的操控性,你可以嘗試將其用于投擲,獨特的稀有金屬材質能夠在命中時有一定概率擊暈目標。
“綜上,這是一面昂貴的精良裝備,雖然缺少適當的器魂讓其無法擁有非凡特性,但是也足以應對大部分戰斗的要求。”
還不錯,格里菲斯把獎勵翻來翻去地比劃著,發現這面銀色的盾牌輕重適中,使用靈活,中心位置還繪上了軍團的鷹旗徽記,很適合他這樣的槍騎兵使用。用這個來替換山怪的非凡特性倒也不虧。
格里菲斯接著展開一封信件,發現這是一份來自拉莫爾伯爵府的記載著任務結算的通知,還附加上了幾張匯票和證明。
“格里菲斯·布蘭頓二級小隊長:
“鑒于你在突發事件中表現出了應有的勇氣,給予你如下獎勵:
“A.150銀郎獎金,可以憑附件所附票據前往赫爾曼·邁耶銀行領取。
“B.2點功勛值已計入你的個人檔案,請收妥附件證明。
“C.序列8代行者魔藥(已提供)。
“評價:你的表現非常糟糕,作為營地安全負責人之一卻未能做出更加妥當的安排避免和降低損失。考慮到你積極采取彌補措施避免了最壞情況的出現,本次戰斗給予你的評價為D+(非常糟糕),計入檔案。
“另附拜耶蘭商業銀行300銀郎票據,系東方戰爭勝利獎金。”
非常糟糕的評級……但是獎勵還挺慷慨的。
格里菲斯本來已經被清零的功勛值也積累到了3點,距離一級小隊長還有7點功勛值的距離。如果他積累了足夠的功勛完成晉級,他的年薪將會從1200銀郎增加到1500銀郎,還會獲得一塊高階士官徽記。
不過,格里菲斯還是想著就算積累了足夠的功勛也暫時不提升軍銜。他現在已經是拉莫爾家的修托拉爾,序列8的非凡者,一旦完成了霍蒙沃茨的四年學業并且繳納20點功勛值就可以進入指揮序列成為三級突擊隊中隊長,也就是軍團里的少尉軍官。
第二封信件來自格里菲斯的家鄉奈奧珀利斯島,是他的哥哥寫來的信。家里終于給他來信了。
“傻乎乎的弟弟喲,
“拉莫爾府給我們來信了。聽說你活過來了霍蒙沃茨的第一個學期,還成功晉升序列8,我就勉為其難地恭喜你一下吧!如果不是為了愛情別太拼命,反正你再怎么練習也打不過我。
“爸爸被授予了新征服的南方行省的領地,這封信寄出的時候,我們已經在搬家前往新領地的路上。那地方的發音和拼寫我至今拿不太準,安頓下來以后會給你來信。薩雅扒著門說要等你回來才走,但是官方的命令不等人,我把她掰下來拖走了。
“我們的舅舅錫安博士舉家搬回了奈奧珀利斯島,他反復叮囑說如果你路過的話一定要去他家住一段時間,伊洛蒂很久沒有見到你了。錫安博士曾經在霍蒙沃茨短暫任教,應該會對你有幫助。隨信附上他們家的地址。
“爸爸、媽媽和妹妹向你問好,
“南方的新家見!
“你無敵的哥哥,希洛弗斯·布蘭頓。”
呼……格里菲斯的心里泛起了各式各樣溫柔的情感,離開家鄉,加入軍隊,連續不斷的血戰已經成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家人變得那么遙遠。
新年假期回奈奧珀利斯島看看吧,如果來得及就去南方行省。
這個時候,嘉拉迪雅她們終于出場了。
霍蒙沃茨的大廳沸騰起來。在經歷了幾天前的恐怖事件以后,明艷動人的女孩們的歌聲帶來了最好的慰藉。
格里菲斯他聆聽到了嘉拉迪雅明亮的高音,仿佛迄今一切苦難的補償。
嘉拉迪雅(注1,此曲即Kalafinato the beginning):
“其實到底是何人,在期盼著救贖的實現
“迷茫無依的內心,就如洞穿空虛的蒼天。”
菲歐娜:
“在選擇你的一瞬間
“同屬兩人的那片歡喜欣悅之心就能被尋見。”
索尼婭:
“即便是那,將身軀焚燒殆盡,冰冷徹骨的火焰
“只要你的微笑,在身邊。”
格里菲斯伏在長桌上,抓住桌沿,心靈在為共鳴而顫抖。迄今為止所積累的恐懼,都由清澄透徹的歌聲凈化。
但是,歌聲中又有那悲傷的痕跡,婉轉而悠揚,無法抹去。
他的目光無法離開那熟悉又陌生的倩影,嘉拉迪雅溫柔的目光望來,將那剔透的清音回響。
她震顫心靈的高音在述說故事的開始,仿佛千萬年前注定的命運:
“華美綺麗,那一輪明月之光
“只是寂靜無聲
“向著開始的地方消亡!”
合唱:
“我將憧憬,就這樣緊緊封上
“在那悠遠蒼茫
“在黑暗中埋葬
“與你一起走過
“的那一些過往
“歌聲溫柔回蕩——”
味蕾中出現了一絲淡淡的甘甜和苦澀,當格里菲斯觸摸臉頰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淚如泉涌。
“你怎么哭了,格里菲斯?”拉納和繆拉端著食物樂呵呵地從他的身邊走過,“想起以前的事了?”
“有一點吧,”格里菲斯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有點想念聯隊犧牲的同伴們。”
鋼鐵般的拉納臉上立刻失去了笑意,他低聲說道:“無法改變的過去,無法忘記的回憶。我時常夢見他們,瓦列,坎普,拉緹娜……”
繆拉接著念出那些曾經朝夕相處又無法忘記的戰友們:“吉里安,戈洛納……”
“克麗絲塔,”格里菲斯咬牙說出一個讓自己心痛的名字,“如果此時此刻他們在這里該有多好。”
“哎,克麗絲塔,”拉納喃喃說道,
“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