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陸離的碎片漸漸被拼湊到一起,呈現出駭人而真實的圖景。格里菲斯恍惚察覺了自己在這幅圖景中的可怖位置,拼命想要躲進平靜、安寧的黑暗空間。他有一個模糊的念頭——若是不能將已知的事物相互聯系起來,這一定是世上最仁慈的事情了。
第二紀1444年8月30日早上6:00。晨曦穿過玻璃窗,光影照在格里菲斯的臉上。他拉了拉薄被單,把自己藏了進去。
就這樣又睡了五分鐘以后,格里菲斯鉆了出來,望望窗外。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滋生出難以言喻的感覺,冥冥之中,某個隱藏在黑暗中說不清道不明的存在,正在彰顯恐怖身軀的一角。
格里菲斯在伯爵府的閣樓上醒來,揉揉眼睛掃過簡單的書桌,只能躺下一人的小床和塞滿床底的書籍、衣服和行李,取下衣架上的襯衫和騎兵制服款式的外套穿上,將勛章掛在領口。
外套是掛在墻上的,冬天衣服比較多墻上不夠掛的時候就只能堆在桌角,讓房間顯得很擁擠。衣柜是沒有的,這個不到四平方米的小房間如果搬進衣柜就會擋住路,或者必須把書桌搬走。格里菲斯寧可衣服有些褶皺也不愿意沒了看書的地方。
這個閣樓還是一如既往的小吶,暑假返回伯爵府的時候,仆人們稱呼我騎士先生,但是看到我還住在這個小閣樓里眼神有些怪怪的。
如果能有一間帶衣櫥的臥室就好了,最好能有個帶沙發的起居室,否則想要躺一會或者坐著吃點東西就只能去床上或者書桌上,很不整潔。
如果有了起居室,那最好能有獨立的盥洗室,我就不用跑去三樓的公用盥洗室,那里經常需要排隊,緊急情況下太不方便了。
獨立的廚房和瓦斯管道也難以割舍,自己燉點吃的會讓夜晚變得更美妙,伯爵府供應的夜宵太簡單了,夜店心也是給客廳的貴客吃的,我去偷吃還得和他們聊上幾句……
格里菲斯揉著臉往三樓走去,在那兒刷牙洗臉。他走過旋轉的樓梯,望見樓下庭院里繽紛的鮮花和玻璃花房里的奇異水果,又開始幻想起來。
有了起居室、盥洗室和廚房,那還是有個小花園更好啊,可以種上桃樹,把鑰匙藏到樹洞里去,嗯!噴泉太奢侈了,但是草坪要是能有一小塊就很好,能和朋友們一起坐在那里仰望夏夜星空……
哎呀,要是能和嘉拉迪雅躺在一起再看一次夏季大三角那就再好不過了!
抵達雅蘭以后嘉拉迪雅一直非常忙碌,出席各種會議和舞會,確保社交界知曉她已經平安無事。在這種情況下,格里菲斯幾乎找不到和她獨處的時間,貼心的艾維娜女士就安排人手把他給送回了拜耶蘭。
格里菲斯算計了一下自己的財產和收入,開始滿心期待的勾勒了一個心目中的小屋。
他從小小的臥室開始幻想,給自己的小據點補上沙發、壁爐、地毯和窗臺下的薔薇,最后認定再加上精靈小姐的陪伴就完美了,不需要更多了,真的,如果還不知足那一定是思想有問題而且會有危險。
從東方的戰場來到伯爵府的那一天像是已經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遙遠,青澀的二級小隊長已經成為了獨當一面的指揮官,序列7的非凡者,擁有銀橡葉騎士鷹幟章,不出兩年就可以成為正式騎士,每月110銀郎的月薪和津貼也已經漲到了350銀郎。按說這已經是驚人的速度,但是格里菲斯依然覺得已經過去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克麗絲塔的秘密背后藏著難以捉摸的層層陰謀,伊洛蒂的仇還沒有報,生命織縷和造物主是神靈般的存在;霍蒙沃茨的兩位魔法至尊與危險的邪神和怪物糾葛;針對嘉拉迪雅的陰謀還未查明,迦南就發生了更大的劇變……
敵人越來越強,圍繞在格里菲斯身邊的陰謀如同蛋糕上的奶油般一層壓著一層。
當然,他也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曾經必定要穿在制服下面的鎖甲已經沒有了意義,防護效果并不超過護盾,還會因為負重影響機動性。
以前不離身的匕首也幾乎失去了攜帶的價值。有了流星、剔骨之后,一大把的飛刀和普通匕首的殺傷力變得不值一提。如果用上含光斷罪,一年前要慎之又慎應對的哥布林巨怪,甚至山怪已經可以被格里菲斯輕松殺死。
雖然這只是一年之間的變化,但是讓人莫名地感覺已經過去了很長的時光。
格里菲斯打理完自己的臉,沿著伯爵府旋轉的樓梯來到地下一層。那里的廚房已經準備好了早餐的煎蛋、培根和面包,還有特意為他準備的蜂蜜和牛奶。
嚯嚯,這個是不變的。格里菲斯滿意的吃了起來,抬手向走過來的熟人招了招
“早上好,安娜。”
“早上好,騎士先生,”索尼婭的貼身侍女安娜也端著盤子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趕在伯爵小姐起床以前吃完早飯,“今天也起的很早吶”
伯爵府仆人和侍衛們都會早早起床來地下一層的餐廳吃早餐。格里菲斯漸漸有了身份和地位以后也沒有改掉這個習慣。戴著騎鷹勛章的他來到餐廳的時候,大家一開始還有些拘束,沒過幾天也就習慣了。
大家默默吃著早飯,安娜突然抬頭看了看他“騎士先生,你有什么地方變了呢”
“是嗎?哪方面?”
“說不準,也許是不像剛來的時候那么僵硬呆板,不像行走的原木了。”
“你以前每天板著臉,現在帶上了一些笑容,有點膩膩的,但至少是笑臉吧。”
“謝謝,安娜,你說話真好聽。”
安娜飛快的吃完了自己的食物,看看正在用一小塊面包把蜂蜜小心翼翼吸走的準騎士“但是把盤子舔干凈的好習慣還是保持的好好的。”
“是吧”格里菲斯給自己的墊子倒上一點水,搖搖盤子,把殘留的蜂蜜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不忘初心。”
今天是返回霍蒙沃茨開始新學期的日子,八點半點鐘的時候,索尼婭滿臉迷迷糊糊的被安娜打扮好送到馬車上。她的哥哥諾蘭這一次不會送到港口,在伯爵府的白石車道上交代兩句就要去忙自己的事情。
格里菲斯注視著伯爵的長子,覺得他的氣質和以前幾乎沒有改變。那是一種很稀薄的存在感,雖然他貴為伯爵的長子,以后也必然是大貴族,但就是不那么引人注意。
這也不奇怪,伯爵府的女主人是愛蓮娜女士,如果她說月亮是方的,伯爵就會立刻召集爪牙去把月亮削了;現任的拉莫爾小姐索尼婭更不用說,拜耶蘭的珍珠在任何時候都是光彩照人,費盡心機想和她說說話的人隨時都有一長串,只要給每人塞一把武器就能編成一個中隊。
“哥哥你又去洞穴探險了嗎?”索尼婭抓住哥哥的手腕問了一句,“又是淤青。”
“是啊,你們想來試試嗎?”諾蘭漫不經心的掏出藥膏,給手上的淤青處抹上,“很有趣的。”
格里菲斯笑著謝絕了。
與拉莫爾家的其他成員相比,諾蘭先生真的是不引人注意。他臉色蒼白,眼圈黑黑的,像東方山里的花熊,看起來昨晚又熬夜了。他的打扮中規中矩,沒有奢華的裝飾,沒有強大的氣息和魔力。據說他每天和實業界的商人往來,訂購了不少羅蘭伯爵發明的新玩意進行洞穴探險,僅此而已……他甚至連緋聞都沒有,就算大家知道伯爵夫人在安排他的未婚妻,社交界也沒人特別在意,如果非要說道說道的話,那么大家都會簡單的一語帶過——伯爵夫人會安排好的。
到了港口以后,格里菲斯全副武裝的登上了一艘和飛葉號配置相同的附魔帆船,像往常一樣開始檢查船艙,走過一個又一個的艙室和樓梯,來到靠近船頭的下方艙室。
經過一連串的事件以后,只要不是在校內行動,校方已經不再禁止修托拉爾隨身攜帶武器登船了。
他不禁想到一年前那場恐怖而激烈的戰斗,他和拉納向可怕的觸手怪物發動近乎決死的沖鋒,就連繆拉和米典麥亞都束手無策,教授被大伙的血氣干擾,全船亂成一團。
如果這次再遇到一頭海怪……
嗨,一頭怕是不夠大家分吶!
他仰頭看看頭頂的木板,同學們跑向船頭,發出“咚咚咚”的腳步聲。比起人來人往的甲板,這里安靜又清涼,還很隱蔽。
可惜嘉拉迪雅不在……
出于安全因素的考慮,艾維娜女士讓女兒留在雅蘭,等到開學以后直接通過昂貴的傳送法陣前往霍蒙沃茨。所以,這一次航行中格里菲斯就沒有精靈小姐的陪伴了。
一想到她,格里菲斯就心里癢癢的。雖然只是分開幾天,但是他很想現在就能把女孩的手緊緊握住,說說這些天分別之后的心思。想的都心痛了。
帶著這份期待,格里菲斯一路上都心神不寧。
第二天,他剛剛抵達霍蒙沃茨的私港就找了個機會離開人群,悄悄走到僻靜的立柱后面,躲進沒有人的角落。
過了一會,他望見熟悉的裙擺出現在大廳里,輕盈地匆匆跑過,然后停下來四處張望。
格里菲斯急忙輕叩秘銀吊墜,用特殊的回響作為信號。激動的心快要跳出來了,他全身都開始微微顫抖,忍不住又從立柱后探出腦袋,看了看剛才的位置。
窈窕高挑的倩影不見了蹤影。一陣涼風從背后輕撫而來,冰涼纖細的觸感沿著他的背脊向前延伸。格里菲斯急忙轉身,將悄悄襲來的危險一把抓住。
“想我了嗎”精靈小姐揉揉他的頭發,滿心期待的看著他,“你怎么躲在這里?”
格里菲斯左看看右看看,將嘉拉迪雅摟進懷里,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注視著櫻紅的嘴唇“這里又黑又暗,一看就是好地方!”
“怎么就是好地方呢?嗚,嗯……”
嘉拉迪雅被緊緊攏住,微弱的反抗轉眼間就被火熱的吻融化了。她輕輕扭動身體,嬌柔的喘息都變得急促起來。
她掙扎著,想要從群山一般的包圍里逃出去,但是左右都是寬厚的肩膀。她扭過頭,想躲開熱烈的吻,長長尖耳朵從格里菲斯嘴邊擦了過去。
“呀!”
帶著顫音的尖叫聲在無人的大廳里回響,把兩個偷偷摸摸的家伙嚇得停了下來。
嘉拉迪雅全身軟綿綿的,過了好一會才說出話來“不可以,不可以了!你膽子太大了,這里是學校哎!”
哎,確實。格里菲斯連連點頭。
女孩輕輕喘息,仰起頭看著他,“不可以這樣,萬一被人看到,會被處分的!會變成大新聞的!只要是學校里都不行的,誰知道瑪麗安女士有沒有把自己變成貓潛行過來偷看呢”
“校外就可以嗎?”
“噫,你這人”嘉拉迪雅心虛的看了他一眼,“不可以動歪腦筋!”
好嘛……格里菲斯心滿意足的嘆了口氣,剛才的擁吻把幾天來的眷戀和期盼都給填滿了,唇邊還未褪去的香甜觸感讓他的好心情快要飛起來。
“偶爾,牽手,可以嗎?”
“也會被看到的呀!”嘉拉迪雅一邊說一邊從他的懷抱里掙脫出來。但是,剛剛離開寬厚的肩膀,她就有種被抽空了一般失落的寂寞,很想現在就回去。
她猶豫著,腳尖在地上畫著圈,抬頭看看滿臉期待的格里菲斯,又立刻低下頭去。白皙的手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
嘉拉迪雅臉紅的像晚霞一樣。她輕捋著垂下的發梢,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低吟
“沒人看見,偶爾,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