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如果您愿意等待,我們可以提交更多的資料!”中年男人拿出了一些小心保管的筆記本,“我們在各大要塞里都有同志,有勤雜工、廚子、下級士兵,還有一些已經當上了小隊隊長!”
格里菲斯接過筆記,飛快地翻閱了一下。迦南通往外界的路線被封鎖以后,邦聯和啟明郡的特工就開始制作備份的情報集,等待時機成熟送出去。
他們準備好的情報包括但不限于地圖、軍隊部署、非凡者的能力特點和要塞工事。但是,對于迦南的高階封印物和強者的信息所知甚少。
“我沒有時間,必須立刻轉移,”格里菲斯把筆記本收好,“行動開始前,我們會派更強大的先遣隊進來,與你們匯合。”
“那敢情好!我們有半精靈和人類組成的游擊隊,有武器!”
這些人派得上用場……格里菲斯點點頭,起身準備離開。情報工作是有極限的。要想探明迦南真正的實力和底牌,只能靠格里菲斯親自試探,或者開戰前的攻擊性偵察。
臨走前,他又想起一件事:
“與迦南的戰斗非常危險,你們想清楚了嗎?”
中年男人愣了一愣,“您是問,我們為什么這么做嗎?”
他望著門外,在外面玩游戲的小姑娘,動了動嘴唇:
“瑞拉今年六歲了。早些年,我們住在更靠近城區的地方,那里的食物更新鮮,治安也好。我甚至考慮過放棄這份工作,老老實實的安頓下來。畢竟,被憲兵隊逮住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和大伙一樣,在尖耳朵的農場和碼頭上干活。”
格里菲斯一言不發,他看到男人的眼神正望著很遠的地方:
“兩年前,內人得了一種怪病,皮膚上出現了鱗片狀的蘚,手指、腳趾都變形了,像鳥爪一樣,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住在下水道里的很多人都這樣,有人說聞一聞縫里泄露出來的霧就會好。
“我們照著做了,一開始是有些效果。尖耳朵發過一些藥,吃了會緩解疼痛,但是后來我們發現那是地嗪,人一沾上就離不開了!
“沒過多久,內人的神智開始變得不正常。
“我們試過搬到別的地方住,但是,內人她已經離不開那些霧和地嗪。半天不碰,她就和發癲一樣,口吐白沫。”
這個干了九年特工的男人在格里菲斯面前抹了抹眼角:“內人走了以后,我帶著瑞拉搬到這里,離那些害人的東西遠一點。但是,只要還在迦南,就那奇怪的霧就無處不在。
“我想過找機會離開這里,回啟明郡,但是,瑞拉,她,她才六歲,已經長出了一條尾巴……”
男人吸了吸鼻子,仰起頭來:“這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那些半精靈的工作是打仗,在最危險的地方和獸人、怪物打一輩子。尖耳朵遠遠的給他們下命令,像斗螞蚱一樣送他們去死,活下來的回到城里,稍有不從就會被處置。我見過好幾次,巫師和憲兵把他們成片燒死在廣場上。
“您看,只要是腦袋還健全,沒有被尖耳朵弄壞了腦子的人都沒得選,
“迦南要毀滅了,但我們不會跑。這座城市是他們的,也是我們的,是用我們的血和淚筑造的。”
越是深入迦南,格里菲斯越認不出這里。
如果說,從遠處眺望的輪廓還是他記憶中華美的神秘都市,身臨其中時就完全不是這樣了。
城里的各種裝飾都極其精致,卻被幽冥迷霧籠罩。
夜晚再次降臨,月色下,一種靜若無聲、似有方向和意圖的虛幻波紋,從遙遠的天幕,沿著在靜謐城市上微微閃爍的月光悄悄涌來,就像要涌到海灘上的浪。
這道浪又陰又詭。就在它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屋檐、立柱和高墻之間的黑暗時,一陣陣若有若無的,似乎來自地底的尖叫猝然爆發而出。這種極度痛苦和絕望的尖叫,甚至連模彷,都足以撕扯一個人的神經。
這像是來自高空的俯視,又像某種來自地下的氣息,似乎它早已蟄伏于此,即將爆發。
格里菲斯急忙加快了腳步。
一路上,他很少休息,全憑魔藥補充體力,不停的移動,躲避迦南對超凡者靈能波紋的鎖定。他又遇到了一些特工和游擊隊。數量很多的半精靈和人類都盡可能武裝自己,警惕地觀察著夜色,一有危險就隱藏起來。
據他們說,每當神秘增強,詭異的文字就會在墻上書寫規則,活物必須遵守,或者躲進特別的安全屋,否則就會招來致死的恐怖。
即便是精靈,也有神選、學者、游俠騎士、探索者、生產者的貴族與平民之分。格里菲斯目前所處的區域,正是之前嘉拉迪雅帶他游覽過的探索者與生產者的聚居區。
曾經郁郁蔥蔥,樹葉、花瓣鮮嫩得似乎碰一碰就會流水的樹林和公園已經出現了大片的枯黃,宏偉的建筑被籠罩在了朦朦的細雨中,白石小徑蒙上灰敗之色。
這里幾乎沒有整潔的地方。地下的魔能管道年久失修,幽藍的魔霧滲出縫隙,在地面上飄浮、淤積,隨處可見卷曲的人形蜷縮在黑暗中。
迦南到底發生了什么,特工、游擊隊和居民都說不清楚。他們只知道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這座地上的神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去,許多美艷、優雅的精靈就好像失去了日月光芒沐浴的植物,變得干枯,對管道泄露的魔霧極度渴望。
人們稱他們為枯法者。
格里菲斯看了看這些神色萎靡的精靈。他們或坐或躺,東倒西歪,聽到附近的腳步聲,偶爾會有幾個緩緩抬起頭,露出憔悴的,極度缺乏光照的蒼白面容。
但是,前方更靠近星云圣殿的地方,神選、學者、游俠騎士的貴族區看著更有活力,也更加整潔。
格里菲斯觀察了一會,發現夜色下,許多華麗的馬車正從四面八方前往圣殿。每一輛車都有獨特而精美的紋章,甚至有些由頭矯健雄峻的獨角獸牽引。
迦南的貴族們正在趕往星云圣殿。
馬車行到圣殿大門前,高階精靈匆匆下車,那些枯法者就遠遠地注視著高貴的族人,目送他們走進圣殿。
格里菲斯小心隱蔽,仔細觀察,想要從這里找一個潛入圣殿的辦法,或者至少弄明白精靈在做什么。就在這時,他突然察覺到一絲視線,有一個熟悉的面孔正在凝視著他藏身的方向。
這位精靈的頭發如同破曉前的陰影一樣黑暗,上面戴著小小銀冠。他駐足不前,面色古井不波,不知道的他的腦海當中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塔金·亞蒙。至少是序列6“收藏家”的神之手,
這位神之手剛剛跳下了馬車,就將視線投向朦朧夜色下的陰影,深深的凝視了一會兒。
“出了什么事,光輝精靈,”同行的修諾普斯·哈迪斯和薩ls拉曼迪斯問道,“神明給予了不詳的指示,還是縹緲的許諾?”
“都不是,我的朋友們,”塔金回答,“只是我察覺到了一絲氣息。”
“那個守護騎士,”哈迪斯問道,“他已經到了附近?交給我吧。”
“不,我的朋友,不要沖動,”塔金擺擺手,“今晚我需要你們的幫助。至于這位不期而至的訪客,枯法者會招待他的。”
三位精靈竊竊私語之際,又有幾個格里菲斯的熟人抵達了。
迦南的靈能研究主管梅爾羅斯和身穿凈白法袍的高階執行官亞修拉·布魯圖斯。他們帶著身穿禮服,神色不安的阿廖莎,在好些頗有身份的精靈簇擁下奔入圣殿中。
他們莫非在舉行什么儀式……格里菲斯收回視線,重新審視附近的地下管道。有這些地下的道路,再配上戰爭騎士的蠻力,他有信心開辟出一條潛入圣殿的道路。
就這么辦,去瞧瞧這些傻狍子在里面策劃什么!格里菲斯跳進一個管道,一腳傳開了封鎖的鐵柵。
“哐鏜!”
寂靜中發出一聲金屬的撕裂和撞擊聲,牢固的鐵柵像灌木叢一樣在騎士面前倒伏。格里菲斯整頓裝備,向里面走去。
可是,他剛剛走了幾步,黑暗中就出現了一些蠕動的影子。
一個個蒼老、干枯的女精靈像廚房里的蟑螂一樣,突然從各種角落涌了出來。
“噢——多么鮮活,多么雄壯的生命氣息!”
“我想要!”
“不,他是我的!”
格里菲斯沒有想到一群頹廢、干癟的精靈枯法者竟然會一擁而上。身為邦聯的大領主和強大的超凡者,他刻可不想和平民浪費時間。
“閃開。”格里菲斯喝道。
話音未落,他的胳膊上突然一陣劇痛。干癟的手竟然穿過了護盾,撕裂了上臂的鏈甲,剜下一大塊皮肉。
“什么!”
格里菲斯驚到了。這一個個的干枯精靈,畸形、干枯的猶如樹枝的手向他抓來。她們的指甲竟然閃耀著暗金色的微光,胡亂的抓撓夾帶著讓護盾無效的特性,直接創傷護甲和血肉。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真實傷害!
格里菲斯頭一次遭遇這樣的攻擊,不由得血氣噴涌,全身的力量都暴漲起來。
“退下!”
只是一掃,七八個枯法者就被格里菲斯打飛出去。但是,更多的人影突然像嗅到了血氣的鯊魚,密密麻麻的從黑暗中涌了過來。
“看看我們找到了什么!”
“一個野生的超凡!”
格里菲斯就像是踢了蟑螂窩。任憑他怎么毆打驅散,更多的枯法者像磕了藥一樣,手舞足蹈地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
他們被劍鞘擊倒,被盾牌橫掃,層層疊疊地摔倒在地上。
格里菲斯想要沖出去,但是靴子踩在跌倒的人群里拔不出腳,甚至還有一個枯法者抓住機會,抓住他的小腿就是一口搖下。
“嘶——!”
一陣痛徹心扉的劇痛直沖大腦,格里菲斯的脛甲、靴子連著皮肉被咬下好大一塊。那個枯法者就被壓在人堆下,興高采烈地咀嚼起來。
“好味!”
說時遲那時快,格里菲斯掏出兩顆手雷朝地面擲下。借著爆炸的碎片、沖擊和強光,強大的戰爭騎士,神之手,拜耶蘭的旗隊長,邦聯的大領主沖出人群,向前狂奔。
他在前面跑,密密麻麻的枯法者在后面追。獵物和大群的獵手穿過幽深的隧道,沿途又有數不清的枯法者加入進來。他們原本像壁畫和藤蔓一樣和壞境融為一體,此時此刻卻像春醒的蝗蟲,成群結隊,密密麻麻的銜尾狂追。
格里菲斯被追的無路可逃,一咬牙,朝著一條河跳了進去。
“撲通撲通!”
背后傳來下餃子一樣的落水聲,黑壓壓的枯法者也跟著跳進了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