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擊偵察兵的速射炮是便于攜帶的輕量型,射程和威力受到一定程度的削弱,但是小空間內的殺傷效果依然強悍。
配合兩側擲彈兵投擲的手雷,沖擊上來的人面甲即便有盾牌一般的堅固甲殼,依然如同飛雪遇到了沸水,在橫飛的彈片中消逝。
格里菲斯站在步兵隊列后,突然覺得臉上沾了什么。他抬手一抹,從臉上擦下一團墨綠色的膿液。
輪換子炮射擊的速射炮幾乎沒有停下散熱的需要,連續射擊了10輪,一直打倒整條通道都籠罩在嗆人的硝煙中,這才停止射擊。
蟲群的沙沙聲已經徹底平息,煙霧中只留下細微的抽搐和摩擦。
“真是嘆為觀止,”奧西里斯主教滴咕一句,瞟了瞟身旁的騎士,“讓我想起了敖德薩的好日子。”
這位強大的超凡圣職者早已蓄勢待發。只要步兵的防線被突破,他就會立刻憑借重盾重甲頂上前去。
“時代變了,大人,”劍圣·杰倫米亞幽幽笑道,“物理學的圣劍終將會斬斷神秘學的鎖鏈。這是羅蘭說的。”
“羅蘭說過這個?我不信。你不能吹什么牛都推給羅蘭。”
主教搖頭晃腦的說:“火槍和大炮是有些威力,但是,武器也要人來執掌。
“邦聯的那些凡人嘛,貧弱貧弱;
“我們的軍團,等馬略將軍完成這一輪軍改,擁有護盾和靈能加持,經過鍛煉的肉體,那才是,強而有力啊!
“我們還有數以千計的非凡者!邦聯只有……”
格里菲斯一邊審視突擊偵察兵打掃戰場,一邊默不作聲地聽兩位超凡者說話。安柏就在他的身后,幾乎是背靠背互相警戒著。
她覺得騎士今天特別沉默,便往后靠了靠,用長長的金發蹭蹭他:
“想什么呢?”
“我在想……”格里菲斯敲了敲額頭。
如果公爵小姐的情報無誤,在場的這些強者和他們的直屬部下一定會在某個地方發難,甚至還有半神帶領另一隊超凡尾隨而來。
即便知道身邊是危險的敵人,格里菲斯也不能現在就對他們動手,或是自己熘走。沒有強大的隊友協助,僅憑他和安柏兩人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通前進道路的……
在場的人有誰是可以爭取的盟友嗎?即便有,又如何讓他們表明立場。
格里菲斯眼前的處境極其被動,如果不做點什么,主動權就落在奧術議會的刺客手中,等他們選好了攻擊的時機和地點,以絕對優勢圍攻,那真是萬事休矣。
這局面比格里菲斯在維羅納調查“黑域”時還要兇險……
“肅靜。”
洛爾德斯冷冷喝道:“你們忘了這是什么地方么?”
他的話音如同極北的寒風剮過心神,讓人陣陣發顫。隊伍里的交談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急忙收拾裝備,行動起來。
安柏也下意識地抖了抖,跟上格里菲斯的腳步。就在這時,她聽見身旁的騎士低聲說:“跟緊我,不要走開。”
遺跡中的巨大甲蟲以植物和腐體為食。它們的殘骸膿液涂滿了隧道,已經不可能再威脅人類。但是,作為地下生態的一環,巨蟲的殘骸膿液很快就會引來高階掠食者。
參加這次任務的成員都是經驗豐富的非凡者和軍人,對于其中的危險自然是十分清楚。因此,也不需要上級指示,強化了感知的隊員在前面探路,剩下的人次第穿過一片狼藉的戰場,繼續深入。
前進了一段距離后,大家來到了一個宏偉的大廳。
這里距離地面至少有幾公里,風聲卻是莫名地越來越大。不知來自哪里的狂風甚至在昏暗的光亮下卷出翻滾的漩渦,像極了涌動的黑色觸手。來源不明的外溢威壓掠過人的肌膚,若針刺一般。
這里的道路更加的錯綜復雜,臺階、懸廊、露臺層層疊疊,穿梭其中真的是讓人有天旋地轉的眩暈感。
更駭人的是,就在這些錯亂的上古遺跡中,有紅色的光球時不時一閃而過。
“清點人數,建立營地,”洛爾德斯顯然對調查遺跡極有心得,“這附近有受到了黑暗氣息污染的生物,而且是以人面甲這種東西為食。
“數百年來,奧術議會多次試圖探尋巨魔的神跡都收獲甚少,就是被層出不窮的變異生物襲擾所致。”
這位超凡巫師顯然是做足了準備,非常了解遺跡的危險,因此也格外小心。
突擊偵察兵立刻著手建立防線。他們對于食宿的條件一點不在乎,卻非常小心地選擇了一處視野開闊的高地,在附近布下多層陷阱,還用細絲拉起警戒線,一旦有活物觸動就會鳴響警鈴,或是引爆埋設的炸彈。
格里菲斯帶著安柏沿整個營地踩了一遍,對地形地貌有了更深的了解。
直到現在,襲擊還沒有一點發動的跡象。帶隊的洛爾德斯和其他超凡者都在忙各自的事。他們想必是擔心附近的環境復雜,即便占據先手,也不能在確保短時間必殺接近序列5位階的格里菲斯。
一旦讓格里菲斯躲進附近的洞穴遺跡之中,再找出來可就麻煩了……
但是,格里菲斯也是注意到,無論自己怎么移動,總會有至少一位超凡和十幾名士兵的目光在自己附近。
“我們似乎是被監視著呢”一旁的安柏也注意到了異樣,“怎么辦?我們跑嗎?”
“噢?”
安柏靠了過來,在他的耳邊低語,“校長和公爵小姐給我的任務,就是在危機時刻掩護你離開。我可以短時間進入神話生物形態,突圍有十足把握。”
溫熱的氣息讓格里菲斯耳朵癢癢的,他瞧了調查員小姐一眼:“你還是序列7,進入神話生物形態不怕回不來嗎?”
“我是神選!”安柏自信地拍拍胸口,“怎么樣!要離開嗎?現在出發!”
格里菲斯微笑著搖搖頭:“還不到時候。”
警戒布置完畢,超凡突擊隊就休息下來。長久處于陰暗的地下,人的時間觀念也會模湖起來。為了保證充分的體力執行任務,隊伍必須嚴格執行作息。
格里菲斯和大家一樣,攜帶了準備好的面包和熟肉,只要在火上烤一烤就可以就著水吃下去。雖說戰時不能飲酒,但是拜耶蘭軍隊也允許在飲水中加入少量葡萄酒和蜂蜜維持水質,配上大把葡萄干和蜂蜜餅干,很容易就能補充體力。
哪怕是各懷鬼胎,在撕破臉以前,格里菲斯還是和各位超凡者坐在一起吃飯的。
既然是吃飯,那難免要聊點什么。于是,奧西里斯主教又說開了。這一次,他沒有扯著他的大嗓門,反倒是竭力壓低嗓音:
“嘿,伙計們,你們知道嗎?
“這個遺跡里,藏著一個黑巫師的密室。”
杰倫米亞搖搖頭表示不相信。洛爾德斯教授沒有反對。格里菲斯一言不發地聽著。奧西里斯是一位資深間諜,無論他表面上看起來多么豪放,都是資深間諜。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時候我還在做巡禮的修士,跟隨軍團來過南方。那時候環形山和沙海的邊緣之地有許多巨魔占著廢棄的遺跡和金字塔。
“有一天,我們包圍了一個廢墟,那里的巨魔特別死硬。犧牲了一半的戰士才殺光他們。我現在還記得,血水從高高的臺階上淌下來,像瀑布一樣,人都站不住腳。
“當時我就納悶啊,為什么不放火燒呢?多簡單,誰都不用犧牲。”
“是啊,為什么呢?”杰倫米亞問道。
這位劍圣把雙劍靠在石頭上,翹著腳,一邊摳一邊問。
“我就去問啦,”主教小聲說,“但是,大人物們沒有理我,反倒是派了一位巫師進入營地,還命令我保護他。
“這位巫師,年紀很輕,臉色刷白的,畢竟地上都是碎尸嘛但是,他很激動,好像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比自己的任務更光榮了。
“我記得他的名字,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他。
“他叫作——
“米洛萬·內維爾。”
好,來了,看來這些人除了把我干掉,還有些別的目的……格里菲斯盯著主教的眼睛,聽他繼續說下去。
米洛萬·內維爾,奧術議會議員,曾經是與不死者途徑相關的封印物《臨淵集》的持有者。拉莫爾伯爵似乎默認他與奈奧珀里斯島上發生的事件有直接關系。
奧西里斯主教的表情變得非常神秘:
“等我們進去的時候,發現遺跡中心的大廳里倒著一些我們的人。一個個面容扭曲,神智錯亂。大廳的最中間,矗立著一塊石板。我們的指揮官,命令大家排著隊去觸摸。”
“你們,上去觸摸?排著隊?”杰倫米亞驚道,“難道?”
“沒錯,就是那個難道,”主教點點頭,“非凡者們,在沒有保護的情況下,觸摸一塊撰寫了上古詭秘的封印物!排著隊,挨個過靈感、意志和理智檢定!
“只有通過的,堅持住的,才能解讀石板的秘密。
“這種手段,只有在形勢極端危急,必須要人命去填的時候,才會使用。”
洛爾德斯什么也沒有說。他就像一塊干冰,沒有一點波瀾和動靜。
“輪到內維爾了,這個年輕的可憐蟲,”主教說道,“他沒有半分猶豫,抬手,觸摸,倒下,像丟在岸上的魚一樣抽搐起來。
“長官讓我馬上把這個可憐蟲帶出去救治,然后就讓其他人上來。
“我扛著內維爾,他很瘦,很輕,很容易就帶到室外。我用圣療術給他治療,想要緩解他的痛苦。但是,奇怪的是,我的水平不差,但是不管做什么都沒有用。米洛萬·內維爾完全錯亂了,奄奄一息。”
“上古的詭秘,正常,”杰倫米亞搖搖頭,“承受不住的人理智崩潰與死亡無異。欸,等一下,我怎么記得這個人的名字我聽過。”
“他是奧術議會議員,”一直安靜得像塊木頭的小丑突然開口了,“主教的病人很幸運。”
“幸運,幸運嗎?嘿嘿,”主教魁梧的身軀都隨著笑聲顫抖起來,“也許吧。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思考我的祈禱和治療哪里出了問題,睡不著就只能在營地里散步。當我走過一個帳篷,我聽到有人在里面說話。
“聲音有些熟悉,我想了一會,想起這是白天的米洛萬·內維爾!
“他的話語連貫,清晰,完全和沒事人一樣!我可給整迷湖了,想這不得恭喜他一下嗎!就在這時,我聽到他說——
“預言,
“提到了一枚遠古之卵……
“巨魔的帝國還無人能敵時,那枚卵就已經存在了,它蘊藏著上古之神的精華。
“也許它就是保護我們的世界免遭毀滅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