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矮人王子火石和鐵索，以及朗頓。
此刻所有的矮人都已經將視線匯聚到城外。
當凱爾跑上城墻，驚鴻一瞥中看到銅須堡一方的七人正不緊不慢的行駛在緩坡上。
整個戰場充斥著肅殺與沉寂。
矮人們目光流露出類似信仰的東西。
似乎堅信他們的王會贏得這場戰斗。
只是不知道殘酷的結局會給他們造成多大的打擊。
凱爾的跑動聲是城墻上唯一的聲音。
矮人們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會重新關注城外。
凱爾看到了火石，加速跑了過去。
就在離火石僅有十多米距離時。
跑動的凱爾突然停住。
恍惚。
毫無征兆的出現。
就像曾經經歷過的那樣。
只是。
這一次更加強烈。
凱爾回神晃了晃腦袋。
環視一圈，矮人們沒有任何異常。
怎么回事？
第一次遇到是在赤土峽谷，離這里少說也有兩百公里。
凱爾仔細回憶。
突然伸手入懷，取出懷表。
八點三分。
第一次出現是昨天下午，雖然沒留意具體時間，但大致在兩點左右。
第二次是夜里凌晨兩點。
這是第三次。
先不說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只說三次之間的時間是十二小時，六小時。
而每次的恍惚短時間內會出現三次。
這之間會不會有什么聯系？
自己能感覺到，是因為自己是元素師，心神顯性嗎？
別的元素師能不能感受到？
是跟隨自己，專門針對自己的？
隨即便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在赤土峽谷時朗頓他們騎乘的灰巖熊就已經有了征兆。
一想到灰巖熊，凱爾本能的想要尋找。
他看到了城門后的廣場上停留的十多只灰巖熊。
這個距離夠了。
調動心神離體而出。
還未接近灰巖熊，凱爾的面色陡然一變。
他心神掃過照看灰巖熊的那名矮人勇士。
生命能級宛若即將燃盡的燭火，火焰雖然旺盛卻已無多。
為什么會這樣？
緊接著操控心神轉向另外一名矮人勇士。
這是他第一次在沒有得到主人允許的情況下，主動用心神探查智慧種族。
得到了他不愿接受的結果。
凱爾閉上眼睛，盡量讓自己平靜。
來吧。
內心說了一句。
心神掃向數十米內的所有生命體。
二哥三哥正常。
前排的男爵領衛兵正常。
玉蘭領的衛兵正常。
西卡等鐵石冒險團的成員正常。
灰巖熊異常。
矮人，包括在凱爾心神感應下嬌小玲瓏卻有料卻束縛的朗頓在內的所有矮人。
異常！
都宛若煙花綻放前的最后絢爛。
凱爾內心被巨大的驚恐所取代！
超出理解超出認知。
這可是上千的生命。
上千？或許不止！
還有那些生活在這里的數錢矮人！
還有……
說時慢實際從恍惚出現只過去了短短數秒。
“啊！”
一聲充斥著壓抑與憤怒的吼聲從凱爾口中喊出。
凱爾附近的矮人痛苦的捂著腦袋。
吼聲吸引了銅須堡的所有目光。
甚至就連城外即將相遇對峙的兩隊強者。
以及更遠處嚴陣以待的狗頭人大軍，都不約而同的看來。
所有人都從嘶吼聲中聽出了滔天的怒意。
那是凱爾對生命被剝奪的憤怒與吶喊。
在所有人疑惑發生了什么時。
只見銅須堡的城墻上，在晨光中赤峰遮擋出的陰影中。
光明迅速匯聚。
一雙由圣光凝聚，翼展十米其內是鑲嵌兩米的復翼，出現身披盔甲背負戰錘的高大身影后背。
圣光同樣將身影的雙腿包裹。
在所有人的震驚中。
高大身影從城墻上高高躍起，讓后向著城外的緩坡落去。
同時伴隨著蘊含巨大壓迫的話語。
“我是光輝圣教裁判所，塔爾教區，洛安城邦，德諾森第三所，第五大隊，第二小隊隊長，審判祭祀凱爾卡修斯。”
身影剛一落地便猶如發狂的猛獸沖向戰場中央。
“根據法典第643到第695頁記載。
智慧種族中，超過100名具有共同異常特征的事件，圣教裁判所有權介入。
任何勢力，任何智慧種族必須協助調查。”
聲音傳遍荒野，震懾心神。
話語還未結束，攜帶著無匹威勢的身影已經站在兩隊一級強者之間。
仿若永恒佇立的光輝。
無論是已經等待多時的阿瑟斯狗頭人一方，還是信心滿滿的麥格納矮人一方。
都能聽出凱爾話語中的憤怒與不容置疑。
阿瑟斯只聽到前半句話，腦子便已經陷入了混亂。
他以為只是一名擁有圣引的圣光祭祀。
沒想到竟然牽扯出了傳說中的圣教裁判所。
那他們所做的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他本來只是比麥格納略弱一絲，但真正搏命他勝負還很難說。
但麥格納的傷勢一直都沒有恢復，這是隱瞞不了同級強者的。
他和度因商量的計劃是通過勇武之戰來逼迫矮人王麥格納。
麥格納一定會應戰。
如果麥格納的傷勢沒有得到治愈，他有把握殺死受傷狀態下的麥格納。
如果麥格納傷勢恢復，說明圣光祭祀插手了戰爭。
就可以按照原定計劃全力攻擊銅須堡。
而他也同樣不會輸了勇武之戰，這是度因保證過的，雖然不知道度因的自信來自哪里。
事實果然沒讓他失望。
當他看到傷勢恢復，斗志滿滿的麥格納走出銅須堡。
他便知道，那名圣光祭祀不足為據了，勝利終將屬于部落。
然而。
當裹挾著無匹狂暴與憤怒的話語出現在戰場。
雖然不明白這名圣教裁判所的審判祭祀為什么會有滔天怒火。
也不知道所說的超過百名同樣的異常是什么意思。
但他知道，部落沒有機會了。
灰溜溜的趕回老巢是唯一的結果。
麥格納一方同樣處于失神狀態。
尤其是霍普。
多年未見，久別重逢。
凱爾成績優異。
結交了許多親密的朋友。
年少便成為一級。
圣光祭祀與騎士同修。
已經超出了父親對兒子能想象的所有期待，一晚上沒合眼。
然而認知再一次被打破。
凱爾此刻處于雙方之間，與狗頭人首領阿瑟斯相距不到五米。
原本凱爾對阿瑟斯充滿了好奇，只是此刻卻沒了心思。
“阿瑟斯首領，我需要弄清一件事情，還需要您的配合。”
凱爾聲音中的憤怒已經消失，重新恢復平靜。
阿瑟斯看著圣光映襯下年輕的面容，也感受到少年身上剛突破后沒有隱匿的氣息。
但他不敢有任何輕視。
突然發現一件物品飛向自己，阿瑟斯伸出體毛旺盛的右手將之握在手中。
緊接著身軀顫抖。
圣教裁判所的審判令和光輝傳教部的傳教時令。
“大人，有任何吩咐，部落一定全力配合。”
阿瑟斯上前幾步，將手中的懷表遞給凱爾。
能成為部落首領，足以證明阿瑟斯的智慧，身份轉變的很快。
“好，阿瑟斯首領，諸位氏族長，請諸位不要抵抗我的探查。”
“這……”
“我以光輝的名義保證，絕不會對諸位造成任何傷害。”
“好！”
“多謝配合，諸位放開防御！”
話音未落，凱爾的心神離體而出，瞬間籠罩七名狗頭人一級強者，同時還有七只形態不同的大狗。
凱爾心神一發即收。
沒有任何言語。
身后的垂天之翼和輕靈之翼微不可查的高頻率扇動。
雙腿圣光浮現，再一次發動騎士沖鋒向著狗頭人大軍沖去。
他還要最終確認一件事情。
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凱爾化作一道殘影，在有些騷亂的狗頭人大軍前繞了一個來回，最終又回到了戰場中央。
果然！
最壞的情況出現了。
包括阿瑟斯在內的所有他能探查到的狗頭人都是同一個問題。
雖然還有一些沒探查到，但應該沒有例外。
阿瑟斯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但看著回到原地靜立不動的少年臉上有著憤怒與哀傷。
不知為何，他的心中似乎也產生了些莫名的情緒。
不只是他，眾多一級強者都有種難以言說的壓抑。
圣光羽翼不知何時消失。
整個戰場都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是誰？
為什么？
為什么會這樣？
怎么做到的？
凱爾內心不斷的詢問自己。
甚至已經有些頹然。
某一刻恍惚出現。
這一次更加強烈。
恢復之后的凱爾陡然環視一圈。
“阿瑟斯，不要抵抗。”
說話的同時，凱爾心神探出。
這……
旺盛的燭火卻只剩殘余。
與之前的十年左右相比，或許五或許三年，阿瑟斯必將在某一刻陡然死亡。
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
對于此刻的凱爾來說，沒有異族，沒有敵人。
有的只是對生命的挽留，對生命無意義失去的惋惜。
還有不到五分鐘，第三次恍惚會出現。
他不敢想象會出現什么結果。
一定有辦法。
凱爾內心不停重復著這句話，以安定心中的慌亂。
凱爾突然說道。
“我知道你們都很疑惑，但現在時間緊迫，沒時間解釋，現在我問什么，所有人務比盡快回答。
諸位，這關乎到你們所以人的生死，這不是謊言。”
凱爾說的很快也很清晰。
他也不管眾人相不相信如此荒誕的話語。
“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的生命本源或者說是本源精血的流失？”
凱爾從眾人的表情中知道了答案。
“你們有沒有人感覺受到了詛咒？”
依舊是沒有答案。
換種方法。
“你們有沒有接觸過一級元素師？”
“銅須矮人只有土火兩系的戰士。”
麥格納說道。
“部落也只有土火風三系戰士。”阿瑟斯同樣說道。
好吧，沒有一級以上元素師的顯性心神，應該也發現不了。
而且元素師也不會輕易探查他人。
這么大規模的異常一定有某種共通性。
狗頭人與銅須堡有什么共通的？什么事物能作為媒介被雙方接觸？
似乎也只有這片戰場了。
但似乎也說不通，赤土峽谷是怎么回事？那里可是二百公里外。
關鍵是不知道狗頭人是什么時候出現這種情況的。
矮人又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凱爾極速思考的同時，也在默默的計算時間。
然而卻仍舊沒有任何思緒。
凱爾內心嘆息。
因為五分鐘已到。
恍惚出現。
當凱爾恢復清醒。
宛若一只木偶呆立當場。
世界仿佛陷入一片死寂。
緊接著入耳的是遍野的呻吟。
面前的阿瑟斯原本濃密的金黃色毛成了干枯的灰白色。
雄壯高大的身軀變成了枯瘦佝僂。
智慧與野心充斥的雙眼變得暗淡無神。
枯槁的面容稀疏的牙齒哪里還有曾經的形象。
口中還在呢喃著痛苦的呻吟。
其他包括大狗在內的幾名狗頭人也同樣形同枯槁。
凱爾忍著哀傷轉身。
他怕。
雖然不太可能，但他依舊怕那個剛見面的父親也會如此。
好在還有一絲欣慰。
父親，森特，艾薩克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他們雙眼無神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凱爾不知道的是，在他恍惚的幾秒里。
阿瑟斯他們就在霍普三人的眼前，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種毛骨悚然的詭異已經超出了他們認知的極限，甚至多年以后仍舊是揮之不去的陰影。
凱爾也看到了麥格納，同樣是老態龍鐘。
他有看向遠方。
入目之處結是灰白的毛發，干枯佝僂的身形。
按說這種情況下，凱爾也會被恐懼淹沒，甚至比霍普他們還不如。
但不知為何。
凱爾卻沒有一絲恐懼。
內心有的仍舊是憤怒和哀傷。
時間一點點過去。
凱爾閉上了眼睛。
詭異就是對光輝之主的挑釁與蔑視。
異常就是無知者對守序的推倒與破壞。
一切都有跡可循。
憤怒與哀傷逐漸隱去，他內心反倒變得平靜。
凱爾睜開雙眼。
重新看向變了模樣的阿瑟斯。
“阿瑟斯，諸位，請不要反抗。”
凱爾知道現在的阿瑟斯他們已經到了彌留之際，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但出于對生命的尊重與虔誠，他還是說了出來。
心神離體，一掃而過。
所以人的情況都是一樣，只剩下零星的燭火。
就像即將死去的老人。
那些聚攏在一起的狗頭人大軍，那些駐守銅須堡的矮人勇士，那些赤峰巖洞內的矮人。
或許幾小時，或許幾天，這些生命便會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