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過去,母妃喜歡的蘭花還在,而且長得葉子婆娑,花香幽遠。
是那個阿歡幫母妃把蘭花分了盆?慕云吟記得,以前只有四盆蘭花,現在分成了八盆。
蘭花盆里的腐質泥土,潤而不濕,窗子通風,陰養中有陽光從窗楣縫隙中斜射,這八盆蘭花,被照顧得尤為得當。
那個阿歡,對母親喜愛的東西真上心。
兜兜轉轉,慕云吟正想重回到客廳,已有府中管事來喚。
“表姑娘,王爺已起來在客廳,在等表姑娘敘話。”
“你家王爺到了什么病,本應是壯年,怎就都了重病呢?”
“大夫說是抑郁之癥,長期肝氣郁結,活生生的拖成頑疾,傷了肝脾,誤了強健的體質。”
“哦,這樣。”
一腳踏進去,迎面便看到了蜀南王葉盛林。
或許是大病纏身的原因,幾年未見,不惑之年的葉盛林,竟顯得蒼老,好似日薄西山,憔悴不堪。
以前那魁梧奇偉,神采飛揚的身影已經不見。
從蜀南郡守,蒙皇恩調任帝都太傅,從南疆封王武將,到皇帝身邊的寵臣,由從三品武官升至正一品文臣,蜀南王,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竟還得了這抑郁癥?
慕云吟心里忿忿的想著,不知怎么的,心里仍然一酸,眼圈有潮霧濕了眼。
面前的病人,是他前世的父王,或許是因為曾經的血緣關系吧,慕云吟的心底,竟隱隱作痛。
“云南慕家小女見過王爺。”
慕云吟沒有喚葉盛林為姨父。
葉盛林看著面前的慕云吟,身子晃了一下。
“多謝慕家的掛念,云吟也長大了。”
葉盛林說了一句,就語塞聲弱,慕云吟竟聽不見后面葉盛林說些什么。
“爹爹,喝口水吧。”
尤媚娘見蜀南王這樣,忙向女兒遞了個眼色,葉淑兒忙捧茶奉上。
現在的葉淑兒,臉露擔憂,星眼含愁,完全沒有了那日在皇后宮中祭拜雷雨之神時的神采。
想那日,葉淑兒在平王蕭祁瑾面前,是何等的顧盼生輝,笑靨如花。
人前人后,府里府外,簡直是判若兩人。
“祖母年邁,父親事雜,就只有云吟替家人來看望王爺了,望王爺不要見怪。”
慕云吟雖然聲音冷幽,但說的也合情合理。
“怎會見怪,現在我身體欠安,等身體好轉些,定登門拜訪老夫人,老夫人貴體安康否?”
慕云吟淡淡道:
“祖母一生慈善,不管慕家寵辱輪轉,仍然對慕家情比金堅,和祖父相濡以沫不離不棄,所以得菩薩保佑,身體無恙,松鶴延年。”
慕云吟不愿多呆,替祖母父親問候完后,就辭別蜀南王府,乘門口候著的自家軟轎回府。
黃鸝走在轎旁,一路上沒有聽到轎中女郎說一句話,也沒有對帝都的繁華感嘆一聲。
回到府中,慕云吟低頭下轎。黃鸝竟發現自家女郎的眼睛有些紅腫,好似哭過一般。
“女郎,你怎么了,眼睛怎么有些紅腫?”
慕云吟手持一把桃花小扇,遮住了大半個臉。
“路上風吹起了轎簾,被風沙迷了眼,揉了兩下,竟把眼睛揉紅了。”
回稟了祖母,慕云吟回到自己的臥房,或許是出門累著,黃鸝見女郎倒在床上,拉嚴被子,蒙頭便睡。
一連幾天,黃鸝見女郎照例向老夫人和大人請安問候,該做的事,一樣俱全。只是,很難再見到女郎露出笑臉。
說好的帶她出去玩呢,可女郎似乎忘了。
黃鸝發現,女郎這段時間,不做女紅不插花,稍有閑暇,便拿起那把云南苗疆藥籍,一個人靜靜的看著。
慕云吟開始讓阿姊教府中婢女們識字。
“慕家的婢女,走出去也要如人賽人。”
這是慕云吟對阿姊和三妹說的話,三妹起初不解,對慕云吟的話并不贊同。
“三妹,以后嫁人,不希望有個娘家帶去的貼身婢女,幫你記記雜事,查查賬?”
“三妹還是要親力親為,或者想讓夫家的人,搶了做那些事的頭籌?”
慕云芷兩姊妹細一想,慕云吟說的話還真對,便不再抵觸。
兩姊妹都是識字的人,遂教三個慕府的貼身婢女認字,黃鸝也學的賣力,不學趕不上自己小主子的思想。
“以后你們嫁到夫家,帶去的婢女都識文斷字,也不沒了慕家書香門第的清譽,你們在姑婆家的身段,憑一個貼身婢女的知書識理,善斷能干,也會高人一等呢。”
慕云芷兩姊妹含笑應允,人家一向養尊處優的嫡女都這樣未雨綢繆,作為庶女的她們,還不會學著點?
慕云吟騰出時間,就拿著那本云南藥籍仔細的看。
當然,慕云吟也沒有忘記,答應過黃鸝,要帶她出去玩玩。
從云南到建康,來了一段時間了,連慕云吟的都沒有好好出去玩過。
慕云吟抽出了一天時間,帶著黃鸝,稱要買點女兒家的東西,戴著一頂白沙遮臉的帷帽,和黃鸝出了門。
逛了胭脂水粉店,逛綾羅綢緞店,從烏衣巷到夫子廟,吃了咸水鴨又吃松鼠魚,美人肝,龍鳳蝦,鴨脖、鴨胗,黃金鵝,慕云吟打算讓黃鸝一天吃夠玩夠。
帝都建康,不愧為“四海流通萬國交匯”的矚世中心,秦淮河畔,舟舶繼路,商使交屬。
主仆倆人逛累了,尋一僻靜茶攤,坐下喝茶歇腳。
帝都治安,應該是不錯的,但小打小鬧的仍是杜絕不了的。
慕云吟和黃鸝剛坐下喝了口茶,轉角僻靜的茶攤,竟也有人來搗亂。
兩個看似街頭混混的年輕男兒郎,飆著臟話,一下子打鬧過來,慕云吟拉著黃鸝起身避讓。
兩個混混的打鬧,撞得茶桌搖晃,茶水都濺出了碗。
倆人匆匆喝完了茶,謝絕茶攤主人額外送一碗的好意,腳酸手軟的招呼了一輛馬車,吩咐馬車夫送到玄華路御史大人的府邸。
昏昏沉沉中,慕云吟慢慢醒過來,感覺哪里有點不對。
突然發現自己和黃鸝渾身被綁,嘴里塞著布條,頭上戴的帷帽已經被扯下來。
黃鸝早已經清醒過來,奈何渾身酸軟的被拇指粗的麻繩緊緊的捆著,讓黃鸝無法救主。
這時馬車已經停下,慕云吟和黃鸝被兩個眼露邪惡之色的男子從馬車里拽了下來。
慕云吟一看,身處之地,竟是一處空院,已明白自己被綁架。
而把她們劫到這陌生地方的兩個男子,就是在茶攤那里打鬧的那倆個小混混。
慕云吟和黃鸝被分別關進兩間廂房,慕云吟嘴里的布條被拿開,就聽見了隔壁房間的黃鸝大聲叫喊救命。
“這個地方,你叫也沒用。”
隨即一個男子來到慕云吟面前。
“想不到,又得銀子,還得這么迷人的小娘子,我們哥倆賺了。”
“隔壁那個也不錯。”
倆個歹徒說著,骯臟的手,伸向了慕云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