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吟只不過想從祖母的嘴里,了解一下父母年輕時的往事,結果,祖母反告誡她遠離太子。
“太子怎么了,祖母?”
祖母望著慕云吟,最后只說了一句。
“太子很好。”
慕云吟感受不到祖母的話里太子的好,只是,祖母眼里的云霧,似乎更濃了些。
“祖母,其實,我只想了解一下我母親年輕的時候,祖母不便說,云吟可以去問父親,云吟要問問父親,母親以前是個什么人的女子。”
“站住,你不能去問你的父親。”
祖母的聲音突然變得陌生,慕云吟被祖母的變化嚇了一跳。
“祖母,我………”
望著慕云吟委屈的小臉,祖母的聲音又變得如往日一般,眼里的云霧漸漸散去,留下兩潭幽深,泛著微瀾。
停了半響,祖母慢慢的開了口。
“你母親是云南刀氏王族的后人,和你父親相識在帝都建康。”
祖母看了一眼慕云吟,看到了一臉的執拗和期盼,嘆了口氣,接著說的。
“你的外祖父是云南王的次子,十多歲就被送往建康做質子。
后因云南王室內部操戈,你外曾祖父王王位被推翻,在建康做質子的你外祖父,從此回不了云南,一直留在了建康,并娶妻生子,有了三個女兒,那就是你的母親和兩個姨母。
后來大梁的先皇帝平復了云南,但國破家亦亡,你外祖父沒有再回到云南,一直生活在建康。
你母親和兩個姊妹,漸漸長大成人,你的兩個姨母和你母親各有所長。
善武的嫁給陳老將軍的獨子,就是四年前戰死望崖嶺的陳大將軍,能文的嫁給了蜀南王,隨夫駐守南疆。
你母親精醫,后來追隨你父親回到了云南。”
老夫人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孫女,愈發覺得和她母親年輕時一模一樣,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澈透明中泛著柔韌。
慕云吟靜靜的聽著,聽不出有任何問題,祖母也不再往下說,似乎故事到這里為止。
“可祖母,我聽說父親曾經身患重病,是母親在父親身邊守了三年,才把父親的身子骨調理好的?”
“咳咳,咳咳。”
祖母突然咳起來,慕云吟趕緊幫祖母扶胸抹背,史媼慌忙端來了熱茶,祖母喝了兩口熱茶,才平息了咳嗽。
“你父親是在那年的歷陽之戰中,身受重傷的,你的父親,最終還是回到了建康,咳………”
祖母的話沒有說完,又咳了起來。
慕云吟臉色變得有點煞白,想不到是這樣一個慘烈的故事。
老夫人看到被驚嚇了的人兒,拉著慕云吟,用她那撫平過歲月滄桑的手,輕輕的拍著掌中的小手,慈聲道:
“其實我們回到云南,雖遠離了朝廷,但一家人過得還算舒心,后來的云南王室,也對我們禮敬有加。”
“祖母不說了,喝口茶。”
慕云吟把茶端到祖母面前,祖母一把推開,茶水差點濺到慕云吟的手上。
“祖母,您歇著吧,孫女走了。”
慕云吟已經看出來,那逝去的往事,引起了祖母的難言的傷痛。
離開祖母的房間,慕云吟思緒紛亂。
父母年輕的時候,到底經歷了怎樣的過往,才讓這個家緘默忌語?
踏著腳下的青石板小路,慕云吟腳步虛浮的往回走。
秋日的陽光,撒在路旁一株株桃樹上,桃花已謝,桃子已摘,青黃的葉子搖曳在枝頭,投下了一地斑駁的陰影。
慕云吟于陸離的光影中穿過,有投于臉上的陰影和光斑,浮過年輕的容顏,腳下,有一叢叢盛開的海棠,嬌艷而柔弱。
回到自己房間的慕云吟,心中的疑惑越發難以釋懷,索性倒在床上,拉上被褥蓋住臉,讓思緒慢慢飄散。
父親,原來在戰場上揮灑過熱血。
生死歸來,遍體鱗傷,卻帶著母親,遠離榮耀的帝都,而母親用三年的守候,換來父親身體的恢復。
慕云吟覺得,父母年輕的時候,肯定是一對讓人羨慕的佳人。
自己的未來,慕云吟更覺得飄浮,她想伸手抓住,已發現遠去,那段朦朧又甜蜜的過去,隨著一場北境的戰役,被埋了雪山之下。
“女郎,藥煎好了,趁熱喝。”
黃鸝把濞出來的藥汁,端到了慕云吟床前的桌案上。
一股苦澀的藥味,隔著桃花錦緞被,鉆入慕云吟的鼻孔,讓慕云吟一下子從過去的回憶中清醒過來,現實即使苦澀,仍然要面對。
逝去的人,已經不會再回來,而生活仍然要繼續。
慕云吟爬起來,憋著氣,把黃鸝端來的藥喝得干干凈凈。
“黃鸝,陪我出去走走。”
“女郎,還沒有用早膳呢。”
“到外面吃吧,你想吃什么,隨你點。”
黃鸝一聽,自是歡喜,主仆二人悄悄的離開了慕府。
沒有乘府里的軟轎,倆人出得門來,走了一段路,上了一輛有點破舊的馬車,在人多的地方下了馬車。
黃鸝有點餓,先買了兩串冰糖葫蘆,慕云吟沒有胃口,黃鸝一手一串的拿著,吃得甜酸開口。
“女郎,我想吃那家的鴨子。”
“哪一家?”
“以前吃過的那家。”
哪有這好吃的女孩子?慕云吟羨慕黃鸝的無憂無慮。
“你帶路。”
找到曾經吃過的那家酒肆,早上食客沒有晚上多,包間有空余,但倆人仍然坐在了庭院那棵槐樹下。
鴨翅鴨胗鴨脖端上桌,外加了一盅現點的豆花,細碎的蔥花,撒在白色的豆花上面,白色中便有了點點綠色的希望。
“公子,我們在外面吃吧,外面空氣流暢。”
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慕云吟看到了輪椅上的百里飛雁。
百里飛雁的身后,一個六七歲的女孩,扶著輪椅,小心的幫著冷子游把百里飛雁的輪椅放在石階上面,八哥兒一襲藍衣跟在后面。
黃鸝看到了那個長得青蔥般的女孩,瞪大眼睛望了一眼慕云吟。
四人坐定后,看到了槐樹下的慕云吟和黃鸝,冷子游向她們點頭,八哥兒明顯一愣,飛快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藍色袍子,發現沒有和黃鸝的顏色一樣,似乎舒了一口氣。
百里飛雁一抬頭,看到了慕云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女孩扶著他臂膀的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