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九哥是許家的逆子,他排斥世家,親近寒門,但家族卻從未懲戒于他,為什么?”
許皇后認真的看著許夫人的眼睛,緩緩說道,“因為他是海內名士許九郎,他桃李滿天下,他教出來的弟子已經位居高位!”
這就是許九郎的資本,也是他狂悖的底氣。
而許家雖然出了一個皇后,但整體其實是走下坡路的。
許家已經兩代沒有出過宰相了,就連許皇后的父親,也是因為當了國丈,這才得了個鴻臚寺卿的官職,勉強沒有跌出九卿的行列。
但許家的權勢卻大不如從前。
許九郎則是許家振興的一大希望。
因為許家出了一個天下名聞的名士許九郎,許家才會依然備受諸多世家的推崇。
許皇后有了魔珠這個外掛,雖然沒有具體跟魔珠學習什么技能,卻也通過魔珠了解到了歷史的進程。
世家注定要沒落,寒門勢必要崛起。
這既是歷史發展的趨勢,也是因為世家階層的腐朽與守舊。
許九郎為什么痛恨自己的出身?
除了生母的原因外,更多的也是看到了世家的種種弊端:因循守舊、霸權自大,不思進取、不求改變,一味活在祖宗的舊日榮光里。
除了一個高貴的姓氏,世家再無其他傲人的成績。
這樣的一個階層,注定要被新興的階層卻取代。
許九郎對于自己的家族和出身,其實頗有點兒愛之深責之切的意思。
他就是看得太明白,卻又無力改變現狀,這才痛苦、這才矛盾。
他親近寒門,也是想來個曲線救國,想在家世和才能之間,找到一個真正的平衡點。
十幾年過去了,許九郎有沒有成功,暫且還不好說,但他卻成了許家不可或缺的人,也成為舉世聞名的賢雅名士。
“……娘娘,您是想、是想讓九郎——”許夫人看著許皇后鄭重的神情,似是猜到了什么。
許皇后緩緩點頭,“六皇子不小了,也該到了拜師的年紀!”
乾帝不是個好父親,無法在孩子成長的道路上予以正確的引導。
而能夠成功在世家和寒門之間尋找平衡點的許九郎,或許能夠成為教導六皇子積極向上的良師益友!
天地君親師。
師,僅次于親長。
而當父母親明顯失責的時候,老師的作用就更加要緊了。
“我、我回去就跟你父親說!”
事關六皇子,許夫人不敢再耽擱。
她不是無知的內宅夫人,作為一家之主母,她很清楚六皇子對于許家的重要性。
皇室和世家,既是合作關系,卻也有著天然的分歧。
哪怕體內擁有一半世家血脈的六皇子,當他真正做到皇帝那個位子的時候,也會因為利益而對世家下手。
所以,如果可以,世家還是希望,下一任皇帝最好能夠親近世家。
六皇子有著天然的優勢,如果教導他的師長也是世家這方陣營的,讓他從小就對世家有好感,將來等他做了皇帝,世家或許能夠有個更好的發展!
而許九郎又不是純粹的世家子,他是世家有名的“叛徒”,讓他來當皇子老師,即便是厭惡世家的乾帝也不會太過反對。
許夫人仔細想了想,發現讓許九郎來給六皇子當老師,竟是方方面面都穩妥。
回到家里,許夫人將許皇后的意思轉告給許父之后,忍不住感嘆道:“皇后娘娘思慮愈發周全了!”
唉,皇宮果然是個磨人的地方,好好一個清貴女兒,竟也變得這般精于算計。
“皇后娘娘當然思慮周到,端看她對待端柔公主的態度,我便知道,咱們這個女兒啊,變得愈發成熟、穩重了!”
許父捋著胡子,頗為自得的說道。
“……話說那個端柔公主,著實不像話,聽說她又是搗鼓家具,又是折騰那些賤民才會吃的臭肉,最近還跑去工匠弄什么澡豆?”
聽丈夫提到了白露,許夫人這樣的世家貴婦一百個看不上。
她又是搖頭,又是嘆息,“唉,這般沒規矩的女子,偏偏入了陛下的眼。”
“我聽嚴嬤嬤說,陛下待她竟是比待幾個皇子都優厚呢。”其他的公主更是沒法跟端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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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真是——”好好的皇家貴女不稀罕,卻獨寵一個要規矩沒規矩、要才學沒才學的鄉野丫頭。
許夫人怎么想都想不通,難道男人都這樣?山珍海味吃膩了,便開始拿著野菜嘗新鮮?!
“行了,既然娘娘都能忍下那丫頭,你這邊就別嚼舌頭了。這些話要是傳出去,沒得給娘娘惹禍!”許父低聲提醒妻子。
“我在外面當然不會亂說,這不是在家里嘛!”許夫人不優雅的翻了個白眼,你個老頭子,真當我傻啊!
夫妻倆說笑了一會兒,許父便去書房寫信,命穩妥的人直接把信送去給許九郎,并且把人一定叫回來。
許是許父的信寫得情真意切,又許是許九郎真的在外面漂泊累了,半個月后,幾輛馬車、一行三四十號人,浩浩蕩蕩的從官道一路駛來。
許九郎倒是只有一個人、一個書童和一個老仆,但隨他進京的還有他的弟子,或是仰慕他才學、威名的跟隨者。
用后世的話來說,就是粉絲啦。
而諸多弟子、粉絲中,有世家貴公子,也有寒門學子,還有一些想要攀附權貴的讀書人。
這些人里,有些很會享受的尊貴人,不似許九郎這般“輕簡”,而是丫鬟婆子、小廝家丁的擁簇著。
更有甚者,還有人把在路上救下的“紅顏知己”也帶了來。
就只見一行長長的車馬后面,跟著一輛小巧的馬車,馬車里坐著一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眉眼精致,氣質嬌弱。
她斜靠在車窗邊,一只雪白素手輕輕掀起車簾,一張膚若凝脂、螓首蛾眉的如花嬌靨在窗邊若隱若現。
“……這就是京城啊,我、我阿爹就在里面!”
美人兒眉頭微蹙,眼中水光點點,仿佛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煙雨輕愁之中。
而她的另一只手,則捏著一管完美無瑕的白玉簫,看著就十分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