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星星墜落,原來是她的到來。”
——卷一:巨星時代」
剛出爐熱騰騰的白胖包子錯落有致地擺放在竹編蒸屜上;
湯色清亮的手抻面條上臥著大塊大塊燉得酥爛的牛肉;
燃氣灶上的高湯煙氣滾滾;
客人們交談聲細碎嘈雜。
店外天光熹微,
店內溫暖尋常。
這是帝京普通的一天。
這是面館普通的一天。
……
江棠的新助理嚴佩琪在這家巷子面館找到她的時候,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入圈快一年,又身在新藝娛樂,嚴佩琪也見了形形色色不少明星,自認已經窺見了娛樂圈的冰山一角。
所以她實在難以想象,像安妮這樣的少女偶像,會在一大清晨出現在這種小面館,坐著油膩膩的塑料凳子,桌上殘留之前客人灑落的面湯,還有帶著孫子的大媽跟她同桌……
太接地氣!跟少女偶像太不符合!
“來了。”
江棠抬頭看了她一眼,鴨舌帽下精致漂亮到不似凡人的面孔恍若鋒銳利劍,倏地斬破周身煙火氣真實到虛幻的氣息,氣勢洶洶地當面撲來,也令嚴佩琪清醒回神。
往前跑了幾步,又局促地不知該站著還是坐著,畢竟小小的靠墻方桌,坐了江棠和拼桌的大媽與孫子,再沒有嚴佩琪可以落座的地方。
混跡在廣場舞團人精兒似的大媽豈能看不出嚴佩琪的窘迫:“沒事兒,我們這就吃完了,小姑娘你來坐!”
嚴佩琪期期艾艾,更不知該坐還是該站。
那邊大媽已經把紙巾往孫子嘴上一抹,拽著孫子就起身了。
“不用的,您慢慢吃就是……”嚴佩琪連連擺手,臉紅得像蘋果。
大媽笑呵呵不語,轉頭朝江棠:“改天再見啊小江。”
“嗯。”
“漂亮姐姐再見!”小孫子在奶奶的魔掌下艱難回頭,笑容甜甜。
“再見。”
嚴佩琪瞧見江棠眉眼柔和的笑臉,深覺不可思議。
“是你認識的人嗎?”她好奇發問。
“不認識。”江棠垂眼看著手里筷子。
嚴佩琪哦了聲,看著一桌子大大小小近十個空碗:小聲驚嘆:“剛剛的大媽好能吃啊!”
桌對面的江棠筷子微滯。
嚴佩琪并沒有注意到江棠微妙的面部表情,她壓根兒沒把面前十個空碗跟安妮聯系起來。
畢竟在她印象里,少女偶像都是為了維持身材天天吃菜葉子的小鳥胃。
瞧瞧安妮碗里剩下的面條,一看就是吃撐了呢。
便好心勸道:“吃不下就別吃啦。”
江棠猶豫一秒,三兩下吃完剩余面條。
“找我有事嗎?”江棠一邊擱下筷子,一邊扯紙巾擦嘴。
“啊?”嚴佩琪慢了一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江棠利落到近乎殺氣的吃飯動作給鎮住了,徑直脫口而出,“其實我是來接你去片場的,今天臨時有個電視劇行程……”
話剛說完,嚴佩琪就懊惱地咬住下唇。
糟糕!
可意外的是,迎接她的并不是預料中的狂風驟雨,安妮也沒有任何要發火的跡象。她仍是平靜的,祥和的,坐在油膩膩煙火氣的小面館,周身卻仿佛鍍著金子般美妙絕倫的圣光。
伴隨著那平靜的,只是一句稍稍疑惑的問話:“現在嗎?”
嚴佩琪小心臟噗噗狂跳。
“對!就是現在過去!化妝師都在片場,東西都在車上,你也不用帶什么,就可以直接出發……當然,要是你想回去換個衣服,化個妝,弄個頭發再出發也是可以的!”
安妮都這么配合了,就算遲到幾個小時惹來劇組一頓臭罵又如何?情況也比她想象中的地獄級模式好太多!
嚴佩琪看著安妮起身,再沒有多余的疑問,那般干凈利落地走出小面館,走進晨光之中——恰好陽光撥開云霧而來,劈頭落在那道身影之上。
原本只是纖細的、美麗的、窈窕的少女。
卻不知為何,驀地生出萬丈云海的巍峨氣勢來。
那些平易近人的虛幻假象皆被撕裂,在她面前展露的是一個截然不同于熒幕上或他人印象里的安妮。
就好像屹立在此的并不是只是一個尋常的十八歲少女,而是戰千軍萬馬仍面不改色的沙場女將軍。
被風吹拂的衣角是獵獵旌旗,腳下踏足的土地是尸山血海。
淵渟岳峙,不動如山。
忽的回頭看來,眼神一如她剛見到時的平靜無波。
可那種平靜又與方才的不同,不單單是平靜而已。
是見過了日月更迭,經歷了生死絕望的平靜。
在這種平靜面前,所謂的滔天風波,也不過是大概會打濕鞋面的小水花而已。
嚴佩琪忍不住屏住呼吸,她咚咚狂跳的心臟似乎是快要發瘋的前兆。
她是小說看多了嗎?不過就是一個背影而已,怎么就看出那么多情緒,還在心里瘋狂揮毫寫出一篇小論文了?
“不走?”江棠本人并沒有發覺不對,連聲音都有些飄忽。
像是在走神。
嚴佩琪快步追上,偏偏越靠近江棠,膽怯就越是濃烈。
她縮著脖子,弱小無能的食草動物只能在野獸王者面前竭力弱化存在感:“車子在這邊,跟我…跟我來。”
她領路在前,動作僵硬可笑得像個機器人。
好在江棠的注意力也沒在她身上。
兩人走了一百多米,就看到嚴佩琪開來的車停在路邊,是一輛黃色的大眾小POLO,典型的上班族代步車,卻不該是安妮這樣的當紅偶像該坐的車。
嚴佩琪斟酌著言辭,想著該怎么解釋公司里一輛保姆車都沒有的無奈情況,就見安妮連遲疑也無,比她還快一步地拉開了車門坐在副駕駛。
嚴佩琪晚一步在駕駛座拉上安全帶。
想了想,開口解釋:
“這車子是我自己的,可以有點小破舊,但是安全性是沒有問題的!”
“嗯。”
“今天天氣有點熱,我把空調打開怎么樣?”
“嗯。”
“渴了的話這里有水哦,我特別買的玻璃瓶依云!”
“嗯。”
“……我是不是有點太吵了?”
“嗯。”
嚴佩琪再次縮起脖子,默默流下兩行眼淚。
完了完了,沒救了,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