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和西澤爾都還不知道他們被人拍到了。
兩人回到姚之玉宋談所在的樹蔭長椅下,把剛買來的冰水遞過去。
姚之玉還有些驚訝:“怎么這么快?”
她以為年輕男女怎么都得膩膩乎乎一會兒的。
江棠還反而不解:“不就是買瓶水,花不了多長時間。”
姚之玉:……直女的不懂風情。
轉而看西澤爾,都多少帶些憐愛了呢。
四人喝了水,又坐著休息了會兒。
眼看姚之玉精力恢復,就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那邊是摩天輪的方向,我想去試試!”
其他人都沒有意見,便一起同行。
白天的摩天輪不如夜里的搶手,也不需要他們排隊,一過去便是工作人員燦爛的笑臉:“你好,歡迎乘坐摩天輪!這兩位先上吧!”
江棠剛好兩男兩女,而且站的位置也恰好是江棠挨著西澤爾,姚之玉挨著宋談。
工作人員自然以為這是兩對情侶,正好人也不多,原本應該容納八人的摩天輪座艙,就直接允許可以兩人乘坐。
姚之玉一秒就領會過來,跟宋談擠眼睛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便二話不說拽著他在工作人員指引下,跳上剛好到面前的摩天輪座艙。
江棠停頓幾秒,才明白工作人員的意思,可姚之玉宋談已經先坐上走了。
西澤爾還不解其意:“只能坐兩個人嗎?”
江棠:“不是,他們以為我們是情侶。”
說完就往抵達面前的下一個座艙走去。
她都邁上去了,西澤爾還愣在原地,像是被魔法定住身形似的。
“不上來嗎?”
西澤爾很快回神,趕緊跟了上去。
踏上來之前還不覺得,等兩人被關在封閉的摩天輪座艙里,那種后知后覺的觸動才重新翻涌而上,讓他不自在地抿著唇角。
現在日頭正熱,又是夏日,近乎全透明的摩天輪座艙可謂是接受著全方位的太陽暴曬,座艙里悶熱得很,直到隨著摩天輪轉動,才從縫隙里鉆進來絲絲涼風。
西澤爾更是覺得熱,豆大汗珠順著額角滑落,喉結微微動了動,像是有點口干舌燥,又像是有點不知所措,最后只能攥緊掌心,悄然釋放他的緊張。
他在看江棠,江棠則靠在座艙一側,透過玻璃凝望著離他們越來越遠的地面。
慢慢的,地上的人變小了。
很快旁邊的人工湖被收進眼底。
然后大半個游樂園區都被踩在腳底,像是沙盤里的微縮景觀。
江棠趴在扶手上垂眸往下看的樣子,有種與世俗隔離的冷淡,也有種無悲無喜的神性,就好像這世上任何人都難以牽動她情緒上的一分一毫。
西澤爾微不可查地蹙起眉心,幾乎要以為不久前才從江棠身上感覺到的動搖,不過是他渴求不得下的恍惚幻覺。
“江棠!”他不由自主地叫住她的名字。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拉住她,不讓她與這塵世徹底脫離。
江棠聞言,輕輕掀開睫羽,沒什么情緒地朝西澤爾看了過來。
她的眼睛很美,不僅是輪廓美,更是有種獨特的神光。
像是波瀾不興的碧波湖水,湖面灑滿陽光碎金。
也像是通透無云的高原天空,遙望著遠方的蒼茫永恒。
那本應該是不會留下水痕、不會牽絆流云的一雙眼睛。
可當她看到西澤爾時,他的輪廓在眼底隱隱倒映成形。
雖然模糊,但卻存在。
西澤爾發覺到了,心臟酥軟得不像話。
他像是靈魂都受到了蠱惑,不由自主地開口出聲:“我……喜歡你。”
江棠的睫羽往下耷拉,很快又重新掀開,一如既往的平靜。
“我知道。”
西澤爾朝她笑。
笑得眉眼舒朗,神光湛湛。
像是帶著對信仰的虔誠,和對珍寶的喜愛,小心翼翼地傾訴著他的心思: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你。不是那種幼稚的、突然的喜歡,而是我在深思熟慮、反復確定過后的喜歡。我知道,你之前拒絕過我一次,也讓我不要在你身上浪費精力。我試過了……我真的試過了!我想要努力忘記你,我想要和你做最簡單的朋友,我也不想要成為你的束縛和煩惱。但是,我做不到,我失敗了。”
他一字一句地訴說著,像是剖開了自己的胸口,將一顆心赤忱地捧到江棠面前。
沒有盛大的煙花,沒有浪漫的仙境,沒有恢弘的交響樂團,更沒有精心準備的玫瑰、禮物、告白場景……
他們身處在一個不算寬敞的摩天輪座艙里,里面有點悶熱,玻璃反光還讓人覺得有點眩暈。
在這高空之上,距離最近的是風吹即散的流云,他們身在太陽和大地之間,離人間仿佛很遠。
西澤爾也像是在陳述故事,講他的想法,傾訴他的心情,回顧他們認識后印象深刻的一點一滴。
也是這時候西澤爾才發現,原來他把江棠記得那么清楚。
連她在地下賭場跳出來救人時,那飛起的發絲弧度都歷歷在目。
簡直有如刻入靈魂、深入骨髓,令他此生都無法忘記。
以前的西澤爾,太驕傲。
驕傲到目下無塵,驕傲到世間無人。
直到見到江棠,不可抵擋地破開他的所有自以為是,也驚艷了他的歲月。
從此之后,他的眼里、他的世界都只剩下江棠這么一個獨一無二的存在,連他自己都要往后站。
大概連西澤爾自己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深愛一個人至此——
放下所有的自尊和驕傲,卑微得恨不得低進塵土,哪怕她不接受自己,但她只要允許這份喜歡存在就好。
“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我不會做飯,不懂照顧人,做事笨手笨腳,連射擊也遠遠不如你……但我會學,你說的我都會改,所有的事情都聽你的。所以我們,我們能不能……試一試……就試一試……”
他們的座艙剛好上升至摩天輪的頂點。
西澤爾說完過后,卻仿佛預料到結果。
他的笑意有種說不出的脆弱和破碎感,像是要融化在那強烈的日光里。
可最后回應他的,卻是與他預料完全相反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