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呂克一死，整個輪回道最大的家族便是蕭氏。
“靈尊”與鄭呂氏矛盾發時，蕭氏上下表現得極其淡定。
他們在等的，是鄭呂氏尋得上界靠山幫助，東山再起。
如今鄭呂克已經涼透，蕭氏自然要想法自保。
對他來說，最摸不清的，便是靈尊的心思和她的底牌。
今日前來的主要目的是：探底。
王座上，陳小貓正襟危坐，吩咐蕭長旭也坐下說話。
蕭長旭三千多歲，已到冥界靈族的中年。
或許常年屈居人下磨練了他的心性，此人看上去比鄭呂克更加低調溫和：
“靈尊大人，長旭遇到一項無法解決的難題，故此，想向靈尊大人請教。”
“但說無妨。”
“鄭呂家乃是萬年大族，在輪回道任職的官員少說也有四五十人。
如今這些人牽涉到家主鄭呂克謀反一事中，皆被羈押。
自從鄭呂氏官員全部被羈押，其余官員的辛勞便與日俱增。
最近已經有很多官吏不堪重負。
但，管理輪回通道需要精通此道的人才，否則易出災變。
這便導致遲遲沒有新人可供增補，如此下去，恐怕……”
“恐怕什么？”陳小貓的聲音冷沉了些。
“恐怕剩余的官員有些會過于疲勞，萬一造成大的紕漏，恐怕上界震怒。”
蕭長旭說完，悄悄抬眼關注靈尊的表情。
陳小貓眼露憂色，問：“這確實是個棘手問題，蕭副司是否有解決的辦法？”
“長旭若非無奈，又怎敢來給靈尊增添煩惱。”他搖頭嘆息。
陳小貓立刻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本尊本不想過多過問輪回事宜，但蕭副司向我提及困難時，若不提及解決之法，本尊恐怕也很難幫到你。”
“這……”蕭長旭低頭怯怯道：“靈尊可想過，讓鄭呂氏的官員戴罪立功？”
陳小貓沉吟：
放那些人出來，便是打她的臉。
這是要告訴天下人，離開這些世家大族，冥界便無法運轉了吧。
毛筆末端輕輕敲打桌面，陳小貓淡漠地盯著蕭長旭，看得他有些毛骨悚然。
許久，她才冷沉道：
“鄭呂一族傷了靈麥苗，危及冥界眾生的生計，又妄圖謀害本尊。
蕭副司，這等大罪，若是輕饒了，還有什么事是不可饒恕的？
屆時，冥界法度的威嚴何在？”
蕭長旭見陳小貓語氣冷硬，知道這條建議決計行不通，立刻伏地叩首：
“長旭考慮不周，請靈尊恕罪。”
陳小貓冷哼了聲，心中似極不滿意。
自鄭呂克死后，蕭長旭心中也戰戰兢兢，此時陳小貓低哼一聲，便讓他心中一緊，不敢再多言語。
陳小貓語氣不帶一絲情緒，只道：
“蕭副司，輪回道交給你們數萬年，自然是你們最熟悉。
如今鄭呂氏出了情況，其余官員便不能多支撐幾日？
所謂艱難困苦，玉汝于成，現如今便是考驗各位的時候。”
蕭長旭又道：“這……那可否考慮給剩余官員增加些俸祿，以安大家的心？”
真是有意思！陳小貓笑看蕭長旭，眼神中帶著明顯的疏離和威懾：
“你們不是才要了九千兩走么？那已經王庭府庫中最后的銀子了。明年靈麥苗收成怕不是沒有了，我正準備……向你們要些回來呢。”
說話間，陳小貓便叫了王庭府庫的人來盤點那九千兩的度支情況。
蕭長旭一時無所準備，被問得瞠目結舌。
陳小貓見他答不上來，順勢讓月禮帶了人去輪回道府庫中盤點賬目。
看到月禮手下齊備的府庫書吏，蕭長旭忽然明白過來：
這一刻，想必靈尊已經等待了很久了。
輪回道府庫賬目事關幾大家族多年來私下瓜分的利益，一旦被糾出，恐怕整個輪回道上下無一人能脫罪。
陳小貓見蕭長旭雙唇不住哆嗦，知道觸到他的要害之處，卻依然不動聲色。
半日后，除了查清那九千萬兩的分配去處，月禮還帶回來輪回道府庫所有賬目，隨時可以找人一一點算。
陳小貓將那一攤賬目堆到蕭長旭面前，微諷道：
“王庭的人在點算九千兩賬目時，發現這些旁的賬目也有問題。蕭副司何不配合著我的書吏，查一下這些賬目出入都是從何而起？”
蕭長旭呆坐原地，默默無言。
他自然不敢幫陳小貓查賬。
這些賬本來做得草草，查出一處，便能牽出無數處問題，到時輪回道所有家族都會合力把他撕成碎片。
但若是不照靈尊意思查賬，同樣是不赦大罪。
此刻，蕭長旭才發現，這世家大族的“馬首”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好當。
陳小貓不容蕭長旭推辭，直接讓衛隊將他帶下去，與查賬的數十名書吏呆在一起。
半日后，輪回道上下都已聽說靈尊派人帶走了府庫賬目。
噩原輪回道府庭內，充斥著一種即將遭遇滅頂之災的恐懼氛圍。
當日，便有四十五名官員遞上辭呈，個個借口都是身體不適。
如此一來，加上先前下獄的鄭呂氏官員，輪回道瞬間有一百多個官職缺口。
第二日又有一百多名官員遞交辭呈。
陳小貓坐在王座上，望著那一堆辭呈，大翻白眼。
這些人無非是想搞到輪回道無法繼續承擔六道輪回的職司，以此來脅迫自己讓步。
不過，他們恐怕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些。
她懶洋洋地叫來四郎，讓他幫自己這些辭呈全部批了。
四郎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大筆一揮，所有辭呈上都附了一個“準”字。
她又叫來月禮：
“所有辭呈全數批準，但是，辭職的官員全部都不能離開輪回道府庭。
就說等待交接，若交接中出了任何紕漏，要按律懲處且罪加一等。”
隨后，陳小貓召喚平等王和鄭呂秋進帳。
待二位在王帳內安穩坐下，陳小貓才和善地問二人：
“先前冥試中的數百名雜科人才，在夔都的輪回道中學習了一些管理輪回道的通論。
后來，又交給鄭呂秋大人系統研習了噩原輪回道的運作之法。
這些人現在是否都可用？”
二人都說：這些人經過長久訓練，已精于所學。
如此，陳小貓更加胸有成竹：
“本尊苦心經營這么久，他們很快就會有大展拳腳的地方。你們去通知他們準備吧。”
待兩人離去，她坐在王座上，眼神卻稍顯黯淡：
“四郎，我心中還有一絲擔憂……”
四郎從后帳走出來，問道：“你在擔心輪回道龐大復雜，那些失去利益的人，會暗暗埋下隱患？就算換上這些精于此道的雜科精英，隱患還是防不勝防？”
陳小貓默默點頭。
在她看來，這才是當下最棘手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