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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覺得哪位劍鞘對你威脅最大?”
樂語看了寧心媛一眼,倒是不奇怪她知道尋劍爭位——皇院里大多數教師其實對此都心知肚明,頂多就是知道得多與少罷了,唯一不知道的教師可能只有樓銀海,他不在乎。
“那你知道其他劍鞘有誰嗎?”
“涅若老師,滅堂牙,出現過在積分榜上的千面,以及……”寧心媛猶豫了一下:“小伊跟我提過的彩女和音。”
樂語點點頭,將耀燈伸進旁邊一處草叢里,看看里面有沒有藏著野生的血精石,隨口說道:“以前我認為是千面,現在我覺得大家的威脅度都一樣。”
“為什么?”
“以前是因為千面能化身千萬,隨時可能變成身邊人對付我,甚至能用其他人的身份制造陰謀詭計。”樂語道:“他實力未必強,但造成的破壞絕對是最大的。”
“但是,這是建立在劍鞘間關系是你死我活的前提下。”
寧心媛一怔:“現在不是了嗎?”
樂語搖搖頭:“我本來以為尋劍爭位終究是要靠暴力分出勝負,甚至會讓我們互相廝殺,然而執劍人并沒有這么做。第一場游戲是全知之眼考試,第二場游戲是尋找血精石。”
“雖然我們是競爭關系,雖然贏家只有一個,但并非是‘殺光別人自己就贏’,而是‘達成目的就是勝者’。戰斗并非是必需品,甚至上不得臺面。”
“再加上尋劍爭位設定在皇院,執劍人又會保護劍主安全,更重要是茶歡極其護短……”樂語淡淡說道:“所有環境條件都在限制劍鞘收斂爪牙,這足以證明執劍人對戰斗的態度:不宣傳、不支持、不參與。”
“更何況,從一開始,他就說‘尋劍爭位’是一場游戲。”
“我們以為這只是戲謔的說法,譬如‘賭上性命的游戲’。但現在看來,可能真的只是一場游戲。”
寧心媛踩碎了落到道路上的枯葉,輕聲道:“執劍人為什么要舉行一場這樣的游戲?”
“誰知道呢,或許只是他想怎么做,就這么做了。”
夜風吹拂,樹葉奏鳴,飛鳥起舞,溫柔的月光被樹葉切得零碎,點綴著青石小徑。寧心媛走在前面,忽然說道:“或許他是想治愈七位宮主。”
“治愈?”
“琴老師,你是什么時候認識水云宮的?”
這個問題不算是機密,樂語回答道:“在她們入學之后才認識。”
“輝耀皇室,只剩下她們七個了。”寧心媛道:“雙鯉宮,水云宮,朝顏宮……無論她們最后能否奪得皇位,但她們現在已經是孤家寡人了。”
樂語一怔。
是啊,輝耀皇室只剩下她們七個。這就意味著,她們必定有兄弟姐妹、甚至父母血親死在前兩年的炎京大亂斗里。她們就算不是孤兒,但也必定失去了至親。
她們也只是十幾歲的年輕人,最大的明雙鯉也不過二十一歲,最小的明朝顏甚至只有十五歲。這短短兩年,她們見盡別離,受盡悲歡,承擔起本不屬于她們的責任。
然而樂語卻從沒見過她們頹唐的一面,明雙鯉仿佛永遠熱情高昂,明水云一直堅強努力,其他宮主也很熱烈地參加到校園生活里。
這里固然有她們在參加尋劍爭位時就已經調整好心態,但皇院這個環境卻是能最大程度地撫平她們的傷痕:繁忙嚴格的學業、說話好聽個個都是人才的同學、尋劍爭位的終極目標、與姐妹共處的宿舍生活、以及……
永遠可以信任、永遠不會背叛、永遠守護她們的劍鞘。
厭惡了爾虞我詐的環境?那就來皇院交新朋友。
陷入了迷茫?那就給你一個成為皇帝的小目標。
失去了至親?那國家分配你一個,你拿來當老公養都行。
一時間,樂語想通了許多以前不理解的疑惑:“原來……是這樣……”
“在皇院快快樂樂地度過她們應有的青春,順便選出一位新皇。”寧心媛說道:“或許這才是尋劍爭位的意義。“
“執劍人這是拿我們劍鞘當工具人用啊。”樂語笑道。
“那你生氣嗎?”寧心媛問道。
樂語眨眨眼睛,搖搖頭:“沒有……應該沒有。”
擁有‘冰血體質’,樂語根本就沒有生氣這種情緒。他本來就知道自己被執劍人利用,不過他也在利用這場尋劍爭位,大家都是千年狐貍精,就別說什么聊齋。
或許是養出了感情,雖然樂語平時似乎很嫌棄明水云,但如果回到圣劍契約那一晚,他估計還是會從涅若刀下救下明水云。
走了一會兒,寧心媛又問道:“假如最后劍鞘真的要打起來,那你覺得誰對你威脅最大?”
“音!”樂語回答得毫無遲疑:“如果真的進入決戰,千面的戰斗力不值一提,其他人哪怕有隱藏底牌,但頂多也就跟我伯仲之間。唯一能碾壓戰勝我的,只有近乎瞬滅者的音!”
寧心媛聽得身心舒暢,沒有什么比對手認可更有分量的稱贊了。她順口問了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對付音?”
樂語:“哼哼,這可不能告訴你。不過到了那時候,多半就是我和音活到最后,屆時我自有辦法獲得最后的勝利。”
寧心媛聽得眉毛一揚:“你的意思是……你已經跟音達成了聯盟,會跟她聯手清理其余劍鞘?”
樂語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說道:“你猜?”
“但就算你能活到最后,又有什么辦法能對付瞬滅者?”寧心媛道:“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陰謀詭計又有什么意義呢?”
樂語道:“寧老師你真的很好奇哎。”
寧心媛點頭:“畢竟那可是連武柱都得低頭的瞬滅者,琴老師你說你能對付瞬滅者,我當然是好奇萬分。”
雖然樂語不喜歡社交,特別是跟美女社交,但寧心媛這次可謂搔到他的癢處,樂語躊躇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顯擺一番:“你或許覺得難以置信,但我已經跟音成為知己好友了。”
寧心媛:“……哇哦,好厲害啊,你怎么做到的?”
“我每晚都會跟音通訊,天天跟她聊天,時間久了自然就拉近關系。”樂語顯得有些洋洋得意:“如果發生決戰,我就可以憑借這份交情跟音達成聯盟,不僅能聯手清理其他劍鞘,到了最后關頭,我還能讓音相信我投降,從而將她騙出來。”
寧心媛睜大了眼睛:“那萬一她不肯出來呢?”
“那我也不虧,起碼也借助音的力量清理其他劍鞘,勝利概率從七分之一增大到二分之一。”樂語得意笑道:“反正我每天只需要花費十分鐘時間,就能拉攏這么一位強大的盟友,說不定還有機會背刺她,沒有比這更好的買賣了。”
“整個尋劍爭位里,我認為我做得最好的兩件事,一是讓水云宮組建無雙殺研究會,給她找了點事做,減少煩我的次數;二是拉攏音成為盟友。這兩個都是低成本高收益的決策,甚至會在未來某些時候成為重要的伏筆幫我翻盤!”
寧心媛幽幽問道:“如果音真的相信你,而你選擇騙她,那你良心不會痛嗎?”
“良心?銀血人字典里沒有這個詞。”樂語哈哈說道:“我也沒有騙人的意思,只是大家都不了解我的真面目。如果音真的相信我的欺騙,那也只能說明我從她手里拿到了不屬于她這個級別智商能獲得的勝利……”
樂語沒注意到,寧心媛不知不覺間已經落后了他半步,氣得雙肩發抖,咬牙切齒地瞪著他的后頸,好想直接將腰帶抽出來變成霸王蝶長銃射爆這個混蛋。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們走得太遠了,回去吧。”
他們來到了舊教學樓廢墟,跟仙宮計劃聚合地相距不遠。再遠一點就是連路燈都沒有的區域,不能再往前了。
樂語沉吟片刻,走到路燈下面說道:“我們在這里駐守半個小時吧,聽聽有沒有其他動靜。”
寧心媛環視一周:“這里離主校區有點遠,會不會有點危險?”
樂語倒是不擔心:“放心,仙宮聚會是明天,今晚不會有事的。”
距離黎瑩吸取鮮血的那一晚聚會,已經過去七天了。
這七天里舉行了兩次仙宮聚會,茶歡依舊是每次都昂首挺胸走進去,顫顫巍巍靠樂語扶著走出來。明雙鯉、涅若、滅堂牙都沒有繼續參加仙宮聚會,他們雖然不知道靈魂印記一事,但上供元氣精神導致的虛弱實在是太過危險,他們不敢冒著這種風險。
兩次聚會都有人獲得仙血,至于是誰樂語就不知道了。他和黎瑩倒是每次都參加,黎瑩已經沒救了,而他則是想刺探出更多情報,但并沒有多大成果。
雖然不知道救國紓難會什么時候動手,但樂語跟大家討論后,一致認為是仙宮聚會當晚——那時候大家都因為上供元氣精神而變得虛弱,特別是茶歡幾乎直接廢掉,絕對是最好的時機。
而除了仙宮聚會的危險日以外的時候,自然是安全日子。
只是寧心媛現在不想跟樂語說話了,不情不愿地走到路燈旁邊,雙手抱在胸前,別過頭去生悶氣,胸脯氣得一起一伏。
現在反倒是樂語談興正濃,好不容易有一個利益不相關,而且平時也沒什么交集,但又知道尋劍爭位的知情人,他終于可以傾訴一下他在尋劍爭位里的精彩操作:“我跟你說,我在全知之眼考試里的合縱聯盟,那簡直是小母牛上天……”
就在此時,樂語和寧心媛紛紛臉色一變,同時伸手拉向對方的手臂,腳步往后回避,大喊道:
“小心!”
剛才樂語和寧心媛所處的地面忽然爆裂,一對毛絨絨的獸爪從地面里爆出來狠狠一揮,樂語挨著的路燈柱被直接打斷,斜著緩緩倒下,濺起塵埃泥土!
一個灰袍人影從坑里爬出來,月光照在他身上顯得模糊不清,他的聲音如同破鑼般沙啞難聽:“居然能躲開……劍鞘果然都沒那么好殺。”
當他在地面上站起來,樂語和寧心媛才發現他的巨大:灰袍人佝僂著身材仍有兩米的身高,手掌如同葵扇,雙眼大如銅鈴。他光是站著,就給樂語兩人感受到宛如天敵注視般的威懾!
明明他背對著路燈,然而燈光卻仿佛拐了個彎,全方位地為他打燈,照亮了他那詭譎的外貌:正在滴水的腳掌,毛絨絨的爪子,圓眼睛,查耳朵,塌鼻子,凸額頭,滿面毛,面容贏瘦,尖嘴縮腮,赫然是一只……
“野蠻!”寧心媛震驚說道:“野蠻居然出現在皇院里!?”
樂語忽然感覺掌心有些濕潤,發現自己正牽著寧心媛的手。剛才他們互相朝對方施以援手,直接就牽在一起了。
但比起皇院里出現一只野蠻,他更在意剛才灰袍野蠻說的那句話:‘劍鞘果然都沒那么好殺’……
只見寧心媛忽然解開了自己的腰帶,花紋精美的腰帶在飛舞之中繃直凝光,眨眼間就化為了一柄長銃!
在樂語眼里,寧心媛忽然化為虛無——雖然看得見,摸得著,但在他的精神反饋里,寧心媛的存在感低到近乎不存在,仿佛她心里什么情緒什么念頭都沒有!
“這絕不是我們可以輕視的對手,出全力吧琴樂陰。”
“居然真的是你!”看到這一幕,樂語哪還能猜不出來真相:“你剛才釣魚執法問我那些問題,你良心不會痛嗎?”
“不會,甚至有點想笑。“寧心媛突然瞳孔驟縮,身上殺機爆發!
一聲銃響!
“半秒鐘,小丫頭還差得遠呢。”
聲音從他們上方響起,樂語一抬頭,便看見灰袍野蠻突襲而來。
其他區域忽然變得漆黑一片,路燈、月光仿佛都消失不見,在樂語和寧心媛眼里,灰袍野蠻雙手裹挾著的那如同流光般的光爆,成為天地間唯一的光!
偷天換日,遮天蔽月,此為陸地神仙氣象!
這只野蠻,居然是……登峰造極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