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詭異的沉默。
會議室內本來大家都等著齊懷策的問題。
但他卻忽然安靜下來，手指在桌子上敲來敲去的，明顯是在思考。
田壘笑著打圓場：“齊總可能是想事呢，把桌子當鍵盤了。”
大家正點頭。
齊懷策忽然來了句：“不錯。”
田壘問他：“什么不錯？”
齊懷策忽然笑了，沒頭沒尾的說道：“古箏這種樂器這么簡單，卻可以實現復雜的悅動，究其原理其實還是數學層面的。有意思，音樂的進步，總是伴隨著數理的進步，我覺得不錯。”
他說著，手指又在桌上撥動。
對，是撥動，不是敲。
現在蘇清越明白了，齊懷策是把桌子當琴撥動呢。
可突然跳到古琴，又說起數學。
蘇清越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接。
他接著又說：“有意思，這就更有意思了。古箏就像沒有存儲器的馮諾伊曼結構。琴弦是輸入設備，彈奏者的大腦是運算器，手指是控制器，琴腔則是輸出設備。”
他語罷，發現不止是自己皺眉。
在場的除了田壘，誰都沒明白什么意思。
大家都知道馮諾依曼。
可馮諾依曼結構和發布會有什么關系呢，蘇清越有點懵。
這時田壘眼睛忽然放光，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清越，開場的曲目要選好。我們這個公司就像是一個運算器，輸出的是武俠，所以曲目只能是有關武俠的。”
經過田壘這么一翻譯。
不止是蘇清越，在場的眾人也覺得清朗很多。
所以選曲……
霎時間一個曲子迸出來。
在場的不管是蘇清越，還是陳峰、田壘、又或者岳臨島，與關邇。
全都異口同聲的說道：“笑傲江湖。”
毫無懸念。
蘇清越覺得這下可以了。
一切的一切都齊全了。
點題中的點題，田壘和齊總的配合，堪稱完美。
好搭檔就像是好的夫妻，有爭有吵，卻又互相知冷知熱。
岳臨島也說：“這個曲子好，這個曲子選得對。”
正當大家，都覺得真心不錯，可以結束的時候。
齊懷策忽然又笑著說道：“而且，得是我來彈。”
霎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蘇清越很敏銳的，從每個人的反應上，看出來沒人知道他會彈琴。
連田壘也是一臉蒙圈。
沒人說話，現場一時間尷尬地沉默起來。
蘇清越后背發涼。
他深知，那個位置是個開場。
一旦彈錯音了，就有點兒戲了。
這時陳峰實在忍不住了，問：“七老爺，你是說，你會彈古箏？”
沒想到陳峰驚的，直接暴露了齊總在集團內部的外號。
蘇清越卻發現氣氛并沒尷尬。
齊懷策也不介意，直接說：“快兩年了，從武俠大世界還沒有立項，就在練。沒想到在這里用上了，哈哈……”
“可現在距離發布會只有幾天時間了。”
“我當時買了炫光古箏——金華玉髓，琴身是四十年桐木，飾面用了科特迪瓦的黑駝峰楝……”他說著話，洋溢著孩子般燦爛的笑容，蘇清越很少在四十多歲人的身上，看到這樣的笑。
“如果齊總會彈的話，倒是再好不過了。因為開場就用靈魂點題，對整體發布會效果，都會是一個巨大提升。”蘇清越說。
“清越，你就把七老爺，安排在開場吧。”田壘最終拍板。
看得出來，他根本不知道這事。
接著眾人又是沉默，似乎都有隱隱地擔憂。
又都擔心著什么。
這時陳峰終于忍不住了，說道：“七老爺，我只問您一句話，您到時候真的來嗎？您可是開場啊，不能遲到的。”
“我什么時候掉過鏈子啊？”齊懷策一句話就將陳峰懟了回去。
田壘在一旁笑起來，插話：“七老爺，你都快成了市場部的心病了。”
“我現在混得這么慘……？”
大家笑起來。
蘇清越不知道為什么齊懷策，外號七老爺。
也許是自己聽錯了，其實是七大爺？
這時齊懷策直接起身，說道：“我沒事兒了，先走了。”
他語罷，起身便走。
蘇清越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利索地散會，完全沒過度。
大家伙和他打招呼，他也沒有哼哈打招呼，腦子里似乎在想著什么，就離開了。
田壘笑起來對岳臨島，說道：“七老爺最近的精力，全都在底層引擎上。一旦成熟，一個集群服務器能承載的在線人數可以翻五倍，千人國戰更是業界首創。”
“千人同屏？”岳臨島頓時驚訝起來。
聽他們兩個聊著，就知道這是個非常重大的突破。
他發現七老爺與常人有個不一樣的地方。
就是他的精力全都專注在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上。
難怪可以一己之力，開啟國產辦公軟件的時代。
不瘋魔、不成活。
蘇清越發覺自己雖然做了很多的努力和準備。
但距離真正的絕頂高手，確實還差得太遠了。
田壘在一旁感慨，話是說給關邇和蘇清越
田壘說道：“什么時候，你們也能像七老爺這樣，把一份工作當成生命。把你看到的任何東西，都能和你的工作相關聯，什么都可以刺激到你，你們就有了必勝的武器。”
語罷，散會。
出屋的時候，蘇清越問陳峰，為什么市場部管齊懷策叫七老爺，是諧音嗎？
陳峰哈哈大笑：“哪那么復雜，齊總老家，有個山叫七老爺山而已。”
蘇清越點點頭。
可心里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陳峰的話猶在耳邊，“七老爺你可得真來啊！”
其實來，什么時候來，是個問題。
更大的問題在于，彈走了音怎么辦呢？
他心里想著，給嚴西盼撥過去電話。
沒想到嚴西盼哈哈大笑起來。
“放心吧，他就是一個音都不在，我也能給他遮過去。”
“如果他晚來怎么辦？”
“給他三個節點選擇，開場、高潮、結尾，這三個位置都是重點。”
嚴西盼貌似沒所謂的腔調，可蘇清越知道，他每句話都在點上。
掛了電話，心里有底多了。
他坐在工位前，知道這一次他期待已久的秀，真的要開始了。
不止是武俠大世界“秀”的最重要的節點。
更是他蘇清越人生的第一場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