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
山坡上尸橫遍野，幾十具烈火教教眾無聲無息的躺在冰冷山石之上。
些許烈焰焚燒，仿若是他們生命的最后余暉。
渾身浴血的郭凡持刀而立，目視遠方。
在那里。
一團火光正自朝某個峽谷回縮，轉眼間，就已徹底消失不見。
“盟主。”
直到這時，秦長衣、黃顧宗等人才靠到近前。
幾人看過來的眼神，也早已充滿了敬畏、激動，和不可思議。
他們親眼見證郭凡刀斬烈祖竅高手無空，逼退另外一個同級別的妖女。
更單刀闖入烈火教陣法，一人一刀，留下幾十具尸體，讓剩下的烈火教教眾狼狽逃竄。
這等威能，又恰在頻危之際從天而降，自是讓他們激動不已。
“可惜。”
郭凡目視遠方的烈火教教眾，輕輕搖頭：“若非有著陣法守護，當能盡數留下！”
“已經足夠了。”
黃顧宗滿臉激動：“盟主神威，一舉蕩清敵寇，我等深感佩服！”
“嗯。”
郭凡轉首：“先收拾下戰場，把有用的東西聚在一起，我有話要問。”
他倒不是遺憾沒能殺更多的人，而是讓人帶走了許多珍惜靈藥。
“是！”
眾人點頭應是，分出數人去清理戰場。
“噠……”
郭凡去了一枚龍心果，隨手拋進口中。
靈果入口，當即化作一股熱流涌現全身，以驚人的速度修復傷勢。
就連被異術真火焚燒掉的皮肉，都酥酥麻麻。
身懷這等靈果，才是他敢于跟無空硬拼、逼退胡夫人的本錢。
微微定神，他開口問道：“此地危險，你們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哎！”
聞聽此言，黃顧宗好似瞬間老了十幾歲，滿面滄桑，背部微躬。
秦長衣幾人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此事說來話長。”
黃顧宗嘆了口氣，回首看了眼山外的方向，慢聲道：“雁門山脈的異常，驚動四方，滿城大亂。”
“當時盟主不在，我猜測情況有變，當即就去了府衙找兩位大人。”
“嗯。”
郭凡輕輕點頭。
這是應有之理。
武盟勢弱，之所以能夠站穩腳跟，甚至跟劍谷談判，就是因為背靠朝廷。
這時候形勢發生變化，山脈內云霧散開，千余年積累一遭出現，劍谷定然會變的強勢，以前的約定自然也不可能會算數。
去找府衙的人，當是正舉！
“奈何……”
卻不想。
黃顧宗竟是喟然長嘆，搖了搖頭，道：“兩位大人卻避而不見！”
“嗯？”
郭凡雙眼一縮。
郡府與武盟聯系緊密，可謂息息相關，此即不見顯然很不尋常。
“老夫當時慌了神。”
黃顧宗苦笑一聲，道：“整個人就如無頭蒼蠅，先是去找鳩將軍，然后在找清微派高人的時候，就被劍谷的人給掠了過來。”
“那幾日昏迷不醒，不知外面情況如何，待到清醒過來，已是入了雁門山脈。”
“秦莊主等人……”
“也在一起！”
郭凡看向秦長衣。
他搖頭苦笑，道：“秦某本就有罪在身，此番乃是領了軍令前來一探。”
“至于謝堂主他們，乃是被逼無奈，由劍谷的人壓著進了此地！”
“都有誰進來？”
郭凡面色繃緊，眼眸微微閃動，一時間讓人難以琢磨他的想法。
只是開口問道：“丹玄他們可曾進來？”
“這卻不曾。”
謝卓功接口，道：“劍谷的人很看中葛老，他以自己性命為要挾，把三個孩子留了下來。”
葛洪精通醫理，煉丹之法精妙，看樣子就算是劍谷也不愿意舍棄這等人才。
郭凡點了點頭，面色稍緩。
總算有了一個好消息。
“至于進山的人……”
謝卓功回首看去，面泛苦澀：“盟主認識王海、趙飛、玉金剛等人，都被趕了進來。”
“只不過，他們此時……已是見不到盟主了！”
音落。
饒是他年紀不小，經歷不淺，聲音也不禁有些哽咽。
郭凡面色陰沉。
這些人，都是與他親近之人，也是武盟的核心，大多通了數條奇經。
其中有幾位，在得了武盟丹藥之后，更是有希望一窺先天之境。
成為武盟的支柱！
而今……
一遭盡喪。
若非今日他恰好趕到，怕是整個武盟的基業，都要被人一掃而空！
此時此刻，他算是明白牧玄奎對獨一門那滅派之仇的刻骨銘心。
“劍谷！”
郭凡五指緊緊握起，面泛陰寒，一股冰冷殺意也自身上涌現。
“盟主。”
黃顧宗見他表情不對，急忙道：“其實還有其他人活著，藏身某處。”
當下伸手朝遠處一指。
“那邊有個劍谷駐地，我們的人則兵分數路，去各處采集靈藥。”
“每隔三日，都要回去一趟，并交出采集到的靈藥，若不然就會……身死當場！”
“嗯？”
郭凡眼眉一挑，陡然揮手，一股無形罡勁瞬間沒入黃顧宗體內。
不多時。
他收回手掌。
“只是一道困在心脈附近的劍罡，威力也不大，我已替你祛除。”
“多謝盟主！”
黃顧宗心頭一松，當即道謝。
若是半月之前，他能得解脫自是狂喜，這段時日屢屢死里逃生，卻是已經看淡。
接下來郭凡依法施為，給幾人解了禁制。
而目前活下來的人，算上秦長衣、黃顧宗、謝卓功、沈微四人，也不過八人。
這還是武盟精英匯聚的一只隊伍。
其他隊伍的損失……
可想而知！
某處峽谷。
兩個武盟弟子正自一臉百無聊賴的抬頭看天。
其中一人更是口嚼青草，臉帶愜意，渾然不像深處殺機四伏的雁山山脈。
細細看去。
那人口中嚼的青草，還是一種外界少見的靈藥，可壯骨拔筋。
“有人回來了！”
另一人雙手抱槍，倚著山石，此即眼神掃過遠方，當即發現幾道疾馳而來的身影。
“是黃副盟主他們！”
“黃副盟主？”
“呸！”
對面那人張口吐出嘴里的靈草，撇嘴道：“這時候哪有什么黃副盟主？”
“還是叫他黃老頭子吧！”
“也是。”
另一人輕笑：“我們都已轉投劍谷，這時候自不能再以武盟中人自居，黃老頭子這個稱呼倒是不錯。”
“而且……”
他搖了搖頭，繼續道：“以后武盟到底還在不在，怕還是兩可之間！”
“嗯。”
對面那人點頭，眼神微微一動：“來的好快，還大包小包的，看樣子他們這次收獲不小，活下來的人應該還沒怎么受傷！”
“是嗎？”
另一人握了握槍身，道：“需要看看有沒有私藏東西、偷服靈藥，希望他們機靈點，別自討苦吃！”
一旦服用靈藥，三日內體內氣息定能尋到蹤跡，到時候劍谷自有責罰。
而且黃顧宗等人身上還有著劍谷禁制，也不擔心他們敢不回來。
若真的沒有回來……
那結果也可想而知！
“到了！”
這時。
遠處那一行九人也已飛撲而至，謝卓功在前，引著郭凡朝前一指。
“前面就是劍谷駐地，易守難攻，由罡氣大成的劍谷高手荊憂坐鎮，有時候那開了祖竅的高陽明也會來，設有一個奇門劍陣。”
“至于這兩人……”
他聲音一冷，目露寒光：“是咱們武盟的叛徒！”
“是嗎？”
郭凡垂眼看來。
勢力一大，人心就不齊，尤其是到了生死關頭，出現叛徒再正常不過。
此時。
那守在峽谷谷口的兩人也看清眾人。
其中一人手持長槍，對精氣神煥發的黃顧宗等人還有些不解。
“你們……”
“盟主！”
另一人卻是一眼就看到了郭凡，心頭下意識一顫，掉頭就朝后方跑去。
“想跑？”
郭凡冷笑。
也不見他如何作勢，眉心一亮，一縷黑煙已是穿出，陡然罩落那人身上。
煙氣之中，那人身軀一僵，下一刻就已皮肉消融，無聲倒地。
黑煙吞噬生機之后越發漆黑，并不回轉，而是繞向另外一人。
“盟……盟主。”
此人手持長槍，眼見同伴身死卻根本不敢亂動，強行咬牙道：“你就算來了又有什么用？”
“后面有劍谷高人坐鎮，你……”
“咔！”
他話音未落，郭凡就已面泛不耐，黑煙一繞，如有實質般扭斷他的咽喉。
同時養鬼罐罐口張口，把黑煙納入其中。
這東西是個寶物！
明明并不堅韌，卻有著異能，可不停吞噬陰氣，凝練成鬼氣。
對郭凡來說。
他以九幽鬼爪殺人，雖能奪得陰氣，壯大鬼爪威能，越殺人越強，但也需要分出一部分精神壓制反噬。
威能越強，他的負擔也就越重。
因而每次對敵，他都喜歡先把鬼爪放出去。
能殺人自是最好，不能殺人也能減輕負擔，給自己騰開精神。
但有了這養鬼罐，就無需如此。
它不僅可以盛放陰氣，還能凝練鬼煙，助長九幽鬼爪的威能。
更妙的是。
在這個地方，養鬼罐還能一直吸納陰氣，直至它承受不住為止。
而這個極限，也比郭凡想象的要深。
幾乎就相當于多了一門隨身異術，威能還極其強悍，可捆縛開了祖竅的高手。
唯一的缺點，就是這罐子的本身材質較差，幾乎是一碰就碎。
從武盟查的資料來看，制作此罐所用之物名叫陰土，來歷不知。
收好黑煙，郭凡大步前行。
“走！”
其他幾人來到此地，也都面露憤慨，此即舉步跟上，眼露殺機。
入了峽谷，前行沒多久，兩側就有劍谷弟子躍了下來。
“又有人回來了？”
“看上去東西不少，不知都帶來了什么好東西？”
兩人面上帶著鄙夷，大手一伸，就朝著幾人身上的包裹抓去。
“哼！”
郭凡輕哼，腳下不停，身軀只是輕輕一晃，就已從兩人身側掠過。
“呃……”
兩人面色一僵，咽喉處隨即出現一抹血痕。
“噗通！”
頭顱、尸體依序落地。
更有一縷黑煙也從他們身上飄出，被養鬼罐吞噬。
“怎么回事？”
前方，有人看到這里的異常，勁氣一晃，已有劍光遙遙殺來。
先天高手！
后方的秦長衣下意識面色一凝，不過隨即就是灑然一笑，輕輕搖頭。
“唰！”
但見虛空中有刀光一閃而逝。
撲來的那人身法不變，但身軀卻已從中裂開，撲倒在后方密林。
如意天魔斬！
“誰？”
“有人闖入此地！”
“殺了他！”
吼聲不斷，數人依序沖出，竟全都是先天高手，更有一位已經百竅貫通，真氣圓滿。
劍谷不愧是千年大宗，弟子精銳之強，武盟根本就不能與之相比。
但這些人在郭凡面前，依舊遠不夠看！
他身形不變，單手只是輕輕一抓，場中瞬間黑煙凝聚，鬼爪成型。
霎時間。
漫天鬼爪落下，九幽鬼爪盡展豈能，一個個劍谷弟子毫無抵擋之力相繼倒下。
論殺人，郭凡屠戮數宗，早已滿身染血，此時不過是小場面。
但跟在后面的黃顧宗等人，卻是心有惴惴。
這可都是先天高手、劍谷弟子，盟主說殺就殺，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過還不等他們回過神來，眼前已是遍地尸首，就連開口勸阻都已不及。
“好膽！”
山谷之內，一聲怒吼響起，伴隨著刺目劍光殺出，橫掠全場。
罡氣！
“荊憂。”
郭凡面露冷笑，大步一邁，身周無形罡勁浮現，攔在劍光之前。
“又見面了！”
劍光落下，在護身罡勁上激起一圈圈漣漪，卻根本不能破防。
“是你！”
劍光掃過，山石巨木散開，也露出后方荊憂驚疑不定的表情。
在他身旁，還有十幾位劍谷弟子。
此即他們結成劍陣，凌厲劍光遙指郭凡，但面色卻無不肅穆。
“郭凡！”
“是我。”
郭凡冷笑，腳下不停：“你沒有想到吧？”
“哼！”
荊憂輕哼。
面對郭凡，尤其是感受到身上傳來的那股氣勢，他自是心驚。
這是陽極生變、剛柔大成之境。
與他一般無二！
但對方境界比他弱的時候，就已極其難纏，此即更是沒有勝算。
好在……
“你此番來的正好，在這里了解你，也省的以后麻煩，結劍陣！”
“錚！”
劍氣錚鳴，響徹云霄。
刺目劍光匯聚入柱、如環，威勢之盛，怕是已有幾分祖竅高手之威。
而荊憂的劍訣，更是精妙。
“去！”
一聲低吼，他屈指一點，背后古拙長劍輕輕一顫，自行飛出斬向郭凡。
劍刃輕顫，凌厲劍罡在其上跳躍，一個閃動，就已撲至近前。
劍勢如電光火石，快的不可思議，場中其他人甚至都沒能反應過來。
“咔嚓……”
劍刃刺入罡勁，只是一阻，就逼至郭凡三尺之內。
“不錯。”
郭凡眼眸冰冷，盯著長劍大步前行：“聽聞你修行的是金凰御劍訣，可劍化飛凰，引動陰陽劍意，乃是劍谷頂尖的御劍法門。”
“今日正要一觀！”
“你……”
荊憂眼眶跳動，心中又驚又怒。
驚的是不過短短兩個月不見，郭凡的實力竟然變的如此可怕。
怒的是他身處劍陣之中，實力堪比祖竅高手，卻也被人小覷。
“你這是自己找死！”
一聲低吼，荊憂手中劍訣一變，前方那古拙長劍也再次朝前一刺。
并響徹尖利鳥鳴。
“嘩……”
好似鳳凰展翅，那古拙長劍劍罡一盛，猛然化作一頭丈許靈禽。
這頭靈禽神似朱雀，不過多了份華麗尊貴，少了份超凡脫俗。
正是百鳥之王鳳凰！
“陰陽變！”
荊憂低吼，展翅的鳳凰也隨之一變，一面翅膀遍及玄陰劍雷、一面翅膀遍及玄陽劍類。
雙翅一扇，劍氣、雷光轟鳴。
“轟隆隆……”
巨響聲，震顫整個山谷，無數山石從上方滾落，周遭樹木更是把地飛起。
煙塵彌漫之中，荊憂御劍回返，面色也變的陰晴不定。
剛才爆發的威能太強，他竟是一時間也難以感知到內里的情況。
但……
這種情況下，對手應該是必死無疑才對！
“啪啪……”
清脆的鼓掌聲，讓他面色一白。
“不錯，果真不錯！”
郭凡身著火紅袈裟，赤足踏來，手中云龍刀更是如同活物般輕顫。
“若非郭某有著準備，這一下怕是已經身受重傷！”
“只可惜……”
他輕輕搖頭。
“還差了點火候！”
話音未落，他的身軀陡然膨脹，化作丈許巨人，腳踏云霧高舉長刀，狠狠斬落。
“死！”
“轟……”
虛空一顫，刀光一分為九，明明細如絲線，卻斬出轟隆隆暴鳴之聲。
“彭！”
刀光之后，是崩裂的劍陣。
包括荊憂在內，所有的劍谷的弟子都是身軀一僵，徹底失去生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