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寸長針,李權沒見過。
但是他知道銀針里面真的有這么一號針。
古人的一寸大約等于現代的3.3厘米。別說是十二寸,就是三寸銀針都已經非常嚇人了。
細如發絲,長達十厘米。
普通人捏在手里都會情不自禁的顫抖。
這怎么扎進人的皮膚內呀?
銀子很軟,制成的銀針,那就更不必說了。
所以,這個極講究技術。
只要能夠精準刺中穴位的那個點,就可以成功刺進去。
否則就會折針。
葉茹只是個新手,僅練習了半年時間不到,就能成功施展四寸銀針,已經算是非常妖孽了。
就連唐政遠那么天才的人,到現在為止,他的針法本領,連入門都達不到。
不是他垃圾,而是銀針的針法就有這么難練。
“葉醫師,現在已經到了飯點,反正中醫血液科也沒有病人。先去吃飯吧。”
李權從來都不是一個死板的人。
中醫科室早期的時候,為了不錯過任何一位病人,一直采取中午也有人留守值班的制度。
不過中醫科室以后走入正軌,應該可以學習其它科室。
門診從早上八點半,到中午十二點,下午兩點到五點半,屬于開放時間。其它時間段,完全可以關上門,讓醫生該休息就休息。
這樣連軸轉,大伙也吃不消。
“我們中醫血液科現在一個月連一位病人都接不到,院長大人能否可憐一下我這個小職員,請我吃頓午餐?”
葉茹開玩笑道。
“沒問題。正好叫上羅文浩、唐政遠、陳霞等人一起,我請你們。”李權現在不差錢,也知道這些老部下,一個個過得緊巴巴。
請頓飯,根本不算什么。
一眾老部下都聚在一起吃飯,而且由李權請客。
他們都很高興。
李權能夠明顯感受到,這些部下們的臉上綻放著自豪的光芒。
能夠與院長一起同桌共餐,這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也多少能夠提振他們的士氣。
“院長,有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說!”羅文浩有些遲疑道。
“以后在我面前,有什么話就直接說,不要這樣吞吞吐吐。”李權把眼睛一瞪。
他最不喜歡婆婆媽媽的男人。
做事說話都不爽利。
“今天您不是給那位肘關節脫位的病人開了骨傷藥嗎?那個叫做黑玉斷續膏的藥咱們醫院其實是沒有的。”
羅文浩小心翼翼的說道。
“沒有?”李權暗驚。“這么好的藥,我們醫院怎么會沒有采購呢?”
別的醫院抵制黑玉斷續膏,他能理解。
自家的醫院居然也抵制這款藥,實在叫人費解。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羅文浩搖了搖頭。
他的地位很低,醫院采購什么藥物,這種事情根本不是他能做主。
甚至都沒有資格過問。
“這件事我知道了,等會我去問問原因。”
李權的眼中閃過一縷寒芒。
沒接掌惠爾醫院之前,他就知道醫院的水很深,潛藏在暗處的門門道道非常多。
說到底,不過就是利益二字。
黑玉斷續膏明明是一款好藥,上市后并未取得預期的銷售效果。
這件事情與各大小醫院聯合抵制它有關。
究其原因,這款藥因為療效太好,會讓醫院的骨科收入大幅銳減。
花個幾百塊錢,就能治好幾萬塊錢,幾十萬塊錢的嚴重骨傷。醫院的骨科收入暴減,也就成了必然之事。
這也是所有醫院抵制它的主要原因。
吃完飯,李權匆匆回到了院長辦公室。
新招的何院助很趁職,剛吃完飯就回到了工作崗位,加班加點的處理各種積壓的事務。
“老何,你知道咱們醫院為什么沒有采購黑玉斷續膏嗎?”李權問道。
“不清楚!這個您找胡主任詢問一下,她可能會知道。”
何院助對人事這一塊的業務很擅長,但是對于藥品采購,他知道得還真不多。
李權把胡主任叫了進來。
“胡主任,咱們醫院為什么一直沒有采購黑玉斷續膏?這事歸誰管?”李權問道。
“咱們醫院的藥品采購一般采取三重一大的決策辦法。”胡主任的目光閃了閃。
她知道,惠爾醫院沒有采購黑玉斷續膏這款藥物,實際上等于掐住了中醫骨科室的脖子。
所謂三重一大,就是少數服從多數,重大的決策需要三方以上人在場才能通過。
“我現在要求咱們醫院立刻采購這款藥物,需要怎么做?”李權對這些事情不懂。
不過就算阻力再大,他也要力排眾議,把黑玉斷續膏采購進來。
別的醫院聯合抵制,惠爾醫院將成為一個突破口。李權要讓所有醫院看到,阻擋時代潮流與進步的行為,只能是死路一條。
“這個恐怕需要召集院領導班子商議表決才行。當時不同意采購這款藥物的堅決反對者有多人。包括江院助、鶴院長、中醫科室的康自全主任等人。
您如果想要讓醫院采購這款藥物,立刻召集領導班子的成員到場表決就行了。”
胡主任給出了建議。
“立刻召集相關人員到小會議室,我現在就要求商議這款藥的采購。”李權不信邪,倒要看看,今天誰能阻擋他。
很快,相關人員都被請到了小會議室。
也沒有多少人。
就只有主管藥品這一塊的金副院長,還有西藥房的一位主任藥師。
其實,西藥房的這位主任藥師純粹就是進來打醬油的。
“李院長請我們過來,不知道想要商量什么重要事情?”
金副院長是研究教學副院長。
平時很少管事。
但是手里仍然有著不小的權力。
并非想像的閑人一個。
“也沒什么大事,我覺得炎黃藥業公司生產的黑玉斷續膏,藥效非常不錯。可以極大的為病人節省醫療費用,所以準備讓醫院批量采購。”
李權開門見山的說道。
“是這件事啊!嗯……李院長可能不知道具體的藥品采購流程。由于藥品實行了兩票制,配送單位需要有配送權才能配送到咱們醫院。”
金副院長推了推眼鏡。
“炎黃制藥公司沒有配送權嗎?”李權還是第一次聽說藥品配送權的事情。
“它們應該是無法提供的。”金副院長的目光閃爍。
藥品采購里面有著巨大的利益輸送。
金副院長刻意阻撓的話,很可能是利益沒有到位。
“我打個電話問問。”
李權也不含糊,當著金副院長的面就打電話。
“張秘書,向你打聽件事!”李權撥打的是張秘書的電話。
“李院長,恭喜高升呀!我們何董還說要給你整一桌慶功宴呢。李院長想打聽什么事,盡管說,小女子洗耳恭聽哦!”
張秘書的聲音都透著一股子嫵媚。
李權一步登天,當上了院長。
她對李權的態度,明顯變得更加恭敬。甚至稱得上崇拜。
“咳……那個我問一下,你們炎黃藥業有藥物配送權嗎?”李權正在與金副院長談事情呢,旁邊好幾個人在場,張秘書卻在說這種近乎親密的話。
這讓李權一陣尷尬。
要是被金副院長等人聽到了,還怎么談采藥的事情?
“哦哦,配送權有啊!當然有。怎么啦?”張秘書聽出李權的語氣很嚴肅,她意識到,李權可能在特殊場合。
她的語氣也變得嚴肅。
“金院長,我剛才詢問的是炎黃藥業母公司的秘書,相信她總該不會說謊吧?她告訴我,她們公司有著配送權。”
李權暗自猜測,這個配送權應該相當于一家藥企進入醫院的門票。
畢竟醫院與外面隨處可見的藥店、小診所比起來,它的病人更多,而且很多都是治不好可能就會喪命的重癥病人,甚至是危重病人。
用藥要比外面的藥店、小診所更嚴格。
減肥藥屬于保健藥,沒辦法登堂入室的進入醫院的大門。暗中推銷倒是沒問題。
可是骨傷藥,這可是正兒八經的藥物啊。
而且是處方藥,確實能治病。
它絕對有資格進入任何一家醫院的藥房大門。
“有著配送權也不行。反正我不同意采購這款藥。”金副院長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十分堅決。
以前有著鶴真與江院助在作怪,或許還能理解為金副院長是身不由己。
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阻礙了,他仍然態度堅決。
這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你說說看,你反對的理由!”
李權的眼睛微瞇。
中午,李權商議人事任免的時候,金副院長沒有說半句反對的話。
現在卻堅決反對,讓李權意識到,這些個副院長遠沒有想像的那么安分。
“引進這款藥,會打破骨科的生態平衡,更會讓我們惠爾醫院成為所有骨科醫院的敵人。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我們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金副院長給出的理由,看似冠冕堂皇,其實經不起推敲。
“放著一款療效極好的藥物不采購,不讓病人使用,這可不是一家醫院該有的責任與擔當。”李權知道從這個老狐貍嘴中問不出真話。
說白了,肯定是利益方面沒到位。
或者是另有其它不為人知的隱情,不過肯定也與利益有關。
“這樣吧,既然金院長反對,那咱們就按照流程來辦事好了。投票表決。根據醫院規定,由資深藥師、院長、臨床科室的主任一起投票。”
李權對金副院長揚了揚眉。
“金院長請投票!胡主任記錄。”
坐在金副院長旁邊的那個西藥房主任,面皮一陣抽搐。
“我投反對票,堅決反對采購炎黃藥業的黑玉斷續膏。”金副院長的態度十分堅決。
“我代表醫院院長投贊成票。這么好的骨傷藥,就該大力推廣,給患者使用,解除他們的痛苦。為他們節省開支。”
李權投了一票贊成票。
然后頓了頓,在金副院長的注視下,又道。
“我代表臨床科室的中醫科室,投贊成票。這款骨傷藥可以極大的縮短病人的恢復期,可以不開刀,不手術,極大的提升治療嚴重骨傷病人的安全。強烈建議醫院采購,并大力推廣使用。”
李權的話,讓金副院長目瞪口呆。
總共才三票,李權一個人投兩票,這還怎么玩?
他的臉色陣陣發黑。
“李院長好手段!”
說完,金副院長怒哼一聲,起身就走。
西藥房的主任屁顛屁顛跟著走了。
這個人是金副院長的人,已經確認無疑。
如果不礙事,李權可以留著他。
畢竟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他懂。
要是礙事的話,李權不介意找機會直接換掉此人。
在人事任免上,院長一個人的權力,頂得上三位副院長的權力總和。
閔副院長與李權的關系極近。
只要設法爭取到閔副院長的支持,保證會讓這位金副院長再感受一下兩票殺一票的屈辱。
“金院長慢走。”李權笑著起身相送。
胡主任忍不住露出笑容。
金副院長今天怕是回去要氣得半宿都睡不著覺。
“胡主任,采購黑玉斷續膏的事情立刻推進,必須保證醫院明天就能有藥可用。”
李權叮囑道。
“明白。”
胡主任發現李權看似年輕,手段卻比譚院長還要更厲害。
惠爾醫院或許正需要這樣一位狠辣的厲害人物。因為醫院的老功臣,老資格太多了。
沒點手段,根本管不下來。
也就在金副院長走了沒多久,譚院長打電話過來了。
直接打的李權的手機。
“譚院長好!”
“我早就不是什么院長了,你以后還是叫我老譚吧!”譚院長肯定不會突然打電話給他,多半有事情要說。
聽這語氣,要說的事情很可能是醫院的事情。
“李院長,我呢現在是個閑人,本不應該多事。但是有些話還是想跟你聊聊。醫院采購藥品這一塊,一直由金副院長管理。金副院長是個老學究,人不壞,平時也很少過問醫院的事情。
藥品這塊,能夠不動他的蛋糕,就盡量不動吧。
以你現在的地位與醫術,追求的應該是生活,而金副院長與他主管的一些人,可能追求的就只是生存而已。”
譚院長的語氣很溫和,很委婉。
他的意思就是告訴李權,你那是生活,人家是生存。別輕易動任何人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