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最重要的戰略要地是襄陽,
其次就是江陵。
掌握這兩處重鎮,可謂想打哪里就打哪里。
長沙郡本來是劉備所有。
當年劉備和孫權第一次翻臉時,孫權曾派呂蒙奇襲三郡。
長沙太守廖立撒腿就跑,長沙郡從此永久劃入了東吳的版圖。
劉備雖然很氣,但當時他連漢中都沒有得到,兵微將寡,根本無法跟孫權爭鋒,
一頓操作,也只能通過談判的手段建立湘水之盟,
讓孫權軍得以坐擁長沙之地。
很長一段時間內,吳軍一直占據心態上的優勢,
心道當年劉備親自率領大軍前來囤駐益陽都不敢跟他們撕破臉皮,
剩下的小卒守住江陵已經算是不錯,哪敢主動出擊去尋他們的晦氣。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就在他們進攻油江口,準備跟劉禪決一死戰的時候,
本來就兵力不足的劉禪居然大膽分兵,派兵走長江進入資水,襲擊了他們的后方!
不好!
吳軍之前的糧草被燒毀大半,現在完全在等待臨湘那邊秋收之后運糧去巴丘,
可現在臨湘居然遭到襲擊……
這就是劉禪所謂的后手嗎?
“糧草,糧草呢!”步騭驚恐地問。
謝旌痛苦地搖了搖頭,道:
“卑下督糧,剛剛離開臨湘,正好聽聞益陽失陷,敵軍從西邊殺來。
卑下倉促迎戰,可沒想到賊軍竟有萬人之中,
糧草被盡數奪走,卑下也只是獨身逃回巴丘啊!”
所有的吳將都能意識到這就是之前突然消失不見的那支劉禪軍水師,
但他們絕不會想到,這支水師居然有萬人之多。
而且攻破益陽之后,居然膽大包天到了這種程度,連臨湘都敢打!
不過仔細想想也不奇怪,
長沙郡在幾年之前還屬于劉備軍的治下,
當時劉備軍在長沙的人緣非常不錯,那里的山越土人都愿意為劉備效力。
吳軍這次主力出動,大軍云集,
怎么想都不會想到本來就兵力不足的油江口居然還敢分兵。
他們在后方并沒有留下多少守備,丁奉趁著益陽的守軍正在忙著轉運各地來的秋糧之際突然發動強攻。
益陽的守軍猝不及防,除了少數人力戰而死,其余眾人都紛紛倒戈而降。
而丁奉看到益陽城中的儲量,驚喜地倒吸一口涼氣,
喃喃地道:
“世子常說的恐怖如斯,就是……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受后世影視劇的影響,許多人認為一座城中的儲糧只是一個倉庫外加兩個保安的配置。
其實自戰國以來,因為諸侯戰爭規模的不斷擴大,
軍隊也一改就帶三天軍糧出門,贏了會所嫩模,輸了狂奔回國的戰法,(《孫子兵法》里建議是只帶三天糧食,吃敵人的就行)
于是倉儲水平開始飛速提高。
秦國的倉儲就已經非常發達,
各縣有縣倉,鄉還有鄉倉,各地方一級一級轉運糧食。
漢代太倉和各地倉之外,又設立了許多專用倉(如籍田倉、細柳倉、長信倉),
漢宣帝時為了平抑物價,照抄當年李悝的思路,建起了常平倉。
而且為了防止所有糧倉建在一起被敵人一票端了,在主要城市往往選擇水邊和空曠處多設立幾個糧倉,增加安全性。
而益陽地勢空曠平坦,依資水而建,北邊還有沅水保護,
吳軍按照這個思路在這里設置了兩座縣倉(內有地窖式糧倉若干)、一座常平倉(用于調整物價)、四座軍倉(用于將周邊鄉的糧食轉運過來)。
從劉備時期,益陽的存糧就為數不少(劉備曾在此囤駐大軍準備跟呂蒙翻臉),
湘水之盟后,呂蒙也瞅準這里的風水,開始在這大規模屯糧,為未來北上作戰提供轉運保障。
而呂蒙也好、諸葛瑾也罷,從來沒有考慮過江陵的“友軍”居然有一天敢順江之下,偷襲益陽。
還是在關羽的主力北伐沒有完全結束的情況下!
丁奉攻破益陽,看見堆積如山的糧食,眼睛都紅了。
他一把撲在糧食堆里,貪婪地嗅著糧食發霉的味道,讓金燦燦的粟米從自己的食指間盡情流過。
“不愧是世子啊……”
想到這,丁奉不禁為之前誤解劉禪的意圖而苦笑連連。
世子果然大才,那些吳狗見我們大船出動,一準以為我們會去再攻巴丘,
誰曾料到我們會轉進到此處?
丁奉本想飽掠一番,然后一把火燒了糧食就跑,
可見城中百姓一臉驚恐,在糧倉附近徘徊不愿離去的可憐模樣,這個長相頗為儒雅的大漢心念一動,高聲道:
“開倉放糧!
告訴全城的百姓,愿意跟本將殺吳狗的,都能吃糧。
能提吳狗甲首來的,他兩只手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這年頭糧食就是一切,
丁奉一聲令下,幾座糧倉同時開門,
金燦燦的粟麥、白花花的稻米點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狂熱,
丁奉只用了三天時間就武裝起一支超過一萬人的大軍,
那些吳軍士兵的軍糧盡失,為了活命也只能紛紛加入丁奉軍,
聽說南邊的臨湘糧食更多,丁奉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率領大軍直撲臨湘。
為了擴大聲勢,一路上他瘋狂招兵買馬,葷素不忌。
男女老幼,是要是能搭把手運糧的他通通招入軍中。
到達臨湘時,手下這支大軍居然有了五萬之眾。
還在臨湘附近忙著收糧的吳軍見了這支聲勢浩大的恐怖部隊頓時嚇尿,
有些人倒是忠于職守倉促應戰,但很快就被丁奉殘殺。
謝旌在去巴丘送糧的路上聽聞老窩被抄,也趕緊匆匆調頭作戰,
結果這回兒不用丁奉出馬,那些剛剛投降的吳軍為了防止被清算,各個奮力爭先,打的謝旌落花流水,幾乎是只身逃到了巴丘。
“中劉阿斗的奸計了!”
步騭仰天長嘯一聲,拔出腰間寶劍狠狠斬在面前案上。
“怪不得,怪不得劉阿斗開口就要長沙,
原來他……原來他早有謀劃!”
諸葛瑾面色更是陰沉,下意識地看了垂頭凝思的陸遜一眼。
陸遜感受到諸葛瑾凌厲的目光,頗有些無奈地抬起頭來。
他沖諸葛瑾和善地一笑,
可這一笑卻把諸葛瑾胸中壓抑許久的怒火徹底點燃。
“陸伯言,此事當真巧啊。”他獰笑道,
“我等千防萬防,還是防不住爾這鬼蜮手段,
到底是讓爾把我等通通害死了!”
陸遜驚恐莫名,
他顫聲道:
“將軍何出此言?”
諸葛瑾哈哈大笑,帶著一絲哭腔道:
“太巧了。
若是我軍早早進擊,把丁奉截在油江口附近,他根本沒有機會進入資水偷襲益陽。
偏偏是爾,讓我軍在巴丘枯坐數日,
就是這幾日,那廝從容走入資水,才益陽臨湘都落入賊軍之手!”
“陸伯言啊陸伯言,我早知汝和劉禪暗通曲款,為了至尊大計才一直苦苦忍耐,
想不到,還是中了爾的奸計!
左右,將此獠給我拿下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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