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真都沒有回來……
這，這是怎么回事？
自古以來，殲滅戰真的被打到全軍一個都沒有逃回來的例子非常罕見，王朗和傅干都認為魏軍就算進攻漢中不利，最少也得有一半能撤退回到關中。
到時候跟關中的大軍會和在一起，魏軍仍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強大力量。
可現在……
吳質居然說曹真沒有回來？
“到底，到底出什么事了？
大將軍怎么了？”傅干立刻慌了，趕緊向吳質詢問。
吳質咽了口唾沫，頗為后怕地道：
“張儁乂冒進，中了蜀賊的埋伏，大將軍急于給張儁乂報仇，不聽我勸告奮力攻山，不料那戴陵居然是蜀軍的奸細，害的我軍數次攻山未果，反倒死傷慘重。
我看出這局勢不對，苦勸大將軍撤軍，大將軍親自殿后，讓我先撤，不料蜀賊在沈嶺、衙嶺、分水嶺都有埋伏，我拼命廝殺，這才殺出一條血路，可手下兒郎盡數戰死疆場，十萬大軍……十萬大軍損失慘重啊！”
“啊？”
王朗和傅干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心直沖腦門，溫暖的陽光照的他倆陣陣眩暈。
剛才王朗哭著喊著要去進攻雍縣，勇氣所在就是認為曹真一定會安然返回，魏軍最多是稍微損傷些元氣。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曹真居然沒有回來！
魏國大將軍沒回來，他手下的十萬大軍也只回來了吳質一個人！
這……
這還打什么打啊！
可是不打，萬一漢軍知道了這個消息，那可真是偏師就推到長安了！
所謂姜還是老的辣。
王朗屏氣凝神，嗝地一下癱倒在地，傅干大驚，趕緊一把扶起王朗，搖晃著道：
“王司徒，王司徒！”
王朗氣若游絲地嘆道：
“子丹，子丹是我看著長大的，
老夫，老夫實在是……實在是不敢相信啊。
老了，老了，大魏……大魏全都仰仗彥材了！”
傅干：……
傅干以前還不太相信王朗華歆乘船的故事，這會兒終于被王司徒的人品深深折服，恭敬地道：
“是小侄不好，剛才不應與王司徒相爭，
現在國事糜爛如此，小侄全仰仗王司徒出謀劃策了！”
王朗：……
見兩人僵持不下，傷痕累累的吳質道：
“既然如此，我愿率軍，驅逐蜀賊，保境安民。”
王朗和傅干大喜，趕緊道：
“那就有勞季重了。”
吳質是率先離開，并不知道后面興勢之戰中魏軍遭到了怎樣的打擊，
他心道自己這次出兵實在是丟人至極，
回朝之后，之前那些本來就看他不順眼的人肯定要群起攻之，到時候自己說不定連命都保不住。
反正王朗和傅干都不敢掌兵，我現在主動帶兵，心憂國事不回朝，現在這個形勢天子也沒法拿我怎么樣。
而且，只要自己好好謀劃，說不定還有擊退蜀軍偏師的機會。
只要蜀軍的偏師退了，之前的種種應該能一筆勾銷，最多被狠狠申斥一番罷了。
吳質對取勝多少還是有點信心，
因為雍縣的守將是年輕的魏軍猛將徐質，
此人不僅極其勇猛善戰，而且是個難得的軍事天才，有他防守雍縣，漢軍的兵馬應該很難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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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質愿意接鍋，王朗和傅干頓時大喜過望，連稱吳將軍果然是大魏純臣，蓋世良將。
吳質就當這兩人是真的夸贊自己，先會和了長安守軍和傅干之前調走的部隊，兵力一下恢復到了一萬三千人，這總算讓他稍微有了點信心。
王朗和傅干本來想在長安等作戰結果，可吳質直接一把把他按住，說什么不愿在長安枯坐，一定得抓緊支援友軍。
他揮師西進，很快又遇上了從子午谷狼狽撤回來的司馬懿。
司馬懿聽說魏軍主力在儻駱道大敗，差點直接背過去，
那可是十萬大軍，就逃回來一個吳質？
難道是蜀軍學會召喚隕石了？
司馬懿可沒有王朗和傅干這么好忽悠，他隨便詢問幾句，見吳質除了張郃戰敗之事能大概說清楚，后面王雙戰死、戴陵背叛、曹真殿后之事他都說的支支吾吾，聽得司馬懿疑心大起。
此事必有蹊蹺。
吳質這貨到底是怎么回事？
興勢山到底發生了什么？
子丹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司馬懿心道曹真要是沒了，那魏軍真是要經歷前所未有的巨大打擊，很可能長安都守不住，要直接去守鄴城了。
能不能行，不要坑我啊。
“咳，季重啊，如果大將軍真有什么不測，我們現在……現在只有退守長安一道，實在不能繼續用兵了。”
“仲達！”
吳質現在手上最大的依仗就是能征善戰的司馬懿，
要是司馬懿不去，就吳質這點兵馬，搞不好漢軍看到之后會直接發動進攻，整個關中失陷，那吳質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支支吾吾地道：
“仲達，我就不瞞你了，
戴陵深恨從前被先帝罷免折辱之事，早早投靠了蜀軍，儁乂貿然攻山被趙云老賊所殺，我看出不好，便要大將軍撤退，此人屢屢誣陷于我，還說我跟先皇后有染……”（曹丕剛登基的時候戴陵勸曹丕不要去打獵，曹丕大怒，免了戴陵）
“不是不是，怎么就到了先皇后了？”
果然，相比打仗，大家對這種男女之事更感興趣。
吳質這是提前忽悠一下司馬懿，讓他以后聽聞此事的時候有點準備，
不過故事編多了估計混不過去，也只能硬著頭皮道：
“反正，反正就是戴陵誣陷我，之后子丹信了他的鬼話，要把我攆回來。
我在分水嶺附近遭到了魏延的襲擊，全仗手下士卒死戰終于得脫，至于子丹現在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司馬懿聽得差點直接一口氣背過去。
“意思是說，現在子丹生死未卜？
而且蜀軍在三嶺有埋伏？”
“對，對啊……”
“那你不趕緊點齊人馬去救子丹，反而要去管雍縣？！”
司馬懿本來以為曹真最多只是攻山不利，回來的路上稍微費勁一點，
可吳質明明不知道曹真最后的下落，還興沖沖的帶著人去打雍縣——
萬一漢軍真的全殲了曹真，然后又順勢從儻駱道殺了出來，魏軍豈不是一下就會沖的七零八落？
司馬懿這會兒已經受不了吳質的愚蠢，他拿出托孤大臣的氣勢，惡狠狠地道：
“你們退回長安暫避，我去救援子丹，誰也不許輕率言戰！”
“那，那雍縣呢？”
“不要了！”司馬懿惡狠狠地道，“我派人去傳播消息，就說我軍在漢中敗了，雍縣的蜀軍聽聞漢中無恙應該就會撤退。”
吳質的愚蠢行為讓司馬懿非常惱火，他又補了一句：
“若是蜀軍聽說是你領軍去救，說不定反倒不想走了。
趕緊給我滾回長安，休要讓天下人恥笑了！”
吳質被罵的狗血淋頭，胸中那股暴躁也立刻盡數涌上心頭。
畢竟是當年敢拿著劍指著曹真罵的狠人，吳質喘著粗氣，寒聲道：
“好，我大魏最會用兵的便是仲達，我便祝仲達旗開得勝了。”
司馬懿二話不說，直接率領眾軍離開，抓緊奔赴儻駱道，看看還有沒有搶救一波曹真的機會。
見司馬懿毫不留情絕塵而去，王朗和傅干都是面面相覷。
怎么辦？
雍縣真不要了？
“不要了？為什么不要？！”
吳質似乎能聽見二人的心聲，他的嗓門猛地拔高，怒吼道：
“為什么不要，為什么不要？
雍縣乃我大魏險關要地，眾軍士正全力死守，等待救援。
我等若是拋下他們，又有何面目去面對天下百姓！
司馬懿分明是畏蜀如畏虎，不敢跟蜀軍交手，
難道沒了此人，我軍便斗不得蜀軍？
有王司徒和傅府君壓陣，我片刻就能將眾賊一舉擒殺！”
劉禪讓趙云等人好好休息，自己親率黃忠、鄧銅、丁立沿著儻駱道一路向前追擊，搜索魏軍的蹤跡。
儻駱道本就崎嶇難行，魏延居然還能率軍從兩邊的山硬爬過去，這份意志真是當世絕無僅有。
這這一路逃竄的魏軍成千上萬，大多數自相殘殺死在路上，場面非常凄慘，讓不少漢軍都情不自禁地嘔吐出來。
包括劉禪都忍不住大吐特吐，看的黃忠都有點心疼。
“太子，要不然你先回去吧，我等自去支援文長便是——
就算我等不去，以文長的本事也斷不會有事，太子盡管放心就是了。”
“是啊太子，”鄧銅也勸道，“不就是追趕魏軍殘軍的事情嗎？
有我等在，肯定沒什么問題，我們接上文長肯定調頭就跑，難道這些魏狗還敢跟我們交手不成？”
大家還是很相信魏延的能力，
只要他別在半路爬山摔死，順利到達三嶺，應該就沒有任何問題，根本不需要劉禪親自帶隊去追。
劉禪吐得眼淚汪汪，用草紙擦了擦嘴，嘆道：
“我倒不是擔心這個……呃，算了，這個我也挺擔心。咱們抓緊前進，遇上賊人也好應付。”
漢中這邊已經分出勝負，
曹真都死了，魏軍是絕對沒有翻盤的機會，只是有多少人能逃出去的問題了。
魏延能征善戰，應對能力強，劉禪并不擔心他的安危，他現在最擔心的是諸葛喬……
這家伙明明膝蓋已經受了傷，居然還強撐著再次越過隴山直接進攻關中，
萬一像上次夏口之戰一樣進不能進退不能退，不是還得自己去救他。
希望別在生出什么麻煩才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