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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質現在什么都顧不上了。
尊嚴、體面、即將到來的責罰,他都不顧了。
他眼前又浮現出常雕惡心的嘴臉,這個漢軍打入魏軍內部的最大奸細指著吳質的臉嘲諷道:
“若是你帶兵,只怕都沒法回洛陽請罪!”
不可能,不可能!
我吳質學究天人,終究只是缺少一個帶兵打仗的機會。
當年的太祖武皇帝也是慢慢帶兵學起,
我到了洛陽,重掌大軍,一定能再跟蜀賊決一死戰。
沒有人比我更懂這支蜀軍,我一定能想出克制他們的方法!
我一人活著勝過千軍萬馬。
達拉達拉……
吳質胯下的駿馬在關中廣袤的土地上肆意奔跑,隨著身后的慘叫聲和哀嚎聲越來越小,吳質的一顆心也總算冷靜下來。
呼,冷靜冷靜。
曹真應該是出了大問題。
他如果送死十萬大軍,司馬懿也跟著死了,那我這小小的挫折應該也不算什么,等回到洛陽,這次……嗯,傅干肯定會投降,到時候我就把黑鍋都扣在傅干的頭上,自然可以安然無恙。
就這么定了。
想到此處,吳質的心情突然大好,他神經質的哈哈大笑,暢快地道:
“不算什么,不算什么,這些都不算什么!”
活著就行,起碼我能活著,哇哈哈哈哈……
吳質的笑聲中透著一絲灑脫和狂野,確實很能給人安全感。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沒笑多久,又有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而且,聽起來還有點耳熟。
“吳將軍的笑聲如此爽朗,遠遠就能聽得一清二楚,
想來又是遇上了不少好事,這不,小將又來請教了!”
達拉達拉的馬蹄聲中,做文士打扮的魏延騎著馬,緩緩溜達到吳質面前,像個久別重逢的老友一樣在馬上朝吳質一拱手,悠閑地道:
“還記得小將魏延嗎?”
說實在,魏延這身打扮出現在這,吳質一開始還真沒看出來。
他盯著魏延仔細看了片刻,突然嗷地慘叫一聲,直接從馬上翻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魏延哈哈大笑,他從馬上跳下來,蹣跚著走到吳質面前,居高臨下地道:
“吳將軍,這可不像你啊。”
“饒,饒命啊,饒命啊!”
吳質見是魏延,當場嚇得魂飛魄散,他忍著腿上的劇痛跪在地上,趕緊給魏延連連叩首求饒。
“饒我一命,饒我一命……我……我回來之后,一直忠心耿耿為大漢效力,諸葛將軍可以作證,諸葛將軍可以作證啊!”
“哪個諸葛將軍?”一個少年的聲音問。
“是……諸葛伯松將軍!”吳質下意識地回答。
很快,他意識到了什么,
他緩緩抬起頭,只見魏延身后站立著一個身材修長,臉蛋微圓的少年,
而這個少年身后,大量的漢軍士兵或徒步或騎馬滾滾而行,軍容莊重嚴整,讓人看的不寒而栗。
吳質顫聲道:
“你,你是……太子?”
儻駱道走的劉禪心態都要崩了。
走出儻駱道后,諸葛喬還在雍縣,劉禪也只能先繞過武功和郿縣的道路,頗有些膽戰心驚的向西走去。
這一路上劉禪派遣了不少人四處偵查,還真沒發現魏軍的埋伏。
找百姓詢問之后他才知道,司馬懿離開儻駱道之后立刻以撫軍大將軍的身份向四周的魏軍駐軍下令,讓他們迅速離開駐地,向長安集結,擺出了一副要保衛長安的架勢。
這也算是一個正確的抉擇。
不然一地失處處失,到底會被漢軍各個擊破,徹底遭到毀滅性打擊。
從這個角度來看,司馬懿的決定還真是非常果斷,
如果他真的把大軍都集中在長安,后面還不太好對付。
讓劉禪欣喜的是,因為通訊的原因,司馬懿的傳令兵并沒有趕到雍縣,
除了長安之外,雍縣這支精兵堪稱魏軍在關中的最后主力,也是現在跟諸葛喬對峙的最后關中魏軍精華,
劉禪當機立斷,直接率軍撲向雍縣,希望能在魏軍突圍之前配合諸葛喬將魏軍的精銳殲滅。
這一路上漢軍眾人的精神都保持高度緊張的狀態,不曾想還沒趕到雍縣,居然先抓到了一個快樂的吳質,這可真是意外收獲。
還是那句話,吳質的官雖然不算很大,但在魏軍中的地位還是相當不錯,
他跪在魏延面前,搗蒜一樣地連連磕頭,倒是讓魏延有點無語。
當時他選擇先放走吳質,再放走戴陵,就是讓兩人回去狗咬狗,進而干擾曹魏的大局。
當時想出這個主意的時候,魏延還深深佩服自己的大局觀了得,現在已經有了點統帥的意思,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吳質居然沒有跑回洛陽,這倒讓魏延的臉色特別難看。
希望戴陵能多少發揮一點作用,不然魏延可就虧大了。
“太子且寬心,阿喬這孩子一定沒事。”
馬良可不放心劉禪走儻駱道,他一路小跑跟上來,說什么也要跟劉禪一起走,這會兒他樂呵呵地搖晃著手上的羽扇,也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思。
劉禪憨笑道:
“司空所言極是。”
哎,說實在劉禪現在這個狀態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最害怕的就是諸葛喬閑的沒事瘋狂腦補,給自己增加一點意料之外的事情。
不過現在想想,好像他的這種狀態也是被自己培養出來的,
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吳質這一路瘋狂表功,說自己是大漢鐵骨忠臣,自從在儻駱道被魏延將軍點化之后,決心好好為大漢賣命效勞,
他還特意害死厚顏無恥的二臣賊子王朗,并把雍縣的守軍坑的體無完膚,有了它大漢在關中的攻勢才會這么順暢。
劉備父子都是以仁義作為招牌,
我的姿態都如此謙卑了,為了籠絡魏軍以后的降者,應該也不會把我怎么樣。
再說我吳質也沒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哦對了,聽說他們有個專門關押重要俘虜的功德府,以后我應該能在那度過余生,不就是寫寫書什么的嗎,這個我會啊,我可以詳述一下我和子桓不得不說的故事,太子看了之后一定會非常歡喜。
吳質喜滋滋的琢磨著,嘴角居然微微上揚起來,
不過他許久沒有得到回音,這才有點膽怯的看向劉禪,只見劉禪一臉凝重地看著他,冷笑道:
“你知道曹真是怎么死的嗎?”
“啊?蛤?
曹真死了?
哎呦,曹真真的死了?
那肯定是蜀,不是,是太子用兵了得,我們,呸,魏狗都說太子用兵如神,太子麾下各個都是天兵天將。
那曹真以卵擊石,肯定是……
嘿嘿,肯定是自討苦吃啊,死得好,死得好!”
魏延一臉鄙夷的看著吳質,劉禪的臉色也頗有些凝重。
他認真地道:
“曹真死前最后一刻,還在想著盡量幫你們拖延一下逃跑的時間。
如果不是魏鎮北早早翻山進駐三嶺,這次你們最少能逃回來半數。”
雖然沒有目睹曹真和黃忠的死戰,但能讓黃忠和趙云都非常佩服的魏將還真是少數,
人們總會莫名佩服一些勇猛無畏,重義輕死的猛士,而對吳質這樣的小人下意識的感到有些惡心。
吳質也不傻,他聽出了劉禪口氣中濃濃的不滿,趕緊低下頭,一言不發。
劉禪也懶得跟這種人多廢話,聽說吳質拋下部隊自己逃走,很明顯諸葛喬已經取得了大勝,他在韓龍的護衛下加速向西,把吳質留給了受傷的魏延。
“將軍,你要救我啊。”劉禪一走,吳質立刻拉住魏延的胳膊,苦苦哀求道,
“我真的是大漢純臣,我真的是大漢純臣啊,
你一定要救我一命,你一定要救我一命啊!”
魏延才懶得管吳質的死活,
他懶洋洋地笑道:
“你我有什么交情,我為什么要幫你?”
吳質眼珠一轉,憨笑道:
“將軍只要救我一命,我可以執筆為將軍寫書做傳,那史官哪里知道將軍的厲害,倒是我這親歷者能寫好。
到時候我一定,一定好好寫,將軍,救我,救我啊!”
吳質雖然沒混進建安七子,可身為曹丕的好基友,他的文化水平還是相當可以的。
魏延頓時有點心動了。
是啊,以前衛青霍去病這么牛逼,史書上也只是平白寫了寫他們的生平和功勞,根本沒把那蕩氣回腸的戰事一一寫下,
倒是李廣因為跟司馬遷家有交情,連他射石頭的故事都被一一紀錄在史書上。
太子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廢物利用,
吳質這種鐵廢物……
魏延瞇起眼睛,和善的笑道:
“還是算了,我突然覺得由你寫我,才是敗壞了我的名聲。”
吳質惡心的劉禪有點反胃,他稍稍加快了馬速,迎著關中微涼的春風,心情又稍稍好了幾分。
關中啊,
這可是大漢龍興的地方。
這片土地,當年承載了大漢的無數輝煌,這里的子民為大漢四百年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現在,作為大漢太子,終于能回到這里了。
聽阿姐說,后世有了鐵路,從漢中到長安只消區區一個時辰,就是這么近的路程,歷史上丞相、伯約和無數的仁人志士卻走了一生。
現在,他終于能在這片土地上盡情馳騁,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回到長安故都,好好欣賞一下那邊的山水風景,感受一下大漢古老的歲月留下的痕跡。
“太子的心情很好啊。”馬良在一邊笑瞇瞇地道,“我以為見了吳質這個狗東西,會多少影響一下太子的心情。”
“怎么會,”劉禪失聲笑道,“吳質還不配,再說我也算見過不少世面,怎么會因為見到某人而影響心情。
我還……”
對于穿越者來說,這個世上有無數的傳說中的偶像人物,
可劉禪身邊都是鼎鼎大名的英雄豪杰,他早就不會因為見到某人而產生特別的情緒。
可他目光投向遠方,看到一輛緩緩駛來的四輪車上坐著一個儒袍鶴氅、羽扇綸巾的清雅身影,到嘴邊的話居然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那個身影由遠而近,漸漸的,劉禪的眼眶中居然蒙上了一層淺淺的薄霧,竟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道:
“丞相?”